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商量好, 三人便联名上了折子。
本以为皇上日理万机，他们这种并非急报的折子递上去也不知道哪日才会被批到,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头一天上午才递上去的折子, 第二天上午就有内侍来翰林院, 说是皇上召见。
他们哪里知道, 给到孔大人的折子, 并没有按照正常的流程上传, 而是直接被递到了皇上跟前。
三人都是第一回来御书房, 领路的内侍把他们带进来后, 就去旁边候着了。
秦洛川看了眼正埋首案间的皇上，跟杨曦以及温时宴对视了一眼，同时半跪行礼道：“臣秦洛川/温时宴/杨曦, 参见皇上。”
“平身吧。”皇上说这话的时候头也没抬，继续忙着手中的事物。
三人起身，退到一旁静静地候着。
屋内再没人说话, 秦洛川甚至能听到毛笔在纸张上划过的沙沙声, 过了近一炷香的时间，皇上才停下书写, 竹制的笔身放在笔搁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细响。
秦洛川闻声抬头，皇上也正好看过来, 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扫了一圈, 然后才缓缓地开口：“昨日递上来的折子我看过了, 倒有点意思, 不知道是你们谁想的主意。”
细看皇上的神色，感觉是真的对这事有兴趣，秦洛川这才行礼道：“回皇上话，是臣等商量出来的结果。”
具体要怎么行事，他们后来又重新商量过一回，温时宴跟杨曦都是有自己见解的人，因此最后决定的流程已经比当初秦洛川所计划的要完整得多。
他只起了这么个开头，最后也不会由他去主导这件事的执行，因此说是三人商量后的结果，总比这个时候说是他的主意要好得多，最主要的是，观皇上神色，明显是觉得这事不错的情况下。
皇上听后，目光在秦洛川的脸上停了一息才离开，接着淡淡的道：“说说具体的计划吧。”
秦洛川偷偷的给了温时宴一个眼神，温时宴意会，上前行了个礼，接着便把三人几日前商量出来的计划细细的讲了一遍。
折子上能写的东西有限，他们一开始又怕写得太多皇上会没耐心看，因此就只写了个梗概，温时宴这回却是把整个细节都说了出来。
皇上听完后，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你们修编的史籍事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完成？”
这句话让他们瞬间变成三只呆在当场的木鸡，愣了许久，最后还是秦洛川先回过神来，回道：“约莫过完年后就能完成。”
修编史籍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按照正常人的进度，在只有资料的情况下，没个三五年肯定是无法完成的。
而他们接手到现在，也不过半年时间，皇上却问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完成，明显是知道他们的进度。
翰林院里问过他们进度的就孔大人一人，他是大学士，皇上身边的近臣，这样一想也就能解释得通皇上为什么会知道了。
“你们计划三个月出一册书籍，”皇上又问，“那一册书籍从开始到完成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
温时宴道：“最开始各种流程尚不成熟，从开始到完成，估计至少得需要一月的时间。”
“一月的时间……”皇上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就先压一压吧，等年后史籍修编完了再做此事。”
虽说事情压后，但听皇上的意思，是应下了这桩事。
于是三人齐声道：“臣等明白了。”
他们退下前，皇上又道：“对了，你们说的名家访谈那一处，我看礼部的孙文广不错，第一期就找他吧。”
秦洛川闻言愣了下，看皇上的眼神，是怀疑他们会在自己三人里面选一个不成？不过孙文广确实合适，他是六年前的状元，又出身穷苦，他的经历很适合拿来激励天下学子。
既然皇上都说了书刊的事情压到年后，三人就安心的继续在翰林院修他们的史籍。
十一月二十六是温时宴跟明欣公主成亲的日子，这天并非休沐，但孔大人允了翰林院大部分同僚的告假，秦洛川跟杨曦自不用说。
不用去翰林院点卯，喜宴那边也不用去得太早，难得有赖床的机会，秦洛川怎么可能放过。
就连商清月到时辰就要起床，也被秦洛川拉住，“外面天冷，再躺会儿吧。”
商清月依言没再动，嘴里却说：“等会儿小团子该醒了。”
几个月大的小孩，醒了后吃喝拉撒一堆的事情要伺候。
秦洛川道：“素雪跟奶娘她们会处理的。”
而且小团子不粘人，家里的丫鬟跟奶娘都带得住。
商清月也舍不得两人就这么挨着躺在一起的感觉，近两个月来秦洛川愈发的忙碌，每日一早就去了翰林院不说，回来的时候也都早过了散值的时间，常常吃了晚餐洗漱后就该休息了，像这种白日里，两人安静的呆在一块儿的情景已经许久未曾有过。
