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也许在这个缺少了几分热度多了些许寒凉的季节里跑到山谷中吹了一下午冷风感染了风寒,一向对自己体质相当有自信,并且平时也会用修行强身健体的绯音,在夜里却发起了高烧。
浑浑噩噩地半梦半醒间,绯音听到房门被拉开的声音以及停留在自己身侧的脚步声,而后,一只带有冰凉温度的手掌贴合上她滚烫的额头,神奇的是,焦躁不安的心就这么被安抚了下来。
艰难地微微撑开眼皮,朦胧的视线看不清坐在榻榻米一旁的身影,可是这个人又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由于那份莫名的信赖源自于内心深处,故而使她松懈下了骤然提高的警惕心,下一秒终于安心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萦绕在手上的绿色光芒逐渐变淡,最后消失无踪。宇智波弥月收回放在绯音额头上的手,并舒缓了眉眼。她撑起身再次回头看了眼安然睡下的人,这才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只有这样安安静静睡着的绯音,才更像一个需要得到家人照顾的乖巧孩童,而她也从很久没有像曾经那般照顾这孩子的生活起居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即使目前的绯音是个没什么精力和她拌嘴吵架战斗力为零的病号。
到了半夜的时候,已经退烧的绯音翻来覆去大有即将在中途醒来的预兆。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她果然还是睁开了显得很沉重的眼皮从榻榻米上翻身坐起,半眯着惺忪睡眼。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白色里衣由于被汗水浸湿和睡姿不良的原因而揉搓得不成样子。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出口的声音带了些许慵懒和沙哑:“好喝,想喝水了……”
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的屋子自然是无人应答。脑子还有些混沌的绯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无力地低垂着头,显然不太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么静坐了会儿后,她抱紧了被子往身后的榻榻米上仰躺下去,动作有一瞬的迟缓,随后在榻榻米上滚了半圈,成功用被子将自己给卷了起来,裹成了一只大型蚕宝宝。
实在没有气力的蚕宝宝从榻榻米滚到地板,再从地板一路滚到门边,紧接着,她‘砰’地一头撞在墙上才让似是远离了身体的那份神智得到一丝清明。
整个房间仿佛都陷入了一片无人的诡异寂静。
随后,从包得紧紧的被子里探出一只葱白小手拉开了房门,裹成蚕宝宝的人蠕动了几下笨拙地爬出房间去寻找水源。那副状态,倒是一点也没有用头撞墙的尴尬。
这个季节的夜晚气温和白天有着明显的温差,在路过通往前院的途中,和式拉门半开,由外面吹进屋里的凉意顿时让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大半。
绯音双手揉了揉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困惑地朝着门的方向轻眨了下。
是弥月忘记关门了么……
临时更改了前进的方向,绯音往门边移动,而在她扶上门框打算将门板合上时,才诧异地发现坐在门外庭廊下方的人影,拉着门的手立即一顿,然后瞬间改变了初衷,反而将门向旁边推开。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为了在这里对月喝茶么?说过多少遍了,体会青春伤痛的文艺少女形象和你很不搭。”她们打招呼的方式总是喜欢没事互相挤兑两句,虽然她很想说这样的确非常有情调懂得如何享受生活,但是这氛围也太奇怪了点。
即使高烧让绯音比较迷糊,但却依然可以很直观地感受到不同于往日的气氛。
背对着绯音的身影一僵,弥月回头,看到某只裹着被子就出来了,没有去吐槽自家妹子风格越来越奇特的欲望,她重新转过身,双手捧着茶杯放到嘴边轻饮。
“最近村子不太.安定,躺下会想很多事情,没办法入睡。”
这时绯音已经走到弥月身边坐下,说道:“反正醒来了也没了睡意,不如让我陪你一起失眠吧。”
