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厉行之的秘密

    苏然直勾勾地盯着厉行之, 可微微抖动的嘴唇却泄露了他的紧张。

    像是承受不住他这样的眼神, 厉行之移开视线。

    显然, 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苏然忍不住又说:“行之,你真的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吗?”

    “我……”

    看出厉行之正踌躇不定,苏然悄悄伸手,抓住他的双手, 满眼尽是希冀。

    “还有我,行之。无论你曾经有过怎么样的心结,为了我,你不要对这孩子抱有偏见,好吗?”

    孩子……

    女人撕心裂肺吼叫着的画面倏忽闪过脑海中,厉行之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恐惧。

    他控制不住的倒退了一步,“然然, 我……”

    脑海中那一幕幕不堪的画面就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厉行之看着爱人, 始终说不出话来。

    “行之……”

    苏然的心被他这无意识的后退刺了一下, 隐隐作痛。

    他等了好久,才等来男人一句:“对不起, 我要好好想想。”

    接着,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厉行之转身, 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视线。

    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 苏然一个人站在楼梯口, 茫然地望向前面已经空无人烟的平台……

    【苏然:视频通话未能接通。】

    【苏然:语音通话未能接通。】

    【苏然:行之, 我们谈谈好吗?】

    已经整整一天了,苏然在微信上找厉行之,对方都完全没有回应。

    他握紧手机,拇指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按下厉行之的电话号码。

    算了,这种事,应该当面说清楚会更好。

    苏然打定主意,立刻回房里换了身衣服。

    他匆匆出门,在门口还被何美丽叫住。

    “然然,要去哪?都快可以吃午饭了。”

    “妈,我去找行之有点事。你们先吃吧,要是太晚,我在外面吃也行。”

    苏然穿好鞋子,径自出了门。

    在月子会所坐月子期间,苏然最多也就站在阳台看看风景。这会儿终于能够真切地行走在大街上,呼吸着外面新鲜自由的空气,整个人也觉得心旷神怡。

    他来到宏远大厦,直接就找到总裁办公室。可惜蒋方却告诉他,厉行之今天并没有来公司,他人还在厉家大宅。

    厉家?

    虽然和厉行之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可是他从未去过厉家。

    回想起男人曾经跟他说过的地址,苏然打定主意,决定亲自跑一趟厉行之的家。

    今天出行,他坐的都是地铁。可当他来到地铁口时,却看见两三个女孩子手里都拿着一张画。

    “哇噻,他画的好漂亮啊!”

    “是啊,关键是人还长得那么帅,真的好想把他请回家里专职就为我画画。”

    “那倒有可能,他画一张才收二十块钱。我看你呀,一天拿个一千块出来就可以包了他……”

    苏然顺着她们走来的方向望过去,发现前面一个孤零零的人影坐在画架前。

    那个人不就是……

    苏然心里咯噔一跳,立刻快步走了过去。

    那坐着的人正在铺画纸,他看到有双脚停在了自己面前,张口就问:“请问是要画——”

    他与苏然的视线对上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以星。”

    苏然简直不敢相信,南城三大豪门之一的颜家二少爷颜以星会在这里摆摊画画。

    “是你呀?苏然。”

    颜以星显然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眼里满是错愕。

    苏然看着他坐在矮脚凳上,脚边还放这个铁质月饼盒,里面稀稀疏疏有些纸币,一看就知道是他坐在这里画画挣的。

    他蹲了下来,“以星,你怎么会跑来这里画画的?你家里人同意吗?”

    就算颜以晨再怎么苛刻兄弟,也不至于会让颜以星沦落到来街头卖画吧?

    颜以星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他微微侧过头,“我……我就是闲着没事,所以才在这里做点事当消遣。”

    他这话说的支支吾吾,苏然瞧着他一脸心虚,心中猜想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打量了下四处的环境,这里正是南城一个热闹的广场,周围尽是购物商场,人流量非常大。

    颜以星挑这个点画画,倒是十分聪明。

    苏然索性跟他说:“现在也快十二点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好吗?”