静静地躺了片刻后，秦洛川才问道：“要捎回雨溪镇的东西送走了吗？”
距离过年的已经只有一个月出头了，现在捎东西回去，刚好能够赶上过年的时间。
虽然这一整年往雨溪镇捎带东西就没停过，四季衣裳鞋袜，商清月在外面看到的新奇玩意儿，等等秦言不管用不用得着的，只要他们夫夫二人觉得不错，便会让人捎回去。
只是平时是平时的，过年的这一份还是不能少。
商清月没好气的道：“前些日子就让人带走了。”
等现在才带，若是途中遇上什么耽搁了，不就赶不上过年了吗。
秦洛川也知道自己最近放在家里的心思少，搂着商清月歉意的道：“抱歉，最近家里的事情都劳你操心了。”
商清月也就随口那么一说，操心家里的这些琐事他并不觉得麻烦，只是觉得夫君这样整日里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实在是太辛苦了，便道：“我喜欢操持家里的事情。”
顿了一下，才又把后半句说出来，“只是不想夫君太累了。”
“没多久了，”秦洛川笑着道，“我跟易之他们算了一下，这些事情差不多在明年二月底的到时候都能完成，到时候肯定会有一段休息的时间，等天气再暖和一些，我看能不能告假一段时间，带小团子回雨溪镇过周岁。”
“真的？”商清月惊喜道。
“当然是真的，”秦洛川道，“不过到那个时候，要没什么别的意外才行。”
“我明白的。”商清月说完就要起身，“我去看看小团子。”
秦洛川把人拉住道：“让他们把小团子抱来吧。”
商清月看了眼连内衫都没穿的秦洛川，起身披衣道：“我自己去。”
商清月风风火火的跑出去，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小团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躺着。
不过被塞在两人的中间，被窝里又是温暖熟悉的气息，因此只扭了扭，就拿手去抓秦洛川垂在枕边的头发。
秦洛川连忙把头发扫到脑后，又用食指挡在小团子伸过来的手掌前，笑着逗道：“叫爹爹。”
他本就这么随口逗一下，哪知道小团子真的奶声奶气的跟着道：“……爹……爹”
秦洛川听到后瞪大了双眼，惊喜的看向商清月道：“小团子会叫我了。”
“嗯，”商清月笑着道，“小团子是到了开始学说话的时候了。”
秦洛川看他表情淡定，完全不像是第一回听到小团子说话的样子，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促狭道：“你是不是这几日都在教小团子叫爹爹？”
商清月有些窘迫，挣扎道：“这个比较好学，小孩子刚说话时不都学叫的爹爹吗？”
“你呀。”秦洛川笑着捏了捏商清月的鼻尖，接着还是没忍住，在小团子白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小团子正玩着他的手指呢，突然被拿走了不说，还被亲了下，眼珠子无辜的转转了，继续去伸手够秦洛川的手指，嘴里喃喃的喊道：“爹……爹。”
“嗯。”秦洛川喜滋滋的应道。
自从小团子开始说话后，虽然每次都是那几个简单的音节，而且明显他只是跟着大人教的学习，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秦洛川还是觉得像是被注入了无限动力，每日散值后回到家，看到夫郎跟孩子，就会觉得一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等到过完年后，小团子学会的词语又多了几个，秦洛川他们修编的史籍也已接近尾声。
除了常见的大事年表外，还有列传、本纪以及秦洛川之前提出的，记载各种典章制度的信史，加起来一共七册。
等最后一个字写完后，三人看着摞在一叠的书册，同时功德圆满的笑声。
这是他们紧赶慢赶，倾注无事心思，花了十个月才完成的东西。
笑过之后，杨曦回想起这一年来的经过，又差点没哭出来，梗咽道：“我们真的是完成了吗？”
作为一个读书人，能够如此完善的修完前朝史，还是他们这个年纪，搁谁身上都难免会抑制不住的激动，秦洛川也有想感慨，拍了拍杨曦的肩膀道：“都完成了。”
他们三人在一起做事，每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凑在一起便生出了大于三的结果，所以花的时间才会比秦洛川预计的还要短一些。
“那现在要怎么办？”温时宴也有些愣愣的。
秦洛川道：“先跟孔大人说下，再禀告皇上吧，看这些要怎么处理。”
史籍已经修完，具体要怎么处理，以及什么时候公布出去，秦洛川觉得还是交给皇上定夺比较好。
三人却没想到，他们这种信任的做法，皇上会回给他们怎样一份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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