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

小说:讨欢(GL) 作者:七小皇叔
    向来喜好奢华铺张的升平公主爱上了花植,一盆盆精心浇灌的牡丹从花房随李归月一同回了珠镜殿,翡翠镶边的花圃上摆满了尽态极妍的各色花朵,姚黄脂红簇拥着葛巾紫,墨魁白玉映衬着璎珞宝珠,墙边的蔓藤下堆上了二乔,原本清丽的蓝田玉被搬来守着秋千。还有主道上满满当当的赵粉,直铺到公主寝殿去。

    来迎李归月去往宫宴的紫檀轻轻打了个喷嚏,见李归月收整好行装,流云似的发髻上别簪了一朵盛开的牡丹,风流多情得别有韵味,却也难免轻佻。

    她含笑上前,殷殷劝道:“殿下这牡丹煞是好看,只是今日乃太皇太后宴请群臣,对外臣工皆在席上,公主这样的闺阁打扮只怕不大妥当。”

    李归月扬眉忖了忖,整着衣袖进殿换了头饰,紫檀见她出来,抬眼一瞧,高髻上正中央落了一朵精雕细琢的金牡丹,拉丝工艺雕出叶脉经络,花瓣薄得能随风舞动,除却富贵逼人的颜色外,恰是栩栩如生。

    紫檀见她此番形容,想起上官蓉儿捧的赵粉,心下早便明晰,却只端立在侧无奈一笑,亲自为她将护甲奉上,稳妥穿戴了,方领着往席上去。

    含元正殿外群臣已至,守着楠木方几静待殿内的内宫主位入席。不多时太皇太后当先而至,群臣起立,恭迎老祖宗上座正席。李长延入座正中央龙椅金座,雍容华贵的范媚娘坐到他右侧后方,再下方三两级阶梯下,楠木首雕成螭吻桌,正是李栖梧尊崇特赦的摄政王位。

    固陵将军周安陌领衔群臣,居左侧下方第一位。依例进过汤膳酒膳,又宣了圣旨檄文,太皇太后亲嘱咐周安陌事事万全,周安陌亦不卑不亢镇静回礼,一一妥善应对。

    礼毕后便是群臣祝酒,一时觥筹交错,李栖梧端着酒觞看向周安陌,见她不胜酒力,便招招手命她坐到自个儿跟前来。

    周安陌依命过去,宫女儿搬来低于李栖梧座椅的脚踏放置于下一级阶梯上,她坐到李栖梧脚边,仰头听她说话。

    李栖梧靠过去挨着她,亲斟了一杯茶水递给她:“醒醒酒,少喝些。”

    周安陌接过来,抿了一小口又放到桌上,酒窝里也盛了些许醉意:“原本还想同王爷喝上一两杯。”

    李栖梧拎着茶在她的杯沿上轻轻一磕:“等你回来再喝。”

    她轻挽嘴角,眉眼温温。上首的范媚娘掩唇饮了一口酒,抬眼不经意地看向她笑意深染的侧脸,距离不算近,她瞧不太清,只能见她春风一般的笑靥,在高高堆砌的烛火中温软得似清清悠悠的茶汤。

    李栖梧替周安陌夹了一筷子冰糖山药,放到她碗里,在她耳畔轻声道:“明日我便不去送你了。”

    她皱皱鼻子:“祭天告庙麻烦得很。”

    周安陌点头,又听她嘱咐道:“张潜将军原是我父亲的部下,你同他在一处,我是放心的。”周安陌抬头,见她说放心时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皱起,夹糕点的金箸停了一停。

    周安陌伸手执筷,替她将糕点布到碗中,道:“原本想着侯爷还能在京中呆上几日,好歹同王爷说说话,不曾想王爷竟令他明日便启程。”

    她还有半截话没说出口。贺兰玉欢入寺礼佛,自己出征越疆,傅茗若是一走,李栖梧独在这步步惊心的宫廷里,难免叫人放心不下。

    李栖梧戳着圆滚滚软糯糯的凉瓜果,轻巧地将眉角一弯,浅笑道:“若要走便一块走罢,拖拖拉拉的做什么。”

    讲到后头她将未出口的叹息停住,抬头看向下方的傅茗,傅茗却恰好也正望着她,她将筷子支起来握住,拇指抵着顶端轻轻摩挲。

    傅茗见她半晌无话,便温言浅笑地敬了一杯茶。李栖梧一笑,扬声问他:“今日筵上的是蜀郡峨眉山上最顶尖的明前竹叶青,侯爷可还入口?”