    迟疑了数秒,天性不会拒绝人的颜以星,还是点了点头,“好。”

    苏然帮着颜以星把他“挣钱”的行当收拾好后,两个人才在附近一家火锅店吃饭。

    一落座,苏然张口就要服务员给他一个麻辣烫底,可是却被颜以星拦住了。

    “你现在刚坐完月子吧?还不能吃辣,吃些清淡点的,来个清汤锅底就好。”

    苏然特地看了他一眼,才点头对服务生道:“那来个清汤锅底就行。”

    两人一时间又静默无话。

    苏然就想不通了,怎么这次见面,颜以星的态度有些奇怪。

    “以星,说起来,你最近是不是很忙?你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来找我了。”

    可惜他之前坐月子不能外出,他也试过给颜以星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可惜对方一直回复有事。

    现在看来,颜以星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颜以星盯着菜单,嘴巴抖了抖,最后却只是吐出一句:“也没什么,最近就是有些事要处理。”

    不对,若是平时的颜以星,是绝对不会这样闪烁其词的。

    身子微微向前倾,苏然眼里流露出关切,“以星,有什么事你别闷在心里,可以跟我说说。”

    颜以星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没事的。”

    苏然上前覆上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以星,我们是朋友。你要是真的遇上什么麻烦,跟我说说,我一定可以帮你的。再不行,我可以找行之,你应该知道的,在南城,他的影响力有多大。”

    确实,在南城就没有厉行之办不到的事。苏然现在是厉行之的未婚夫,有他帮忙,无论颜以星有什么麻烦,要解决都不是问题。

    苏然流露出的关怀不是作假,颜以星的心被触动了一下。

    他犹豫了很久,才缓缓地问:“苏然,你说我们是朋友。那么,那你会骗我吗?”

    苏然被他问住了。

    “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

    颜以星只盯着他,没说话。

    可苏然却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为什么颜以星会问这种问题?

    他自问没什么骗过颜以星,除了……

    想到这,苏然微微睁大双眼,“以星,你……”

    颜以星轻轻点头,“我听到了。”

    他也直视着苏然,一字一句地道:“我听到那天你和我哥在医院里说的话。”

    “怎么可能?”

    苏然一激动,失手打翻了服务员倒在杯里的茶。

    茶水顺着桌面滴在了地板上,可他俩谁也没管,只是直勾勾地互相看着对方。

    “那天,我本来是要走了。可是临走前我想先洗个手,就进了洗手间。在那时候,我哥就进来找你了。”

    颜以星娓娓道来那天的真相,“本来我也不想偷听的,可是当我准备开门时,就听到你们说林泓才是真正的颜家二少爷。”

    就是这句话,让他当时选择了站在洗手间内,悄悄听他们讲述所有的真相。

    苏然没想到千算万算,竟然算不到那天颜以星竟然还在房里。那时他眼睛看不见,根本就没想过颜以星会没有离开那里。

    这瞬间,苏然想通了颜以星最近这一系列不正常的举动。

    他急切地问:“以星,你应该没有和你爸说清这个事吧?”

    一想到颜以星那么善良单纯的性,搞不好真的会去和颜远山坦白他和林泓的身份。

    颜以星摇头,“我确实有想过去跟我爸说清楚这件事,但是他现在不在这里。”

    如果颜远山不是出国,可能现在所有事情都能真相大白了。

    苏然去抓住他的手,语气也有些急,“以星,你先别冲动。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怕的是,以林泓那种人,如果身份被换回来,他说不定就会按照原书里的剧情,想方设法害死颜以星。

    “那有多复杂呢?”

    颜以星凄然一笑,“我知道,你们都各有你们的目的,我哥他,想的是没有人来跟他争万兴就好。你呢?”

    “我?”

    苏然愣住了。

    “你难道没有你的目的吗?”

    颜以星挣脱开他的手,满脸受伤地道:“苏然,你知道这些事却不告诉我,还要和我哥互相约好谁也不能说出来。你为的,不就是想报复林泓吗?”

    那天当他听到苏然和颜以晨在医院订下“协议”,天知道他的心有多痛。

    一个是他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同个屋檐下的“亲大哥”,另一个却是他视为毕生好友的苏然。两个人就这么背着他,悄悄地隐瞒了他身世的真相。

    苏然只是错愕了数秒,赶紧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以星,你误会了。”

    他再怎么恨林泓,也不会光想着拿这件事来报复对方。可颜以星不信,“苏然,那你告诉我,如果不是要报复林泓,你为什么在知道我身世真相的时候,要选择隐瞒我呢?”

