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一百六十一)

小说:讨欢(GL) 作者:七小皇叔
    李栖梧在雪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绕过一方矮矮的巨石,右侧的老松被厚重的积雪压得愈发青葱,李栖梧手有些酸,正要将范媚娘放下歇息一会子,却不当心脚下一滑,重心不稳连带着范媚娘滚了下去。

    范媚娘只来得及轻轻地张了张口,便觉天旋地转,拥着繁杂的衣裙和风帽,霎时倒在了李栖梧的胸前。

    两旁的堆雪簇拥着身躯,像陷进了软软的怀抱里,蓦然抛出的雨伞轻悠悠坠下来,扎到一旁。李栖梧皱着眉头嘤咛一声,扶着范媚娘磕到自个儿胸腔的下巴,垂下眼帘仔细瞧她可有伤着。

    范媚娘金尊玉贵的脸上沾了雪,眉心的花钿亦被风霜晕成了浅粉色,令她瞧起来颇有些罕见的狼狈,李栖梧替她轻轻拍着头上的雪渣子,忽而震动胸腔轻轻笑起来。

    她同范媚娘,在这冰天雪地里滚在一处,像极了两只毛绒绒的小兽。她笑着笑着叹了口气,右手扶着范媚娘的脸颊,拇指擦着她眼角晕染的粉黛,低低唤了一声:“范媚娘。”

    她忽然想问一句俗烂又无聊的话,她想问,你喜欢不喜欢我。

    说来讽刺,她同范媚娘纠缠到了这个地步,却从未谈过一句情,说过一句爱。

    她想听范媚娘说爱她,似初雪一样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爱她。

    她的心一瞬像被注满了霜雪,柔软松散,又凉得令她喘不过来气。

    范媚娘瞧出了她不同寻常的眼神,那眼神软得似从水里捞出来的,漫天雪色在她幽黑的瞳孔映照成闪动的涟漪,慢慢地荡成溪流,溪流的这一头是她妥善掩藏的羞涩,那一头是她难言成句的哀求。

    她竟然,在祈求她。

    范媚娘伸出手,拂去她头顶的霜花,摸上她斜长的眉头,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她的眉尾。底下的李栖梧散乱着头发,碎发绒绒的,肌肤白皙得几乎要同积雪融为一体,她小心地咬着嘴唇的内壁,轻轻地咽了一下喉头。

    范媚娘忽而便感受到了勾魂夺魄一样的诱惑。她原以为她不会爱上任何人,李栖梧是例外。她像满塘莲叶里冒出的小小菱角,突兀得扎眼,可偏偏又肥厚得如此可爱,令人狠不下心怨责它。

    她的视线自李栖梧的眉头移向她的嘴唇,似审阅一样逡巡她的五官,最后才抛回李栖梧的眉眼,用眼神询问她。

    李栖梧的心似万马奔腾一样被踏得体无完肤,她在范媚娘压下的眉眼中霎时瞧见了她这几日小心掩藏的锋芒,此刻她极力克制的野心和欲望自她微微努起又收回的唇峰里散发出来,令她有了醉人的压迫感。

    她将撩人的身躯以蛇腹□□一样的姿势挪到足够同李栖梧对视的高度,而后支起上身,左手撑到李栖梧耳畔,右手捂住她的眉眼,低头含住了她的嘴唇。

    她感到李栖梧的睫毛在她手心扇了一扇,而后温顺地闭上。

    她爱她,爱得地动山摇又风平浪静,爱得来势汹汹又销声匿迹,爱得奋不顾身又贪生怕死。

    她以一百种矛盾的形容词爱她。可偏偏没有如她所想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范媚娘自嘲地闭上眼,收回撑在一旁的左手捏住李栖梧的下巴,将她抬起来以便吻得更深入些,摸过雪水的手凉得令李栖梧的肌肤霎时起了一层小栗子,在杂乱的气息间煽情得似一粒粒凸起的邀请。欲念随着唇齿交缠渐渐升温,范媚娘将身下人的眼捂得更紧,手心浸出一层薄薄的汗。

    她不想让李栖梧瞧见自己被欲望驱使的模样,只因她太清楚自己心底贪欲的构成,那里头有筹谋,有算计,有李栖梧最憎恶的她的心底对高位的渴求。这些欲念是她赖以生存的养分,也是令她形销骨立的蛊虫。

    李栖梧伸手捧住她的脸,温和地回应范媚娘突如其来的索取。

    范媚娘捏住她下巴的手正要往下,却听得前方有杂乱无序的脚步声,人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不多时听得一声小太监的尖嗓:“谁在那里?”

