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端午已至,可整个九溪村,却瞬间像是被笼罩在蒸笼里面了似的,人人都惹得不行,灼华也从之前的只穿单衣,到恨不得现在啥都不穿,就光着膀子四处溜达算了,可是……他有贼心,却没有这个贼胆。
这就是身为哥儿的痛苦,不止得防女,还更得防男,简直就是那个……痛苦不堪!
不过,这烦人的燥热也没持续多久,在临近端午的前两日时,整个九溪村,甚至是整体陶阳,顷刻间下起了倾盆大雨,突如而来的雨势,瞬间将整个陶阳都淹没在雨中,而村子里泥路湿滑,则更不见人。
茅草的屋檐下,谢君南穿着一身黑衣,外皮着斗篷站在这里,他望着外头的雨势,一双潋冶得眼底,透着明显的惬意与舒心。
武临清从拐角出来,看着谢君南这惬意的背影,他微微挑眉,上前便道:“这两日我看你倒是舒心得很,现在更是有心情在这里赏雨,怎么?莫不是水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谢君南回头看他一眼,道:“陶成附近的这几个村子,水源纵横交错相互牵连,一时间想要弄清楚这水源究竟来自哪里,哪有这么快的”。
武临清淡淡一笑,道:“原来如此,我还道你已经都处理好了”。
谢君南抿唇一笑:“也快了”。
这一次,轮到武临清笑不出来了。
他忽而皱眉,看着远处的天,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色,逐渐的垮了下来。谢君南看他这样,忽而想起什么,道:“差点忘了,你自上次大病一场过后,便极不喜欢这样倾盆大雨的天气,我在这里再呆一会,你还是先进屋去吧,莫要影响了我赏雨的心情”。
武临清听着,也不搭腔,他只是沉默地转身进屋,而后顺手关上了门。
他……确实如谢君南所言一般,极不喜欢这样大雨倾盆的天气,可是他却无可奈何。
武临清不喜这种天气,不是从小生成的,而是这一年才出现的情况,至于原因为何,没人知道,只不过现在几乎认识他的人都已经清楚,在这样的天气的下,不管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都最好别去招惹他。
大雨倾盆的天气让武临清烦闷,心情极差,但是李家灼华却心情极好。
端午涨水,有可能会冲掉水田里的那些异常,这样的话,就算最后他们找不到水源,那说不定水田里的那些毒,还可能给冲到别处?可是……
灼华皱眉,他感觉自己好像突然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头。
九溪村的水源,跟周边的几个村子,乃至是陶成那边,都或多或少是有些关联的,如果真如自己想的一样,哪那些有异常的水源,最后是不是还终将会回到村子里?
这结果越想越有可能,一时间反倒让灼华有些抓耳挠腮,恨不得能做些什么才好。
子清从外头推门进来,一看灼华爬在窗上抓耳挠腮的样子,就忍不住笑着,上前拍他一巴掌。
“二哥?”灼华微微诧异地看他。
子清挑眉:“看你在这抓耳挠腮的样子,怎么啦?长虱子啦?”。
灼华故意瞪他:“我哪里长虱子了!我每天都有洗澡的好吗?”。
“那你在这里东抓西扣的?”。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有点心烦而已”。
子清狐疑:“什么事?”。
“一点小事,也没什么,说不定过会就好了”。
灼华不说,子清也不再问了,他朝着灼华的头上拍了两下,转身就从侧门钻了出去。
端午涨水,在端午节的这几天,天气十分的不稳定,不过好在正到节日的那日,气候忽而就像是变了个天似的,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得不得了,甚至还可以说是有些毒辣。
连英为环洲学院的学生,他这些日子会在村里,不过便是因着学堂放假,待端午节过了之后,他便又要忙着返回学堂去了。
在村子里的这些日子,连英与家人的相处间都有些微妙,自从上次与家人闹过一通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去见过他的老师了,眼下端午正节,于情于理,连英觉得他都应该过去慰问一声,只是出门的时候,连英不好多说什么,只道是去村子里随便转转。
碰巧今日灼华也有些呆不住,他想了想,干脆随着连英一块出去。
小道上,兄弟两人都有些沉默。一直到走出了许远,看不到家门了,连英才突然开口,问道:“灼华,你打算去何处?”。
“啊?我随便转转而已”灼华回神看他。
连英微微皱眉:“那我便不与你同路了”。
灼华一怔。
连英转身朝一边走去:“我去那边转转”。
那边……
灼华皱眉。
那边过去,便是幺叔李埭与杨普业家的方向,所以连英这是……
“大哥,一会你还回家吃晚饭吗?”灼华说着,朝他跑进:“今天阿娘准备了好多吃的,我之前还去厨房看过,有好多东西都是你爱吃的”。
连英微微一怔,才点头:“晚饭当然是要回家吃的”淡淡一笑,连英朝着灼华头上一拍,待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却突然定在原地了似的。