    这个问题难住了苏然。他总不能跟对方说,自己是穿到书里来的,所以事先知道所有剧情。而他们这些人,不过只是书里的角色。

    不行,如果这样说,颜以星一定会以为自己有病。

    打定了主意,苏然脑里飞快地转着,最后他想好了一套措词。

    “以星,你听我说。我也是无意间从林泓的档案,还有他之前泄露的一些信息才发现蛛丝马迹。你和他互换了身份的这件事,我知道后,也想了很久。怎么样才能不伤害你?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苏然情真意切地说着,颜以星忍不住一直看着他。“最后,我想清楚了。以星你人这么善良,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一定会很难过的。而且林泓,对,我是和他有过节,但就是这样,我更加清楚他的为人。你看我那个前未婚夫陈琛,林泓一翻脸,就能够把他甩了。如果被他知道了其实他才是颜家的二少爷……”

    苏然顿了顿,又继续道:“以他那种心胸狭隘的处事风,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对我不利?”

    颜以星显然没想到苏然会想到这些,“你是说,他到时候会报复我?”

    “对。”苏然赶紧点头,“这不是没可能的事。你想想,在他看来,你占据了他豪门少爷的身份,在颜家活了这么多年。你说他能不恨你吗?”

    这个颜以星倒真的没想过,“可这件事,我和他都是受害者啊!”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绝对不会想在颜家活了这些年。

    苏然摇头,“以星,你太天真了。在他看来,就是因为你的存在,才会导致他在一个渔村生活了二十多年,这种恨,他除了向你发泄都,还能找谁呢?”

    一时间,颜以星也找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苏然柔声说道:“以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颜以星愣愣地看了他好几分钟,突然间,他低下了头,话里透着满满的自责。

    “我相信你,苏然。是我自己没想到那么多,我一直以为,你是想拿这件事来报复林泓……”

    会让他这么伤心的,是他以为,在这件事里面,所有的人都只想利用他,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关心他。

    看颜以星这样,苏然心里也难过。

    “不要紧,任何一个人遇到你这样的情况,肯定都会慌了。”

    是啊,活了二十多年,平白无故就被人告知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而是被人偷偷换了身份。这事搁谁身上,谁受得了呢?

    苏然轻轻拍着他的手,“以星,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误会。由始至终,我从来都没想过要骗你,更没想过要伤害你。”

    颜以星反握住他的手,“苏然,我信你。”

    他平息了下心情,又坚定地说:“不过,我还是决定等我爸回来,我要把这件事跟他说清楚。”

    “你……”

    颜以星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你放心,我会保护自己的。其实,一直这么隐瞒下去,无论是对林泓,还是对我,还有对颜家、林家,所有人都不公平。”

    “当年的事,我和林泓两个人都是受害者。但是,我爸,还有林家父母,都有权利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究竟是谁。”

    这个毋庸置疑。

    苏然也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说出真相,至于两个人的未来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

    只是……

    苏然担心:“以星,我知道你这些年在颜家活得并不开心。你和林泓,究竟谁才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这个谁也说不清楚。但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他拿回身份后,会伤害你。”

    颜以星那么好的人,理应活得顺风顺水,而不是遭遇这些坎坷的命运。

    颜以星却反过来安慰他,“苏然,你也别想太多了。我是个成年男人,自然能保护自己。还有,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小心林泓吗?”

    既然颜以星说的这么有把握,苏然也唯有相信他。

    “好吧,不过你万事都要小心。”

    “嗯。”

    颜以星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这时,服务员把锅底还有肉菜全部端了上来。两个人说了这么久的话,一看到食物,才发现早已饥肠辘辘。

    吃了一大半后,苏然突然想起个事,就顺便说了。

    “对了,你和那刘夏现在有联系吗?前阵子他来我家,还问起你呢。”

    原本只是苏然随口一问,可颜以星夹着丸子的手突然停住,热乎乎的丸子就这么掉回锅底,溅起些许汤汁。

    “抱歉,你没事吧?”

