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两人又等了片刻, 杨曦跟温时宴才从贡院出来, 打了招呼后, 温时宴就回他自己的马车了, 杨曦则是在小厮的搀扶下才勉强爬上马车, 然后瘫坐在车厢的角落里，似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商清月给他倒了杯茶道：“先吃点点心垫垫，家里准备了宴席，到时候再好好的吃一顿。”

    看到吃的, 杨曦这才有了些活力, 坐起来喝了杯热茶, 又吃过几块点心后, 精神稍微好了些, 叹息道：“列祖列宗可保佑我这次一定要中啊，这辈子我是再也不想考第二回了。”

    秦洛川失笑，“那你感觉这回考得如何？”

    “感觉挺好的。”杨曦认真地想了想后, 点头答道。

    马车里燃了炭盆，十分的舒服, 还说着话呢, 杨曦就开始昏昏欲睡，反正都是自己人, 他也没撑着, 打着哈欠道：“我先眯会儿, 到了之后喊我起来。”

    话才落音, 便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细小呼噜声。

    夫夫俩相视一笑, 也没去吵他，压低了声音问对方这几日是怎么过的。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就已经在家门前停好，秦洛川扶着自家夫郎先下了马车，这才倾身去喊还在里面睡得舒服的杨曦。

    秦洛川轻轻推了两下，又喊了两声，杨曦都只是呓语两句，就又接着睡了过去。

    商清月在旁边看夫君怎么都叫不醒杨曦，想了想便凑上去道：“要不……你跟他说神仙鸡焖好了？”

    秦洛川讶异道：“会有用吗？”

    商清月：“试试便知。”

    秦洛川抱着怀疑的态度，推了推杨曦道：“易之，起来吃神仙鸡了，要不快没了。”

    秦洛川说完之后，不过一息的时间，杨曦立马从坐直了身体问，“神仙鸡在哪？”

    “在偏厅里，”商清月笑了笑道，“听雨应该摆好了。”

    杨曦根本就没完全清醒，闻言从马车上跳下来，就晃晃悠悠的进了宅子。

    秦洛川跟在后面，看了眼自家夫郎道：“等会儿他进去问听雨要神仙鸡怎么办？”

    商清月愣了下，反应过来夫君以为他是在骗杨曦，不由笑道：“我没骗他，是真的做了神仙鸡。”

    秦洛川问：“你告诉厨房怎么做了？”

    商清月摇头，“我自己做的。”

    秦洛川急道：“你进厨房了？”

    “没有，”商清月拍了拍秦洛川的手臂道，“材料都是让厨房准备好的，我只去调了个料汁，然后让听雨守着的。”

    “下回调料汁也不许去。”秦洛川道，都八个多月的身子了，平时看他走路，秦洛川都担惊受怕的，更何况是进厨房。

    商清月不以为意道：“知道了。”

    两人跟到偏厅的时候，杨曦已经完全清醒，正对着桌上的菜咽口水，看到他们进来，便起身赔礼道：“刚才是为兄失礼了。”

    秦洛川失笑，“客气那么多做什么，快坐下吃饭吧，我也饿了。”

    在贡院里的九天时间，秦洛川好歹还能偷偷吃些空间里的食物，杨曦就光吃了九天的饼子，这会儿闻到菜香味早已馋得不行。

    但还是等秦洛川跟商清月都落座之后，杨曦才朝面前的盘子伸出筷子，接着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商清月让厨房准备的本来就是一些清淡好消化的食物，大部分又是他们喜欢的，因此秦洛川跟杨曦两人一直筷子都没停过。

    杨曦那边自不用说，秦洛川这边还有商清月帮着夹菜挑鱼刺，等吃饱之后，两人同时长舒了口气。

    杨曦摸着肚子道：“再也没有比这更好吃的菜了。”

    商清月失笑，“热水已经让人送到你院子去了，赶紧去洗洗早点休息吧。”

    杨曦闻言拱手道：“有劳弟夫了。”