    李栖梧同范媚娘一愣,微微喘气将交缠的唇舌分开,范媚娘往那头斜睥了一眼,而后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坐到巨石上收整衣冠。

    李栖梧手肘支着身子眯眼探瞧,待明黄的小靴出现在跟前,才起身拍拍身上的碎雪,拱手道:“皇上。”

    李长延望着面前一立一坐二人,衣冠不整面色酡红,眼神仿佛被掐了火似的沾湿带水,不由得紧了紧下颌,同后边儿的宫人微微侧头道:“退下。”

    孟元垂着饱含深意的眼领着太监退到松林后边儿,周越桃睁着圆枣似的双目不肯走,李长延由她去了,瞧一眼将领口拉严实的李栖梧,负着手自顾自地往前走。

    李栖梧拿眼扫了扫张口结舌的周越桃,示意她扶住脚伤不便的范媚娘,慢悠悠地跟在后头。

    她低头余光瞧着范媚娘起了身,才跟上李长延的脚步,同他一道在雪里并肩而行。

    李长延转头望李栖梧,她的背上有被雪水沾湿的痕迹,贴着她瘦削的脊骨,像一场不于人前的秘密,令她本就风流的皮相更加阴柔俊美。这便是他的皇叔,连如此仓皇的场景也能游刃有余,如此狼狈的形容也能愈添神采。母后看重她,阿离喜欢她,就连这一个蛇蝎心肠的范媚娘,亦对她低眉敛目。

    李长延心里滞滞的,他听见李栖梧小声地咳嗽起来,仿佛是方才不经意间染了风寒。他将负着的手放下,闲聊般笑道:“皇叔辅政这许多年,兢兢业业不辞劳苦,以致至今仍孑然一身,朕实在过意不去。”

    场面话同漂亮话李栖梧听了许多,却是头一回自小皇帝嘴里听出来,她抿住唇未说话,将手慢慢地负到身后。

    李长延仰起脸,笑脸中又有了些天真的模样,他道:“朕记得,紫檀入含冰殿时日已不短了,人也妥帖,皇叔不妨收了,延绵后嗣,也算于李氏皇族有功。”

    李栖梧垂眸轻轻瞥他,薄唇不经意地勾着,仿佛是认真听他的言语,可她的脑袋却不可抑制地混沌起来,当初的小团子不知何时变作了小小少年,头顶过了她的肩头,低哑的嗓子变着声,好似能同她言语平等地谈一回邻家姑娘哪个好。

    若他的嗓子里没有极力抑制的试探的话,就更是好。

    李栖梧微微笑着,听着后头范媚娘的脚步声,道:“紫檀是好,可本王不喜欢。”

    李长延一愣:“那皇叔喜欢什么样的?”他的心咚咚跳起来,母后?阿离?还是……

    李栖梧眯眼想了想,莞尔道:“偷马的。”

    偷马?李长延皱眉,身后范媚娘的脚步声一顿,李栖梧听得动静,低头抿住笑,继续往前走。

    李长延的试探被闷头敲了一棍子,令他实实在在地困惑起来,三两步跟上李栖梧,又问:“还有呢?”

    “还有,”李栖梧佯作为难地挑了挑眉头:“吃了本王的鱼会吐的。”

    未等李长延再问,她又说:“伤了脚没银子瞧病的。”

    范媚娘停下步子,瞧见李栖梧负在身后的手不紧不慢地摩挲着,带笑的余光引逗般慢吞吞地顾着她。

    似马尾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心上来回扫。

    少顷,她瞧见李栖梧顿住身形,思索着说了最后一句:“还有,不可牺牲的。”

    她微微侧头,在融融风雪中将眼神认真地对上范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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