不做多余的解释,也不打算问其都想了什么,这是她们之间的相处之道,也是绯音的体贴。
倒是没直接拒绝她陪伴的好意,弥月看向坐在一旁的绯音,清浅的笑意染上嘴角:“退了烧就跑出来吹冷风,当心明天病情加重爬不起来。”
在他们忍者生存的环境中,受伤是家常便饭,战争和死亡也从未停歇,这个世界本就没有给他们一丝喘息和松口气的机会,更别提时常在家陪伴家人。很多孩子在出生后不久便面临成为孤儿的局面,随着渐渐长大,他们不懂得如何撒娇示弱,因为没人会同情弱者。
要么接受命运带给自己的不公自暴自弃,要么就在逆境中闯出一条明路。
绯音是她一手带大的,在个人情感上,她不仅是姐姐,更担任了父母的职责。然而当她奔波于宇智波一族和木叶时,当她接到任务一走就是好几天时,曾经那个坐稳还有些困难的小姑娘却已经长大了。
从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一点一滴将她养大,这种成就感是难以言喻的。在欣慰的同时又觉得万般失落,曾经的绯音还会因为受了一些轻微的擦伤就娇娇气气地大声呼痛,并且借机敲诈她一堆零食,撒泼耍赖的能力令人望尘莫及。后来,或许她变得足够坚强,即便骨头断了,手掌被划破露出血肉,她都没掉过一滴眼泪,更不用说现在只是发烧感冒。
成长的代价很大,这点她深有体会,可是她宁愿绯音多依赖她一点,也不要自己去承担更多的风险。毕竟尽可能去保护绯音原本就是她的承诺,也是她的责任。
摆在茶盘里的除了一个茶壶还有几个盛满了茶水的茶杯,绯音端起其中一个,终于找到水的人咕噜咕噜喝进去大半。
她满足地舒了口气,喟叹:“没关系啦,我身体一向健康。况且,我打算再休息几天……因为有些事我还需要想一想。”
顺便整理下心情,以最恰当的方式面对以后的人生。这句话绯音聪明的没说出口。
之前那个跪坐在她身边有着冰凉温度的手的人,果然是弥月,她原以为自己在做梦。思及此,她又捧着茶杯喝了口水,这才感觉快要冒烟的嗓子不会突然爆个火遁出来。
弥月在喝茶的时候通常会在茶盘里多摆几个茶杯,这是她从很久以前就有的习惯。
至于原因,大概是为了祭奠死去的人吧,也是因为这么一来,显得不是那么孤单。
弥月和她一样出生于战争时期,弥月父母死后便一直将她的父母当做至亲,后来她的父母也去见了宇智波家的祖先,于是她们就成了彼此唯一最亲密的家人。
她是由重伤濒死的父母托付给弥月的,其实这对于当时刚升上中忍只是个孩子的弥月而言很不公平,但是这些年来,弥月却将保护她当做是自己的义务和必须执行到底的诺言,不敢有一丝懈怠。
对于弥月,除了有一份联系着双方关系的血缘,她更是心存感恩。
注视着捧在手里那杯早已没了热度的茶水,静默的气息在二人周围不断蔓延,大致过了几分钟,绯音提道:“中午时你不是有话要问我么?”
闻言,弥月摇了摇头:“没有了,我想得到的答案在会议上已经有人通过对话告诉我了。”
“是吗……”不用过多思考也一定是这样的结果,今天南贺神社聚集了那么多人,会议中各种言论肯定会纷争不休,只要有心,想知道一些信息并非难事。
“那么,弥月是怎么看待止水这件事的?”既然知晓了事实十之八九,也就一定会有一些看法。
被问到的人没去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绯音呢?你相信止水相信鼬吗?”
扬了扬唇,脸上的神色没半分怀疑,回答得也丝毫不犹豫:“当然。”
弥月瞬间柔化了表情,露出明媚而开朗的笑容,笃定地说道:“那么我也是一样的。”
“因为,我相信绯音你。”而绯音坚信的她就没理由去质疑,何况,她和另外两名少年不是初识,年长他们几岁,但也是曾经看着他们长大的见证者,她根本不需要去质疑家人和朋友。
只是,朋友的骤然离去果然还是令人觉得万分感伤,所以她才会睡不着坐在院子里独自一人喝茶缅怀。
“啊啦?”诧异地轻挑起一边的眉,绯音笑眯了眼:“这样回答不会有问题吗?说不定我只是从个人情感角度上故意偏颇哦,明明评价得一点都不客观。”
而弥月却直接毫不留情地捏上绯音一侧脸颊,心知肚明地戳穿她压根上不了台面的试探:“难道我的认同不是你心中最期待的答案吗?别以为这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我,什么时候和我说话也这么不清不楚了。”
似乎捏上瘾了一样又蹂.躏了几下才收手,弥月补充道:“实际上,我的看法也站在私下交情的个人角度去说的,同样不存在客观可言。”
揉了下被捏痛的脸蛋儿,绯音轻撇嘴角,还不忘调侃:“弥月你可别忘了自己是暗部精英,刚升上上忍的时候在侦讯室工作过,承认自己徇私可以吗?怎么也该有一点职业操守吧,小心影响任务的成功率哟。”
代入太多的私人情绪会影响任务的成功率,吗?