    他来京城的时候带了个贴身的小厮，因此很多事情也不需要商清月另外安排人去帮他，小厮都可以做。

    等杨曦离开后，商清月道：“夫君也赶紧洗完休息吧。”

    本来刚吃饱是不宜洗澡的，只是疲惫到了一定程度，哪还管得了这么多，秦洛川舒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后，要不是被商清月拦着，头发还没干透他就要爬床上去睡了。

    换了几个汗巾擦拭，又搬了火盆在旁边，好不容易把头发折腾干了，秦洛川再管不了那么多，嘟囔道：“我先去睡了，清月你也早点休息。”

    一阵衣裳跟被子摩擦的窸窣声后，床帐内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明知道这个时候即使再吵，夫君也不一定会醒来，但商清月还是放轻了声音，稍微洗漱了一番后，也跟着躺了上去。

    听着身边熟悉的呼吸声，商清月这几日来不甚安宁的心也踏实了下来。

    第二日秦洛川直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又吃过饭后，顿时觉得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身体重新被注入了活力。

    便问旁边的素雪道：“易之起了没？”

    素雪：“早上的时候，杨公子的小厮去厨房拿了些早点，说是杨公子吃过后又睡下了。”

    秦洛川：……

    只能说吃货不愧是吃货，即使再累，也不会忘了爬起来吃过再睡。

    直到午饭前，杨曦才迤迤然地来到偏厅，打着哈欠招呼道道：“早啊。”

    “不早了，”秦洛川道，“你终于睡够了？”

    “其实还未睡够，”杨曦伸了个懒腰道，“就是有些害怕，醒来后就睡不着了。”

    秦洛川诧异道：“你害怕什么？”

    杨曦：“害怕不能中贡士啊。”

    秦洛川不解：“乡试的时候你不才说了，只要认真去做了，就不强求结果么，怎么突然这回不这么想了？”

    “那怎么能一样，”杨曦理所当然的道，“乡试的时候我又没想过要在京城给儿子留下产业，现在如果不能为官的话，不得自己花钱买宅子才行吗？我哪有那么多私房钱。”

    秦洛川张了张嘴，竟无法反驳，想了想道：“那你可不能放松，若是中了贡士，不还得参加复试跟殿试吗？”

    杨曦闻言怔了一会，接着便点头道：“临风说得在理，若是中了贡士，结果却因为这段时间没好好读书，而影响后面的复试跟殿试，确实得不偿失。”

    吃完午饭后，杨曦果然直朝书房而去，拿了之前温时宴送过来的试题开始作答。

    下午贺飞星过来的时候，见杨曦这么努力，又听秦洛川转述了杨曦之前的那番言论后，有些欣慰自家表弟终于开始懂事了，又莫名的觉得从打算在京城置宅子，到现在全身心的为之后的复试跟殿试努力，自家表弟好像一直在被秦洛川牵着鼻子走。

    不过反正不是坏事，秦洛川也不可能做对他们不利的事情，贺飞星也就没有多想，只让人送了一大堆吃的用的东西过来，算作自家表弟借住在秦洛川家的谢礼。

    从会试结束，到放榜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心里素质稍微差些的考生，便会像杨曦之前那般，为会试的结果担忧，无心做其他的事情。

    心里素质好一些，则会继续埋头用功。

    秦洛川自然是后者，会试过后只歇了一天，便又一头扎进了书房，不过每日都会抽出半个时辰来陪商清月散步。

    孩子月份大了一动就容易累，商清月每日光坐着就难受得不行，更何况是散步。

    秦洛川对孕期知识知道的并不多，但也知道多运动会有助于之后的生产，因此每日晚饭过来，便会拉着商清月去后院花园里走走。

    冰雪消融后，秦洛川才知道花园里种了不少的植物，如今又是正直百花盛开的时候，各种鲜花竞相争艳，团团簇簇，赏心悦目。

    商清月喜欢这些姿态各异的鲜花，每日散步有这些鲜花相伴，也能减少一些疲惫感，更何况还有秦洛川在旁边陪着。

    转眼到了四月十五，正是杏花盛开的时候，会试的排名也会这日公布。

    之前乡试出榜的时候，秦洛川跟杨曦都只遣了小厮过去看榜，但这回两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尤其是杨曦，头一晚便再三叮嘱秦洛川，明日要早点起床一起去看榜。

