商清月为了问余绮话, 去过好几回牢里,早已是熟门熟路, 如今秦洛川是秦王世子,他的身份同样跟着水涨船高,狱卒见他来了,自是更加的恭敬, 点头哈腰的把人往里面领。
“不该说的事情都没说吧?”商清月淡淡的问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学习, 商清月处事愈发的成熟稳重, 端着的时候,就连素雪都看不出喜怒,就这么一句简单的问话,狱卒都生怕哪里做得不好了,连忙笑着道:“都按照您的吩咐, 除了告诉他世子爷无事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说。”
商清月点了点头,“我有点事要去问他。”
他每次过来都是这样的坦荡,如果有要狱卒去做的事情, 就会直接吩咐下去, 其他时候问话之类的,也不会让大家避开。
陪同的狱卒闻言应道:“那我去给您拿个凳子。”
商清月没拒绝,因为他想着今天这事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谈不完。
余绮单独被关在角落里的一个小房间里, 听到脚步声后惊喜的抬头, 等看到商清月后, 眼里的失望一闪而逝,“怎么是你?”
“很失望?”商清月挑了挑眉问道。
余绮低头沉默了半响,然后有些艰难的问道:“大人他……可是真的无事了?”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商清月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子就冒出来了,“我夫君还要陪着我们一家人长长久久的,自然不会有事。”
余绮怔了一下,接着喃喃道:“没事……那就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好像是被什么抽去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地靠墙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夫君受伤也好,落水也罢,都是你做的,”商清月气愤道,“现在又在这么装什么假好心。”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了,余绮没再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刚好这时狱卒拿了椅子过来,不过看这边的气氛,他也不敢靠近,还是素雪过去把椅子接了过来的。
等商清月坐下,余绮才转过头来,懒懒的问道:“你还有话想跟我说?”
“前几日我的人从庆州回来了,”商清月见余绮听到庆州两个字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于是笑了下继续道:“你猜他们查到了什么?”
余绮刚听到的时候是震惊的,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搬了些稻草在门边,盘腿坐在上面跟商清月对望,苦笑了一下道:“原来你前些日子就在套我话,亏我还当你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之后他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道:“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刺杀大人是我一个人做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刺杀秦王世子,论罪当诛几族,你们这些读书人肯定比我要清楚,”商清月一字一顿的道,“你说跟他们有没有关系,齐五公子?”
“秦王……世子?”余绮一下瞪大了眼睛,颓然无波的表情因为突然的惊讶,变得有些扭曲。
商清月没有回答,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
片刻之后余绮终于回过神来,“原来如此,难怪皇上跟宁王会如此偏信大人,是因为雨溪镇那个双儿是他们兄弟吧?”
商清月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想通了所有的关节,突然觉得就这么个人,若是不跟齐家扯上关系的话,将来定会成大事。
余绮惊愕也不过是片刻的事,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认真的道:“我并非齐家五公子,虽然曾经被齐家收养过,但并未入族谱,所以余某并不算齐家人。”
那些前去庆州的人早已查清楚了这里面的关节,并且连齐家那些人对余绮的态度也是清清楚楚,一副泾渭分明,知道余绮惹了事后恨不得没有任何牵扯的表现,即便商清月一直讨厌余绮,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值得吗?”
他这如同叹息一般的声音很轻很轻,余绮听到后却抖了一下。
之后牢里谁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余绮才低着头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的道:“我八岁那年,家里遭了祸事,连给家人安葬的钱都没有,是齐大人带小姐偶然经过帮了我,后来又带我回齐家,让我能够吃饱穿暖,还有机会识字读书。”
说到这里,余绮停了一会儿,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本来我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的报恩,可是大人状告了齐梁平,齐茂源大人也因此受到牵连,你们永远不知道对一个清正廉明的人来说,这是多大的打击,齐大人年岁本来就长,又受了刑法,还没回到庆州就不行了。我没处报恩,就只好来找大人报仇了。”
“能教出一个贪赃枉法的侄子,以及一个飞扬跋扈的女儿,说他有多清正廉明,你自己信吗?”商清月只从余绮自己的话语里反驳,没再多说其他。
“小姐只是有些娇蛮罢了。”
商清月起身,觉得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离开牢房后,商清月仍旧有些不痛快,直到回家见到秦洛川跟小团子,才好了不少。
结果秦洛川反而有些意外了,因为商清月每回出去办事,不管结果如何,回来第一时间都会跟他说,结果这会儿抱着小团子哄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于是秦洛川自己开口问道:“你不是去见余绮了吗,结果怎么样?”
