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如期到来, 同乡试一样, 贡院依旧是在东南方向, 秦洛川他们住在城东, 过去并不远。
一开始商清月还想送秦洛川去贡院, 不过被严词拒绝了，他现在八个月的身子，会试又是一大早就要过去，秦洛川哪舍得让他这么早起来。
最后商清月只能退而求其次, 自己亲手给夫君收拾要带进贡院的东西。
虽说舍不得商清月这么早跟着起来, 但这天天未亮, 秦洛川才从床上起来, 商清月便也跟着撑着身子坐起。
秦洛川听到动静后, 忙转身在他身后扶了一把道：“天色尚早，再睡会儿吧。”
“睡不着了，”商清月说完径自下床, 拿了件衣裳披好后便道，“夫君, 我帮你更衣梳头吧。”
早在两个月前, 秦洛川就不让他大着肚子为自己做这些了，只是今日意义不同, 便没拒绝。
三月初的天还冷的很, 进贡院又不能穿带夹层的衣裳, 只能多穿几件。
商清月仔细的把衣带一对对的系好再抚平衣襟, 秦洛川没说等会儿进贡院的时候还要解开了检查, 只低头看着夫郎的动作，因为怀孕的缘故，在衣带间穿梭的手指早已不复当初的修长，反而有些肿，但因为近一年来没怎么干粗活，原先厚厚的茧层已经脱落，看起来细腻而又柔滑。
等商清月把最外面的衣带系好后，秦洛川便伸手把在自己身前动作了许久的那双手包进掌中，接着半蹲下来，把脸贴在对方隆起的腹部，听了片刻后，小声的道：“等我回来。”
“好，”商清月笑了笑，把秦洛川拉起来道：“赶紧坐下梳头吧，不然等会儿杨兄等急了。”
秦洛川道：“不急，时间还早。”
头发只简单的以玉冠束好，簪子仍旧用的是之前秦洛川送商清月的那根，秦洛川看到后，跟商清月在镜中相视笑了下，一切皆在不言中。
春寒料峭，梳洗完之后，秦洛川便不让商清月跟着自己出卧房了，外面天冷，他现在的身子若是冻着了可不好办。
商清月自己也知道轻重，弄完这些，送夫君出了房门后，又有了困意，便上床补眠去了。
因为秦洛川跟杨曦今天要去参加会试，府里的下人们也都早早的便起来了，尤其是厨房，子时一过，便开始准备他们两人今早要吃的东西。
秦洛川到前厅的时候，杨曦已经在那里坐着了，桌子上摆满了给他们准备的早饭，秦洛川扫了一眼，发现粽子、蹄髈这些应有尽有。
大早上的，秦洛川并没什么胃口，只让听雨给盛了碗小米粥慢慢的喝着。
杨曦却不同，他感觉每时每刻都能有着好胃口，并且自己吃就算了，还不忘提醒秦洛川：“赶紧多吃点吧，接下来九天又没什么吃的了。”
说完又叹了口气，“唉，我这去年乡试时瘦下去的体魄，好不容易才补回来一些，这九日估计又要没了。”
“你吃吧，”秦洛川道，“我早上没什么胃口。”
杨曦楞了下，接着用公筷从桌上挑了个鸭蛋大小的粽子，又夹了块蹄髈放到秦洛川碗里，道：“别的不吃，这两样可一定要吃了才行。”
粽子寓意着高中，蹄髈寓意金榜题名，前一日秦洛川就听到自家夫郎吩咐厨房一定要准备这两样，便没有拒绝。
只是等他都吃完的时候，一抬头就见原本都是满满一叠的粽子跟蹄髈各少一半，杨曦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道：“我吃饱了。”
秦洛川也吃得差不多了，便道：“那就出发吧。”
小厮早已备好马车在门口等着，两人的包袱也已经放到马车上，只等两人一上去，便直朝贡院而去。
他们到的时候，大部分考生都已经到了，贡院门口黑压压的一群，除了考生外，还有来送考的家属，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小厮找了个角落把马车停好，秦洛川跟杨曦才从上面下来，就听温时宴从旁边的马车里伸出一个头招呼道：“秦兄，杨兄，这里。”
“怎么不下来。”杨曦问道。
“外面人多太吵了，而且好冷。”温时宴嘿嘿笑了笑，“两位兄长要不要也一起上等？”
秦洛川摇头道：“不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要点名进场了。”
看他们两人在马车旁边站着，温时宴犹豫了一瞬，也裹着披风跳下马车，小声道：“听说这次除了四位主考官外，宁王也奉圣旨过来监考。”
杨曦闻言讶异道：“你确认消息没错吗，今年也不是恩科或者什么特别的年份啊。”
温时宴道：“消息应该不会错，等会儿进去的时候能见到主考官，留意一下不就知道了。”
会试除了四位主考官外，还有十八名同考官，但从先帝至今，还没听说过王爷奉旨监考的。
三人不清楚为什么皇上会这么做，但也知道，皇上肯定十分重视这次科举。
不由都在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在这次科考中高中。
跟乡试的排队进场不同，会试是由考官在门口按顺序点名进场。
秦洛川排在他们三人的最前头，才点名没多久就轮到了他，背上自己的包袱后，秦洛川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我先进去了。”
杨曦也回拍了下道：“为兄祝你金榜题名。”
温时宴则道：“九日后我们在此地汇合，到时候一起庆祝。”
有过乡试的经验后，这次带进贡院的东西商清月准备得更为仔细，因此很快便检查完进了贡院。