    辰时开始发放榜，两人提前了半个时辰过去，本以为够早了，结果到了才发现，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群人，他们挤都挤不进去。

    早上急着出来，秦洛川跟杨曦都只吃了几块点心就出门了，眼见反正挤不进前排去了，秦洛川便道：“要不去附近茶楼里吃点东西再过来？”

    杨曦犹豫了一瞬，想到距离放榜还有大半个时辰，在这里干等着也无用，便点了点头道：“成。”

    两人找了间距离最近的茶楼，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人满为患，正犹豫是进去挤挤，还是再另外找一家的时候，就听温时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到：“秦兄、杨兄，我可算追上你们了。”

    秦洛川愣了一下道，“抱歉，刚才没听到。”

    人一多就容易吵闹，更何况即将要放榜，两人都有些着急，根本无心留意其他。

    “没事，”杨曦道，“前日我便在二楼定了个雅间，两位兄长应该也没吃早饭吧，不如一起？”

    他们本来就是要找地方吃东西跟等辰时的到来，既然如此，秦洛川也就没同温时宴客气，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在雅间刚一落座，就有伙计把吃食送了上来，竟也是早就订好了的。

    雅间的窗户正对着前面的广场，可以看到焦急等待的考生们，以及最前面空着的布告栏。

    温时宴道：“等会儿放榜的时候，每宣读一个贡士的名字，都会有人唱榜，我让人打听过，在这雅间也能听到，就不用下去挤了。”

    秦洛川闻言跟杨曦同时转头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接着便都坦然，好吧，人家有钱又优势，能打听到的当然比他们这些普通人要多。

    温时宴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秦洛川跟杨曦也跟着放松了不少，直到辰时一到，有官员拿了杏榜的名单在广场前的高台上面开始宣读，三人才一起挤在窗前，听官员宣读名字。

    名单时从后面开始公布的，念出第一个名字的时候，几人才知道这次贡士一共取了一百二十七名举子，第一百二十七名是个年过五旬的老者，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忍不住哭出了声。

    三人隔得远，老先生又是蹲着的，除了依稀的哭声外，看不到太多的表情，不过见状都有些唏嘘，谁都没有说话。

    到九十七名的时候，是个跟他们一同从雨溪镇来的考生，杨曦没忍住跟秦洛川说了两句话，气氛便又活跃了些。

    接着每念到一个名字，若是认识的人，三人都会提一下。

    到第三十名的时候，仍旧没有三人的名字，雅间里便又重新安静了下来，秦洛川甚至感觉到旁边杨曦的身体都绷成了一条木棍，他自己倒还好，随着名次一个个的公布，觉得自己肯定会中的感觉便愈发的强烈。

    “玉州杨曦，第十一名。”官员宣读完名字后，过了一瞬，杨曦才反应过来，在原地跳了两下，又忍不住在秦洛川身上拍了拍道：“我中了，我真的中了。”

    “恭喜。”秦洛川跟温时宴同时道。

    兴奋了一瞬，杨曦很快便又安静了下来，因为至此还没听到秦洛川跟温时宴的名字，而所剩的名额已经不多。

    第九个，第八个，一个个的名字念过，都不是秦洛川跟温时宴。

    第四名，金陵温时宴，随着这个名字念出，三人同时松了口气，但更加紧张了。

    秦洛川拢在袖里的手也不由捏成了拳。

    接着是第三名，第二名，依旧不是秦洛川。

    到最后一名的时候，秦洛川连呼吸都屏住了，直到听到宣读榜单的官员高声念道：“此次会试的会元，玉州秦洛川。”

    秦洛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受两人的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