弥月沉默不语,她渐渐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端起茶杯喝着茶水,冷却的茶突出了苦涩的味道,这股苦涩,令她皱了下眉头。
有些事情是不曾遭逢两难境地的绯音不能够理解的,如果她会因为徇私影响任务,或许当时应该有很多机会拯救同伴的。
而她最终不仅解救不了同伴,还令同伴死在了她手上,那是她一生都抹去不掉的污点以及永远要背负的黑暗历史。
当初他们一起修行,一起升上上忍,一起加入暗部,但是因为对方复仇之心太重而偷取木叶机密文件叛逃火之国,他舍弃了同伴,舍弃了村子,也舍弃了国家。假如她可以多多留意,在恰当的时机阻止他继续错下去,也就不会造成后来悲剧的发生。
而她为了保护木叶免受敌国侵袭避免村子里的其他家人遭受战乱所苦,她别无选择地与曾经的同伴对战。最后他在战败后主动撞上她的忍术,以这样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同时也将他的不甘和仇恨一并带走。
虽无意取他性命,但为了贯彻自己的理念和信仰,她亲手毁去了和同伴的牵连,更让同伴死在了自己面前,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或许,她比任何人都要‘公私分明’。
沉寂在自己内心世界里用时太久,弥月觉得气氛很是沉闷,于是刻意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不是也有话对我说吗?”
“嗯……”其实在见到弥月的时候她有很多话想说的,更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可当她们终于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她又困扰着该从哪里谈起。
用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在思虑的沉默过后,绯音轻声问道:“无论今后将要发生什么巨变,我们的世界还会如何变迁,弥月都会一直在的吧?不会离开,会很好的活下去,是吗?”
她心中有彷徨,有不安,也有埋藏在笑容底下的深深忧虑,也许她现在征求的,只不过是一份让自己可以安心的承诺。
弥月知道自己每次去执行任务,绯音总是叮嘱她注意安全,深怕她哪一天走了以后就回不来。
其实在许多人心里,都担心着这一次的再见就是永远的诀别。
深知绯音的担心,弥月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头,语气肯定地答道:“嗯!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我还等着你长大了给我养老呢。”
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也有许多事情想要问,但再多的言语似乎都没有一份承诺来的更重要,她希望收到的,只是一句‘永远都在’的诺言罢了。
然而后来,绯音才明白,在现实面前,曾经许下再多的承诺也只是用来欺骗自己的谎言。
可惜的是,她们如今都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拨开揉着她头发的那只手,因为一句话便打起精神的绯音一脸鄙视,吐槽道:“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妹妹给你养老,弥月你越来越没出息了。”
弥月不以为然,抬头挺胸很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动力!”
“啧,话说弥月还是先考虑考虑什么时候把自己嫁出去吧,我可以替你准备嫁妆的。”她再次把话题扯到弥月的终身大事上,这件事她很在意的!奈何这家伙一点都不急~
需要妹妹给她准备嫁妆那才是越活越回去了,弥月嘴角一抽:“……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怎么能不操心!去年来家里做客的暗部姐姐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了,人家和你同龄!”
揽过说得正起劲的绯音,这次双手都拽上她的脸,弥月面部狰狞,凶神恶煞地威胁:“你给我闭嘴,死小孩!”
“嗷嗷嗷痛痛痛——”恼羞成怒什么的,实在不要太明显,弥月这么凶悍,嫁不嫁得出去还真是个非常困扰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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