商清月有些沉闷的把今天跟余绮的谈话全都复述了一遍,结尾的时候道:“你说他这又是何必呢,齐苏都恨不得跟他没有任何牵扯,一副要死也死远点的态度,值得他这么去做吗?”
“或许在曾经帮他安葬了家人的那一刻就值了吧。”秦洛川也叹了口气,“你没告诉他,在庆州的时候,那晚桃树下他跟齐苏的谈话我们已经知晓?”
“没有说了,”商清月摇了摇头,“当时觉得,既然他执意想要报恩,那就成全他吧。”
“嗯。”秦洛川点了点头。
齐苏是怎么以救命之恩逼着余绮刺杀秦洛川的事他们已经知道,即便余绮自己不承认,也不能免去齐家那些人的罪,倒不如成全了他想要报恩的心思。
结果第二日一早,就有人过来传话说余绮晚上在牢里自尽了。
当时秦洛川跟商清月正在吃早饭,两人只愣了一下,就吩咐人找副薄棺给埋了,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对秦洛川跟商清月来说,不管余绮是不是有苦衷,抑或刺杀不是他的本意,但对秦洛川造成的伤害是实质的,若非秦洛川有空间在,当初很可能就会丧身云江。
他们夫夫两人又不是菩萨,还能原谅这种人,给一副薄棺,也不过是看在之前赈灾的时候,余绮为百姓们做过那些事的份上。
余绮一死,齐家的那些人更好处理了,都不用秦洛川他们自己插手,把证据交给庆州那边的衙门,谋害世子的罪,该怎么处理那边自然知道。
至此蓉城这些混乱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至于被秦言打包送去京城的赵璋跟四皇子的人,该怎么处理就是皇上的事情了,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天寒地冻的,即便开凿河道的位置已经定下来,也没法现在就动工,况且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一商量,干脆就把事情推到了年后,一切等过完年再说。
对秦洛川他们一家来说,本来就是期盼已久的团聚,这之前又遇上了秦洛川差点遇险的事,自然是更加珍惜。
才进十二月,商清月就开始着手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秦洛川没别的事情要做了,便也跟着一起。
秦言的心思都放在了怎么带小团子上面,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秦洛川跟商清月两人准备的东西,足够他们一家四口过几个年了,哭笑不得的道:“这是把我们家明年过年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秦洛川愣了一下解释道:“年前我这边有需要跟别的官员的来往送礼,年后他们来拜见父亲的时候,待客也需要用不少东西,况且我们好不容不易团聚,总要办得热闹点。”
他一边解释,秦言一边点头,显然对他的理由十分的赞同,只是等他说完之后,才淡淡的道:“过年前宫里肯定会有一批赏赐到。”
“不会吧?”秦洛川张口结舌,“这么千里迢迢的。”
秦言只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秦洛川本来有些怀疑,想到皇上跟宁王对秦言的态度后,又不确定了,尤其是皇上之前特意让李公公过来传旨,等秦言到蓉城之后才回京的行为。
果然在腊月二十三的时候,一队人马风尘仆仆的送来了宫里的赏赐,这批让秦洛川大开眼界的赏赐里,不仅吃穿用度应有尽有,就连丫鬟小厮都有不少。
让秦洛川忍不住怀疑,要不是这山隔水阻的,皇上跟宁王估计是要把他们这座宅子都要填满了。
过了一个富足得让人有些发愁的年后,迎来了秦洛川到蓉城的第二个年头。
元宵过后,冰雪便开始消融,万物复苏,前一年定下的计划也即将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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