    她前半个音一出,原本嘈杂的大殿陡然安静下来,连零星的窃窃私语也沉寂,群臣王公敛容瞧着这一对传言中好到不寻常的少年权贵。偶然有隐秘的目光交接,大筵上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竟毫不避讳好言关爱,可见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沐浴着众人的目光,傅茗却并未有半点不适,甚至未起身谢恩,只含笑看手中杯盏,嫩绿明亮的液体通透如玉,一入口便是云雾缭绕,翠竹茂密的湿润。

    他将紫砂茶杯搁下,颔首笑道:“香气高鲜,汤色清明,只是配以白瓷盏怕是更好。”

    他的话语亲切又随意,在大殿上绕梁而来,仿佛置身的并非阖宫宴请,而只是与他眼中人竹间煮酒,闲话家常。

    范媚娘饶有兴味地斜着眼将目光在李栖梧同傅茗身上来回绕,而后将似笑非笑的眼神对上了李栖梧。李栖梧转脸时瞥见她暧昧咬唇的面庞,单眉一挑静待范媚娘出声,范媚娘却撑着额角摇摇头,笑着将咬住的下唇放开,翻转手腕遥敬了她一杯酒。

    李栖梧正想出声,却一时大殿倏然寂静,群臣起立,目光聚集在她脑后。正要转身却觉大腿一沉,被温热的圆团子抱住,她低头一瞧,李长延不知何时走了下来,靠着她大腿眨着眼看着她。

    这哪里成体统,她本能地抬头找贺兰玉欢,瞧见那个空空荡荡的座椅却心下一沉。看向太皇太后,老祖宗视若无睹,转头殷殷拉着紫檀的手拉家常。她于是低头看李长延,握了他的小手柔声问他:“何事?”

    李长延靠着她的腿不说话,只眼巴巴地瞧着她的手。

    群臣瞩目,九五之尊竟然在她跟前撒娇。

    天子站立,臣工又哪里敢安坐。她无奈地将他抱上来,像往常一样坐在大腿上,李长延这才弯了眼,一伸手,李栖梧自觉地低了低头,让李长延心满意足地圈上她纤长的脖颈。

    李栖梧圈着他圆滚滚的腰,轻拍了拍他的背:“皇叔从前怎么教的,做了皇帝怎能这般任性?”

    “上头闷得很,母后不在,皇叔又只管同旁人说话,也不管延儿。”李长延撅着嘴,见李栖梧眉头一皱,便识时务地糯着奶声改了口:“也不管朕。”

    李栖梧理着他皱巴巴的龙袍:“要坐得高,自然便闷。”

    李长延圆眼骨碌碌一转,指头悄悄指向独自饮酒的范媚娘,问李栖梧道:“可朕瞧着太后从不觉着闷。”

    李栖梧看向他指头的方向,正好对上范媚娘烟视媚行的双眼,她的眼总是像绽开了灼灼其华的桃花,以艳丽的烟云为饰,对上毫无生气的金玉瓶也是妩媚撩人,翘着嘴角仿佛连酒柱砸到杯底的声音都十分值得一听。

    唯一一次不同便是同她马前对峙之时,她的双眼凝了冰,结成严严实实的威压,迫得眼周都狠狠发红。

    范媚娘的目光投向李栖梧怀中的李长延,在他搂着李栖梧脖颈的手上凝住,李栖梧跟随她恍惚却悠长的眼神,将怀中的李长延紧了紧,下巴轻轻搁在他头顶,似是自语般轻声答道:“她不闷,她只是……”

    她的心一瞬间缩到范媚娘长箭一发,刺入亲子心脏的那一刻。

    “孤独。”李栖梧眯了眯眼。

    就像当初那个华灯少女在衣衫尽褪时一闪而过的战栗。

    嘴唇一开一合,声音轻得连李长延都并未听清,却令范媚娘心有所感一般一怔,珠翠打到她敏感的耳廓,将耳后的汗毛冰得不听话地竖立起来。

    她瞧着李栖梧紧闭的薄唇愣住。

    “皇叔。”李长延勾勾李栖梧的脖子,李栖梧配合地将耳朵递过去,却听他在耳边轻声道:“听说皇叔和母后恼了。”

    “谁说的?”李栖梧一顿。

    “连絮。”李长延没有半点挣扎便卖了她。

    周安陌在一旁听着嘴角一抽。

    李栖梧咽了咽喉头,想了想悄声问道:“那皇上瞧着呢?”

    李长延老神在在地点头:“怕是确有此事。”

    “怎么说?”李栖梧逗他。

    “皇叔同定远侯游玩的几日,母后绣了好几块锦帕。”李长延挠了挠头。

    李栖梧明了地收回视线,贺兰玉欢最不擅绣工,阖宫皆知。她侧头试探着问道:“皇叔和太后恼了,皇上不高兴?”

    “原是想让皇叔去哄哄母后,母后轻易不动怒。”李长延老实答道,说着又有些为难:“可……朕听闻皇叔同母后走太近不好。”

    李栖梧心内一动,低头对上他童稚无邪的眼,沉吟着问他:“谁同皇上说这些的?”

    “太子太傅。”

    李栖梧讳莫如深地端起茶。幼主登基起便称病的,太子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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