    颜以星赶紧抽了张纸巾递给苏然。

    “我没事,”

    苏然擦了擦桌上被溅到的地方,不由得好奇起来,“以星,你该不会真的和他……”

    好久之前,苏然就觉得刘夏似乎一直围在颜以星身边献殷勤。前阵子他那么问,苏然有时候想想,都觉得这两人关系会不会没那么简单。

    颜以星微微移开眼,只是轻声地说:“没有了,我们现在没联系了。”

    苏然瞧着他不像说谎,也没想那么多,“没联系了就好,那刘夏我看这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没发觉颜以星默默地没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涮着菜,顺道把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一些小道消息当成餐桌笑话来讲。

    “你不知道啊,我上次听某个老板说,那刘夏一年要换好几个女朋友,什么选美冠军啊、电影明星啊,反正只要是长得漂亮的女人,基本都逃不出他的‘魔掌’。……”

    “哦……”

    颜以星盯着自己空荡荡的碗,掩去了心里的落寞……

    这是一张白色的病床,上面躺了个面如枯槁的女人。

    厉行之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对方。

    这时,一个长得很娇媚的男人走了过来,厉行之看到他怀里抱着个刚出生的孩子。

    他看不清孩子的脸,但却听到男人尖锐的声音,“你看啊,这就是我生的儿子。他姓薛,薛正华的薛。”

    床上的女人身体激烈地抖动起来,她满脸怨恨地瞪着这个男人,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男人又笑了,“你呢?你看你生了个什么东西出来,他根本就不姓薛。你想和我抢,凭什么,你有什么资和我抢?”

    床上的女人抖得更厉害了,她拼命地挣扎着,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抱着孩子,发出一声又一声讥讽的笑。

    这时,男人的视线从床上女人离开,直接看向厉行之。

    莫名的,厉行之心里浮现一丝恐惧。

    男人开口了,“瞧瞧,你一点都不像你爸。我怀里这个,才是薛正华真正的儿子。”

    厉行之视线往下移,这时,他终于看清楚男人怀里那孩子的脸。

    那张脸没有五官,只有一个血盆大口,他张着嘴马上要往他扑过来——

    “不要!”

    厉行之猛地坐起来。

    房内熟悉的装潢让他瞬间清醒过来,整个人喘着气,他伸手往额上一摸,全都是汗。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走着,厉行之抬头一看,时针正指着“2”。

    有点分不清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他掀开被子下床,一拉开窗帘,猛烈的阳光顿时让他睁不开眼。

    原来他只不过是睡了个午觉。

    初夏的骄阳照在身上,他的心却冷冰冰的。

    已经好久没做这个梦了……

    厉行之平稳了下心情,走到床头柜拿起手机,发现有好几通未接电话。

    来电人全部都是苏然。

    他关掉手机屏幕,选择将手机放回床头柜。

    洗了个澡后,他一开门,管家早已在门口等他。

    “少爷,您有客人。”

    这个时候有客人?

    厉行之皱眉,他这家里平时很少有访客,除了刘夏。可是现在是上班时间,他想刘夏根本不会有空过来。

    他下了楼,才看到一个纤瘦的身影。

    “行之!”

    是苏然。

    厉行之握着扶手,倒有些犹豫要不要走下去。

    苏然站了起来,两人隔着大半截楼梯,互相对望着。

    最后还是厉行之走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到你公司找你,蒋方说你没上班还在家里。我只好过来这里找你。”

    厉行之听着有些难过,苏然这话里带着些小心翼翼。其实他不必如此,现在这屋里已经放了不少新婚的东西。

    在昨天之前,厉行之甚至跟家里其他下人都说过,未来苏然就会是厉家大宅的另外一个男主人。

    苏然见厉行之不说话,以为是他在介意自己擅自过来找他的事,又解释道:“我按了门铃后,是……是周顺昌开的门,他认得我,所以让我进来。”

    老实说,刚才在见到周顺昌时,苏然也很尴尬。回想起数月前,厉行之利用周顺昌当幌子,一直用“远点”这身份和自己在网恋。

    “没事,你坐下,我们慢慢谈。”

    躲了一整天,该来的还是得面对。

    厉行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苏然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左拐右绕,他单刀直入:“行之,你现在应该给我个说法了吧?”