灼华顺着连英怔住的目光,扭头一看,却是瞬间不悦地皱起了眉。
前头沿着小路过来的人,是谢君南与村长,他们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个小伙子,看打扮有些像是书童一类的。
今日的谢君南穿着一身黑衣,腰间系着白色的腰带,上头绣着云朵般的文案,黑衣上,也以白色的丝线,在肩头两边绣除了个复杂的纹样,白色的领边里一浅淡的紫色,这样的穿着,只显得谢君南的身形格外欣长,那一张俊雅的面容,却因为头上绑着的暗红色发带,而显得比之前竟是更多了几分邪性似的。
果然京城出来的人,随便的收拾一下都还是这么熠熠生辉,钟灵毓秀,可是偏偏……
灼华瞬间皱眉,横了谢君南一眼,便只看向连英:“那大哥,你记得晚饭早些回来,我去找小虎了”。
连英点头。
灼华转身就跑。
谢君南看着灼华的举动,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声音,瞬间就卡在嗓子眼里了,微微一怔,谢君南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灼华刚才的那个样子,简直就是拿他当了洪水猛兽一样似的。
“谢公子,没想到这么碰巧”连英上前,作揖问好。
谢君南朝他回礼,淡淡一笑:“确实挺巧,我刚与村长从堤坝那边回来”。
“堤坝?”连英狐疑:“可是堤坝又出了问题?之前不是说已经巩固过了吗?”。
“堤坝并没有出什么问题,只是我想过去看看罢了”谢君南说着,顺口问道:“方才我看令弟神色匆匆,他这可是有什么急事?”。
“没有,他只是急着去找人玩儿罢了”连英有些失笑:“虽说已经是十五的人了,可他这心性还没定下,玩心大,之前连着下了两日的雨,早给他憋坏了,这不,一出来就跑得没影了”。
谢君南听得点头,他回想起刚才灼华那样子,简直跑得都比兔子还快。
摇头笑笑,谢君南又道:“今日我与村长另还有事,便不多留了,来日若有机会再遇李公子闲聊,先告辞了”。
连英一怔,他动了唇本想挽留,只是一想到老师杨普业,便也只能点头。
谢君南与村长从他身边擦过,连英都还一直盯着谢君南看不曾回神,那模样,就像是被勾走了魂似的。
而村长在与谢君南走出片刻之后,他压低声音,低低的对谢君南道:“这连英啊,是村子里李沐家的大儿子,人很倔强,原本也还算老实,但有个不太老实的老师,我看着连英啊多半也是要被毁了,公子以后还是与他少往来一些比较好吧”。
“哦?”谢君南听得狐疑:“但看这李公子的模样,也不像是那种人啊?”。
村子摇头轻叹:“现在啊,有不少人都是这样不可貌相啊”不知道是想起什么,村子顿了一顿,又说:“公子刚来我们村里,还不知道,这连英之前为了他的老师,可差点都跟家里人断绝了关系,上次闹得太凶,他们家几位伯爷都请了过去,这才算是压了下来,还有之前,他几次要闹出走威胁家人,结果半途被找到的时候,他又不肯回家,跟家里人闹了起来,还把他弟弟给推进了河里,幸得那河水虽然有些深,但河水不急,不然呐我看就那次就得闹出人命哟”。
“他弟弟?”谢君南脚步骤然一顿,拧眉问:“你说的,可是刚才那少年?灼华?”。
“可不是”村长长叹:“当时我就边上,可看得真真的,只是这事我估计他们家没人知道,我也就不好多说什么,生怕到时让他们家闹得更大,就不好收拾了”。
谢君南听着村长所言,他垂了眉,眼底显得有些若有所思。
两人一路说着李家的闲话,回到家时,村长老伴已经在忙着准备晚饭,这种日子,家家户户的孩子们最是欢喜,一个个都变成了小尾巴似的,恨不得跟在厨房里面帮忙不出来了。
谢君南与村长道了两句,便自己转身回了房间,推门进去,便看见武临清坐在桌边正提笔写字,而他写的是……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谢君南看得狐疑:“你何时起,也信了这牡丹亭的迷?”。
武临清一怔,只是微微回头看他一眼,便放下了笔,他道:“原本,我也是不信的,可是……世事难料,由不得我不信啊”。
谢君南挑眉:“难不成,你这梦中之情便在此处?”。
武临清眸色一怔。
谢君南又道:“这一路过来,我便觉得你有诸多奇怪之处,你一向不爱管旁人的闲事,此番却不远千里随我来了这里,眼下又默诗一首……”谢君南猜测:“难不成你此番,便是专为了某个人而来?”。
武临清默了片刻,这才点头:“我是专门为他而来,可是他……”。
“你可是之前负了他?所以此番又想挽回他?”这句话,谢君南说得格外笃定。
武临清听后,却是苦笑:“便是我想挽回,怕也不易,他……跟别人定亲了”。
这下,轮到谢君南意外了,不过……他微微皱眉,道:“既然他已经跟别人定亲了,那便说明,你与他终究有缘无份,你该放手才是”。
“不可能!”武临清脱口而出,他话音甚至带着几分阴鸷:“他是我的男妻,以前是!以后也是!”。
这话……
谢君南听得不太舒服,不过他最终也没多说什么。
武临清这人,执拗起来其实也十分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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