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空旷田野地,阡陌净是灰。

    被烧过后遗留的灰烬。

    这就是孙家村的农田现在的样子。

    江白鸦俯身捻起一撮灰堆,放在指尖揉了揉,灰飞散去,里头有些脆了的枯枝。

    再用力,枯枝便也碎成黑粒,从指缝滚落。

    他四顾,周围都是差不多的情状。

    可是这时节还未至初春,也不需要烧枯施肥,为何要烧田野?

    这枯枝,“生前”又是何种植物?

    思索着,江白鸦仔细地绕着田野走动,紧紧盯着脚下泥土,试图拣出未烧完全的庄稼。

    庄稼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株花。

    枝干窄小,花却十分大,开得艳艳。

    江白鸦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

    芯是桃花色,瓣是霜雪白。

    颜色一层层晕染,望之毫无突兀之感,仿佛是中心的红渐渐爬上周围的白。

    ——正是先前孙家村里头所见过的不知名品种。

    一股极其厌恶的感觉自江白鸦心头升起。

    ……恨不得立刻就手撕娇花,仿佛他跟这花天性相互排斥似的。

    这其实很奇怪,毕竟江白鸦虽然不喜欢花,却也不会真的跟一株花过不去。

    所以……

    这花到底有什么玄机?

    江白鸦边嫌弃地捏着那株花,边继续向前走去。

    有了手上的提示,倒能看出这片地里,原来可能种的都是些花花草草,庄稼反到成了附庸。

    可,一个务农的村落不种粮食,种花?

    不是整一个村子疯了,就是有什么能让整一个村子发疯的秘密。

    而且是近期出现不久的,至少也得是红颜被卖前后才出现的,能让其变为爆发村的秘密。

    否则村子不会穷,红颜就不会被卖。

    食指忽然一抽。

    江白鸦猛地停住脚步,似是想到了什么,将右手深入大袖中摸到玉匕,划破,献血滴上粉白花正中。

    那花心的桃花色瞬间更深了,连周围淡淡的粉也蔓延更开,雪白逐步被蚕食。

    江白鸦目光一凛,某个深远的记忆在记忆深海中忽然跃出。

    ——“蛊以血饲之。”

    他忍住把这玩意扔出去的想法,又挤出几大滴血,悉数浇灌在了花心,眼看着那花红得越来越多,开至糜烂艳绝。

    等白色彻底被“染红”后,花瓣又开始急速枯萎,变成瘦条条的几根,那模样,像足了从前世界里那些眼熟得不行的彼岸花。

    与此同时,一股子刺鼻的香也自花中发出,激得江白鸦腹中翻腾,几欲作呕。

    他捂着口鼻仔细看去,发现花芯已然收拢不见,中间有一团血浆似的东西,扭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鬼东西。”

    江白鸦几乎已经确定了,这就是一种蛊,一种以该花为宿、或从花中生,以血为食物的蛊虫子。

    只是不知为什么,刚“出生”就死了。

    江白鸦看着自己已经结痂的手,心里调侃似地想,大概是这血蕴含太多“寸烬”的王霸之气,生生把这虫子给掏空了罢。

    但只不过一会儿,便再也乐不起来。

    ——蛊虫子。

    据他所知,这是一门极其极其高深的功夫。

    与泸溪皇族秘技不同,泸溪操虫无法做到“点对点”投放,属于范围性攻击,并且不确定因素很多——就跟现代社会,投放生化武器是同一个道理。若是防护不当,往往是杀敌一千自伤三千,毕竟,己方才是那些虫子的老巢。