秦洛川的位置在东面的前排，过去的时候要从考官所在的地方经过，看到前面的考生经过时有向那处行礼，秦洛川便也跟着行了一礼，抬头时想到之前温时宴说的宁王也来监考，便特意留意了一下。
只见最前面一排坐了五人，中间那人的衣袍发冠明显有别于其他四人，应该就是温时宴口中的宁王，只是看到那人的面容时，秦洛川总觉得有些面熟。
他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对方正好望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洛川感觉对方似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秦洛川虽有些诧异，但没表现出来，继续朝前走，找到自己的号房。
跟乡试时贡院里的号房相比，这里的号房要稍微大一些，并且里面有可以供考生使用的火盆。
进去之前，秦洛川快速的左右打量了一番，虽然这次的位置不像乡试时的那么偏，可以方便偷吃空间里存的东西补充体能，但在位置在中间，风就没那么容易吹进来，也暖和一些。
最主要的是，秦洛川相信，只要不像上回那么大剌剌的，想吃点空间里的食物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考生全都入场之后，监考官跟同考官便开始分发试题。
秦洛川拿到后，先是大略的看过一遍，同乡试一样，先是四书五经，以及五言八韵诗，最后才是策问。
自考秀才开始，四书五经对秦洛川来说就不是难事，研好墨后，又仔细的审了两遍题后，秦洛川便开始作答。
当集中精力做某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便小半天过去了，秦洛川回过神来的时候，还是听到了旁边传来的脚步声。
秦洛川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见来者穿着官服，不是他之前见过四个监考官中的任何一个，想来应该是同考官。
那人慢慢的朝前行走，似乎在巡视各个号房里的考生。
只是走到秦洛川前面的时候，脚步便停了下来。
秦洛川是正在参加科考的考生，无需向贡院里的任何监考官行礼，因此即使那人站在面前，他也没做任何动作，只低下头继续作答。
但耳朵却留意着前面的动静，那同考官不知道怎么回事，竟一直站在他号房的前头没再动。
秦洛川不由觉得奇怪，又过了片刻，旁边又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有人问道：“怎么就你一人？”
秦洛川眼角余光看到一直在他前面的那个同考官几不可见的抖了下，接着便朝来人拱手道：“回宁王殿下，李大人去了茅房，下官在此等他片刻。”
秦洛川这才知道，来的人正是宁王。
听到那同考官的回答，宁王不悦的道：“去前面等他，别在此处影响举子科考。”
“是。”同考官行了个礼，便先走了。
宁王又在秦洛川面前站了几息，也跟着离去。
秦洛川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不管是监考官还是同考官，在号房里巡察的时候，以防作弊，都是要两两同行的，刚刚这人说是等另一个同考官，却偏偏站在他的号房前许久不动，明显是有问题。
不过他现在忙着答题，也无心多想其他，虽觉得不对劲，但也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号房里跟火盆一起备着的还有蜡烛，每根都不长，顶多能烧半个时辰，以方便考生晚上作答的时候不会忘了时间。
秦洛川点了一根，等蜡烛燃尽的时候，便给火盆里又加了点炭，和衣躺下休息。
九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因为之前跟杨曦还有温时宴约好了在外面见面，因此秦洛川也就没有在里面逗留，率先出了贡院。
走出贡院大门的时候，外面已是人头攒动，除了在他前面出贡院的考生外，还有来迎接考生的家属。
问候声以及交谈声中，还夹杂着号哭声，一片喧嚣。
秦洛川穿过人群，在角落里找到自家的马车，赶车小厮一看到他便道：“主子出来了。”
然后就见马车前的帘子被掀起一角，商清月露出半个身子喊道：“夫君。”
秦洛川闻言忙把手里的包袱抛给小厮，上前道：“你怎么来了。”
“我想过来接你，”商清月道，“夫君憔悴了好多。”
秦洛川失笑，贡院门口这么多考生，甚至有不少是被扶着出来的，也有一些一出来就走不动了的，他这样还有精神谈笑的已经少之又少了，夫郎眼里也就只看得到他憔悴了。
不过心里是欢喜的，尤其是上马车之后，看到小几上摆着的热茶跟点心，更是觉得熨帖。
秦洛川见马车帘子反正是放着的，便忍不住凑过去在夫郎唇角亲了一下。
但随即想到上回乡试回家的时候，因为赶路有一天没换衣裳，就被夫郎说身上有味道的事，便调笑道：“为夫这回身上还有味道吗？”
商清月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之前他是因为刚有孕才会那样反应，没想到居然被夫君记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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