    “我……”

    厉行之看着他,几番张口欲言,最后都说不出口。

    就在苏然等了一次又一次,耐心即将耗尽时,厉行之突然站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厉行之说的地方并不远,就在离这不到一小时车程的南城陵园。

    他跟着厉行之慢慢走着,终于来到一棵树下。

    一座墓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苏然走近一看,这墓的主人叫厉香玲。而墓碑上镶嵌的照片,里面是一个与厉行之面容有七八成相似的中年女子。

    “这是……”

    苏然看向厉行之,后者点了点头。

    “她就是我妈妈。”

    厉行之的妈妈?

    苏然注意到个特别的细节,“你妈和你一样姓厉?”

    厉行之的眼神突然变得哀伤起来,“没错,我是随我妈姓的。”

    苏然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厉行之竟然是随他妈妈姓的。

    见苏然没再说话,厉行之忍不住握起他的手,低声说道:“然然,我知道昨天到现在,你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现在,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初夏的午后,虽然有些微热,但微风习习。树里的蝉叫着,厉行之开始诉说,属于厉家的一段往事……

    厉家在南城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早在二十年代,厉家的先祖就从操办实业起家,开始成为南城的一方富户。

    可惜的是,厉家世代子嗣凋零,甚至还出现了子孙自愿脱离家族,跑到海外留洋的情况。

    到了厉行之外曾祖父这一代,已经没有儿子能够继承家业。

    为了后继有人,厉行之的外曾祖父立下一个规矩:所有姓厉的子孙,年满三周岁后,都能分到一笔巨额的资金。

    这个规矩听起来很奇怪,但它却能保障厉家的血脉永远流传下去。因为即便是生了女儿,女儿为外姓人所生的孩子,依旧就会为了利益,还是改回“厉”这个姓。

    一代又一代,到了厉行之外祖父这一代,他又只生了个女儿。

    偌大的宏远就交给了厉行之的母亲厉香玲。

    好在虽然是女儿身,厉香玲从小却天赋异禀。不但学习运动样样都不比男人差,就连大学毕业后投身宏远,她的表现也让厉行之的爷爷赞不绝口。

    很快,厉香玲到了要成家立业的年纪。

    南城大把的豪门公子上门求婚,可惜厉香玲个个都看不上,最后却挑中宏远一个小部门的经理。

    这个男人正是后来厉行之的父亲,薛正华。

    薛正华为人勤奋聪明,长得也高大英俊。厉行之的外祖父唯一感到不满的,就是薛正华家境贫寒,与厉香玲门不当、户不对。

    可是碍不住厉香玲一味坚持,最后,他们两人还是顺利结婚了,薛正华正式入赘厉家。

    听到这里,苏然暗暗咋舌,这不就是原书里“苏然”和陈琛的剧情吗?

    果然,婚后一开始的生活还算幸福美满。一年后,他们的儿子出世了。

    因为是入赘,这孩子必须得跟厉香玲姓,她父亲就给外孙起名:厉行之。

    儿子出世后,厉香玲非但决定不再生孩子,而且没有选择在家相夫教子,而是继续当宏远的主权者。

    这一点,就让薛正华开始不满。

    他是入赘厉家没错。虽然厉行之也没办法跟着自己姓薛,得跟着老婆姓厉。但薛正华始终想着,等有了第一个孩子后,厉香玲或许能再生几个,里面能有一个跟他姓。而且,老婆能开始退居二线,宏远由他来主持。

    可惜厉行之的外祖父和厉香玲两人都牢牢把控着宏远的大权。

    这时,外界一些风言风语也开始闯进厉香玲的耳朵里。

    有人说,他看到薛正华深夜在夜总会和女人鬼混。

    有人说,薛正华在周末经常出入某个寡妇的住所。

    还有人说,薛正华在哪里置了处宅子养了个小情人……

    这一切的一切,开始让这对本来心存芥蒂的夫妻开始吵架。

    从厉行之有记忆开始,他最经常看到的,就是他妈妈严声责问他爸爸,然后两个人就在房里打起来。

    “最严重的一次,就是我妈拿着烟灰缸想砸他,结果却失手砸到我头上。”

    厉行之淡淡说着,可苏然整颗心都疼了起来。

    厉行之握紧他的手,双目直视着厉香玲的墓碑,又继续说了下去。

    这段貌合神离的婚姻却一直没有分崩离析。

    不知是薛正华舍不得厉家的荣华富贵,还是厉香玲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厉行之上小学后,他就整天都看不见自己的父亲了。