    除此以外泸溪的虫灾一旦泛滥,那就是无差别攻击,届时恐怕会酿成难以料想的后果。那种灭日般的后果,不是单一一个国家,单一一个种族,能承受得起的。

    也正因此,泸溪皇族组训其中最首当其冲的,便是不得轻易滥用操虫秘技。

    但“蛊”却不同。

    高处有庙堂,远处有江湖。

    ——有关于“蛊虫子”的知识,还是江白鸦以前从江湖传闻与暗宗文献中得来。

    蛊,上虫下皿,便是生于“器皿”的虫,或是“器皿”被虫蛀坏。

    也就是说,往往当生虫的“器皿”坏了,蛊也便“出生”了,这期间是一场“虫”与“皿”的博弈。

    当然这只是无用的说辞,此外蛊虫子最为人称道的,是其绝对的稳定与忠诚性,以及强大多用、神秘莫测的能力。

    蛊认以血饲养它的人为“母”,饲者也往往有与蛊沟通的方法,从而做到许多事情——侦测、毒杀、控制、救人……

    其中种种,几乎可以做成最畅销的话本传奇故事来讲。

    总之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除了——

    以上所说,皆只存在于传说与文献里。

    是的,江湖中,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任何有关于“蛊”的消息了。

    有的时候江白鸦甚至还会怀疑,到底是否只是因为那些古人实在没事做,闲得蛋疼,于是开始对着一只蚕宝宝东想西想编故事。

    可如今看来,不是的。

    天光又渐沉,江白鸦扔了手里的东西,脚步有些沉重地转身回去。

    枯焦的田野地在他身后仿佛绵延无边,但凡是对土地母亲抱有最起码的尊敬的人看了,必定心中会有悲痛与不忍之感。

    好好的农田,十足令人惋惜。

    ……

    回去后,江白鸦无意间问起禾三儿,才知道苻行舟与陈东风已然回来了。

    禾三儿是个直肠子,大大咧咧地就问道:“羽公子,你先前去哪儿了啦?”

    江白鸦温言回答:“四处走走。”

    禾三儿:“走什么啦,你身子又弱,病又刚好,不像我们,万一染上瘟疫就不好啦……”

    闻言,江白鸦眨眨眼睛,看向禾三儿:“你们?你们难道就不怕瘟疫?”

    “不怕啊!”禾三儿当下就一拍胸膛,然后凑上来道,“我们都有练武功的,将军说了,只要有内力傍身,身强体壮,那就什么邪祟都侵不了,什么病都不会生!”

    练武、内力。

    内力往往需要从小练就、勤耕不辍,才能小有所成——这也是许多临时抓壮丁的士兵们往往不会有武功的原因,否则试想一下打过大仗间到处都是飞檐走壁,打着打着齐齐上天,那也太可怕了。

    但眼前禾三儿说的是“我们”,那也就说明天狼军……起码眼前这一十几人,都是身负武功的修者,也能体现实力了。

    天狼确实名不虚传,是大渊朝开国时最锋的一把利刃,守境时最硬的一面盾。

    ——谁也射不下来的杀星。

    脑中想着,江白鸦嘴上还是不间断地表达了一番对眼前这群人的崇敬。

    “羽公子?”

    谁知彩虹屁刚放了一句,忽然有个士兵过来叫他,“统……将军叫你,就那边,生火的那边。”

    又看到了旁边禾三儿,于是士兵熟稔地拉起禾三儿胳膊拽人过去,说着开大饭了开大饭了。

    江白鸦被他说得也有点鹅,鼻尖仿佛也闻到了食物的响起,肚子应景地咕了一声。

    到了那边,发现火堆旁大家围成一圈,火上竟然烤着几只野味,肉香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他之前闻到的竟然不是幻觉,就是这肉香。

    鸡、鸭、鹅、鸟、兔子、鱼……

    每样一个。

    所有人都很激动——任谁啃了好几天大饼,或是吃了好几天清粥,看到烤肉,都会感觉仿佛到了天堂。

    苻行舟刚嘟囔了一句“桐州知府还挺会做人”,就看到了那边走来的江白鸦,于是招了招手,“过来,这边坐。”

    江白鸦坐下了,眼巴巴看着面前架起来的一只山鸡。

    所有的野味应该都刚烤上没多久,离“能吃”还有一段距离。

    苻行舟看了江白鸦一眼,估计也是等得不耐烦了,就去骚扰他:“你饿不饿?”

    江白鸦回答的贼快:“饿。”

    苻行舟又问:“看中哪只?”

    江白鸦扫了一圈,然后说:“鸡。”

    “哦”了一声,苻行舟忽然有些遗憾道:“可是做人不能不劳而获……”

    江白鸦瞬间全身警惕,如果有毛估计毛都炸了,转头看向身边人高马大的男人,问道:“你想做什么?”

    苻行舟笑眯眯的:“这样,就上次说的,你来一段儿十八摸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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