    薛正华直接不回家了。

    有人传闻,他在外面包养了个男明星,现在正打得火热。

    而就在不久后,厉香玲被诊断出得了脑癌。

    这对厉家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厉行之记得,在厉香玲生命的最后时光。他经常看到自己的母亲躺在那张白色的病床上,依靠着各种仪器维持着微弱的生命。

    而他永远清楚的记得那一天,他考试得了两门一百分,正拿着试卷到医院想给厉香玲看,让她高兴一下。

    这时,一个长得娇媚的男人却抱了个孩子进来。

    厉行之不认识那个男人。

    但是,躺在床上原本半阖着眼睛的厉香玲突然激动起来。

    “……是你!”

    小厉行之突然紧张起来,他不知道为何妈妈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可那男人却是哄着自己怀里的孩子,抬头看向厉香玲,故作惋惜地道:“厉大总裁,我来看你了。”

    “你个贱人,立刻给我滚!”

    厉香玲好不容易吼出这一句。

    来人却是笑了笑,“难怪正华总说你性子躁,跟你没办法好好说话。”

    他摇了摇头,“女人啊,还是点温柔点好。你整天凶巴巴的,正华他又怎么会回厉家去找你呢?”

    小厉行之发现妈妈的手把床单抓得紧紧的,整个人浑身颤抖着,他赶紧上前,“妈妈,你没事吧?”

    他这一开口,就引来了男人的注意。

    “哟,这就是你给正华生的儿子?长得一点都不像他。”

    “你住口!”

    男人好瑕以整地欣赏她这痛苦的模样,又缓缓地说道:“厉总,您还不知道吧?今天我特地来跟你说个好消息。”

    “你这贱人,你……你给我滚!”

    男人一边说着,视线一直停留在小厉行之身上。没由来的,小厉行之全身一阵发冷。

    下一秒,他就听到这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说:“我也替正华生了个儿子。跟他这哥哥可不同,这娃长得跟他爸一模一样,最重要的是,他跟着正华姓薛,名字都是正华自己起的,叫薛乐。”

    厉香玲艰难地看了他怀里的孩子,整个人猛的扯着床单,撕心裂肺地吼着:“不可能,你这个贱男人,怎么可能生出孩子?”

    男人像听到笑话般笑了出来,“为什么不能?怎么,你以为我是个男人,就没办法给正华留后吗?”

    他得意洋洋地说道:“厉总,你就是太自以为是了。你想着凭那个跟你姓的儿子,就能让正华离不开厉家?真是天真,现在正华整天都疼着我们的小宝贝,他才是薛家的后代。”

    “哦,对了。我顺道和你说一声,正华说啊,他以后都不会回厉家了。”

    “贱人、你这个贱人、咳咳……”

    已如风中残烛的厉香玲整个人缩成一团,就像要断气般拼命咳了起来。

    她旁边的仪器发出尖锐的响声。

    “妈妈、妈妈——”小厉行之紧张地扑在床边。

    这时,他看向那抱着孩子站在那里的男人。

    那人的眼里是刻骨铭心的恨。

    还有他怀里的孩子,小厉行之盯着那张皱巴巴的脸,在心里烙下了永不磨灭的刻印……

    很久之后,厉行之才知道,那天来医院的男人,正是他父亲薛正华在外面包养的男小三,叫赖嘉源。

    赖嘉源给薛正华生了个儿子,也就是厉行之同父异母的弟弟,薛乐。

    原本已经离死亡线不远的厉香玲,在那天过后,身体状况更是每日愈下。

    可就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小厉行之却再也见不到母亲对自己露出真心的笑容。

    甚至直到厉香玲临终前,小厉行之还听到他母亲喃喃的说了一句:“行之,如果……如果当初让你跟他姓薛……会不会……会不会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

    听到这里,苏然忍不住上前抱住他。

    “行之,别难过,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不!”

    厉行之语气压抑不住的激动起来,“她说的一点都不对,就算当初外公没让他入赘,让我跟着他姓薛。那男人照样会出轨,照样会对不起厉家!”

    苏然环住他的手紧了紧,“那后来呢?”

    “后来?”

    厉行之低声笑了起来,“后来的事,你绝对猜不到……”

    厉香玲逝世后,已经年近七十的厉老爷子,只好重新回到宏远,执掌整个集团。

    但是这时,薛正华却毫无预警地就回来了。他假惺惺地回来吊唁厉香玲,而真正的目的,是想让厉行之跟着他。

    目的很明显,他想要整个宏远集团的未来。

    生性强硬的厉老爷子当然不肯,他叫人把薛正华打出了厉家大宅。

    可是毕竟上了年纪,厉老爷子想不到,薛正华竟然暗中勾结宏远里面部分高层,一连闹出了好几次事件,为的就是从他手中抢到宏远。

    最后还是厉老爷子用雷霆手段镇压下来,另外,薛正华也被彻底地赶出了宏远。

    后面的几年,厉老爷子手把手地教厉行之怎么样打理宏远。

    等到厉行之成年后,厉老爷子也因为心力交瘁,没到八十大寿就过世了。

    “所以,我曾经发过誓,这辈子我都绝对不会有孩子。”

    厉行之盯着墓碑上厉香玲的照片,一字一句地道:“我不会让那男人的血脉继续在这世界上流传。”

    感觉还在自己腰间的手一僵,厉行之忍住心痛,他轻轻推开苏然。

    “然然,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做了多少次噩梦,赖嘉源抱着薛乐害死我妈的场景,这辈子我永远都忘不了。”

    原来是这样……

    苏然愣愣地看着他,“我知道了……所以,你说你不喜欢男人,不喜欢会生孩子的男人,更加不喜欢孩子,就是因为那个赖嘉源和你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吗?”

    一提到那两人的名字,厉行之整个脸就冷了下来。

    “没错,我恨他们。我更恨那个所谓的父亲,如果可以,我宁愿我妈没有遇见他,更加不要把我生下来。”

    是那个男人让他明白到,他身体里面流的血,究竟有多么肮脏。

    他看着苏然,缓缓地说道:“我生下的孩子,身体里面也会流着那个男人的血。我宁可厉家绝后,也不会让他的后代留在这个世界上。”

    这简直是荒唐!

    苏然摇摇头,不可置信的说:“这怎么可能?就算没有你,还有那个什么薛乐,他不也是你爸爸的……”

    厉行之却低声笑了出来,“他没机会了。本来,我就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做了他。可是没想到他居然胆大妄为,敢在我的酒里下药。”

    “那次过后,我就找人阉了他。这辈子,他都不可能为那个所谓的薛家留后。”

    听到这,苏然又想通了一些事情。

    “所以那天晚上我们之所以会……就是那个薛乐布的局?”

    这件事的内幕,就算是原书也没有讲清楚。但苏然千算万算,都不知道这背后竟然隐藏了厉行之跟他生父的恩怨。

    “就是他们干的。”

    厉行之又把这些年他是怎么对付薛正华,还有那个赖嘉源薛乐的事都告诉了苏然,“他们被我逼急了,就想着找个女人来留厉家的种,以后好拿着这孩子威胁我。”

    “威胁?”苏然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拿个孩子怎么威胁……”

    话说到一半,苏然却睁大了眼睛。

    厉行之点点头,“没错,我们厉家的规矩,只要我的孩子满三周岁,就可以得到一笔巨额的资金。”

    他看着苏然,慢慢地说:“我外公给他未来的曾孙留下一笔巨款,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个。”

    薛正华他们打的如意算盘,就是弄个女人悄悄怀了他孩子,等过了几年后,他们就可以控制那孩子来拿厉家的这笔钱。

    “这……这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苏然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听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那么荒诞,但很不幸,它却是真实的。

    “在那个男人眼中,再卑鄙、再下流的勾当他都干得出来。”

    厉行之轻轻地瞥了他一眼,“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和你在酒店那一夜过后,我一直都以为你是薛正华的帮凶。”

    所有的谜团都在此刻解开。

    愣愣的看着男人,苏然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按照你说的,那我们的孩子不是……”

    厉行之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如果他真的是我的儿子,那么三年后,他就可以得到我爷爷留下来的钱,总共折合美金是……三个亿。”

    这简直是太荒唐了!

    “行之,”苏然上前抓着他的手,“钱什么的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还要我和孩子吗?”

    厉行之口口声声都说厌恶这孩子身上的血脉,那现在,他会如何选择?

    厉行之握着苏然的双肩,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苏然只见他轻启双唇,轻轻地说: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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