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只是一个眨眼之间,医院里明晃晃的灯突然消失,悬在眼前那把闪着寒光的刀也骤然不见,身旁熟悉的一切皆被陌生取代,脚下是片望不到尽头的海,而她堪堪踩在泛着波浪的海面之上,脚下明明是水,却仿佛是坚实的土地,姜水稳稳站着,不会跌落入海。
远方扑棱着飞过几只水鸟,高亢鸣叫着划破寂静,天空之上,晃晃悠悠的飘着几朵白云。
寂静又舒适。
发生了什么?
姜水对此一无所知,上一秒她还在身处医院,正和病人理论之时,本是占上风之势,却不知她的家属从哪摸出把刀,直往姜水的头招呼而去。
新闻里频频爆发“砍医”事件,但姜水是第一次真正面对,虽说她来和举报她的病人理论之前,早想到了这种最坏的打算,也准备了武器防身,可到底局势瞬息万变,她握紧的那根电击棒,尚未拔/出来,就来到了这里。
这是哪?
姜水不知道,事件太不寻常,根本脱离了正常人思考范围,没有哪个地方会突然转换,这简直堪称灵异。
在她专心致志打量着这个奇怪地方的时候,背后同样有人偷偷摸摸的,贪恋的望着她。
该上去和她见面吗?
那一定会暴露自己不是人的身份,温始再三权衡,终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不怕暴露,只是怕吓到她。
刚才情况太过紧急,再慢上半秒,刀尖就会伤到她,温始怒火攻心,根本没思考就先把她拉入自己的幻境妥帖照顾着,而那个病人和他家属,温始冷酷的朝另一方望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任由那群人在里面哀嚎尖叫。
那是与此地截然相反的幻境,遍地是黑暗,周身是虚无,手探出去,抓不住任何东西,脚下踩的不再是实地,而是在晃晃悠悠的一块悬石之上,似是一步踏出去,便是万丈深渊。
此起彼伏的惊恐叫声惹得温始心烦,他不耐的屏蔽了声音,耳边总算清净,他自己构造的幻境,心中自然有数,那幻境普通人估计连半天都受不住,不死也得疯。
但是谁让他们胆子太大,竟敢伤害姜水?
在他看见刀劈下来的那刻,惊慌之间,内心一瞬间泛起巨大的狂躁和暴戾,
将这些人挫骨扬灰都不能解其气,还要斩断他们轮回,让他们从此干净利落的消失才是妖帝本意。
姜水毫无防备被拉入幻境,虽说幻境之内,平和而美好,可谁敢信如此诡异的事,一开始她仍然保持着高度警惕,神经绷紧,生怕不知从哪就冒出个袭击者出来。
不一会儿,眼睛就因为睁得太久,干涩得发疼,背脊僵硬得笔直,双腿发酸发胀,快坚持不住了。
可她仍直挺挺的站立着,哪怕双腿开始打颤,仍然不动半分。
心疼在不断蔓延,为什么不休息,为什么不放松,温始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像是醍醐灌顶,忽然发现自己错得彻底。
她是他的姜水,却又不是他熟悉的姜水,他认识的姜水虽是凡人,却知道世间有修真,知道修真途中可能经历的一切。
殊不知,对于现在的姜水,修真不过是虚无缥缈的词,从来就不信,更别提知道幻境,归根结底,他这一步,走得太过莽撞,还是吓到了她。
他自认为是的好,对于姜水而言,无异于砒/霜/毒/药。
想通这一点,温始艰难的抬手,掐了个决。
幻境,破。
猛然之间环境又变,姜水一看,发现是熟悉的景象,心中大舒一口气,站得太久差点脱力,连忙撑在旁边的桌子之上才算稳住了身形。
旁边的病人还在,只是个个蹲伏在地,脸色发青,神色仓惶,仿佛见了什么可怕东西,为首的那个家属,就是刚才拿刀那个,更是毫无形象的瘫倒在地,大哭着,身下,双腿之间的裤子上却沾着一团湿,竟是尿了。
姜水怀疑他们和自己遭遇了相同的事,可是又心生疑惑,那地方不是漂亮得和仙境似的,有这么可怕吗?至于吓得这么厉害?
她正正心神,看着这群毫不讲理的人正抹着眼泪哭得凄惨,视线移到一旁的刀上,果断的拿出手机来。
“喂,您好。”
“我是医院的一个医生,刚刚我遭遇了一场暴力伤医事件,有一个人,拿着刀……”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有问题找警察嘛。
姜水也无心再和他们沟通下去,本来今天是在医务科的安排之下,她和病人及其家属在这间房间内碰面,美名其曰解决医患矛盾,谁知上升到了暴力冲突。
如果她当时没有转换环境,大约那刀,姜水细算了一下,她的电击棒大概赶不及,就算她闪得再快,估计那刀还是得伤到她半边肩膀。
当时那种情况,是救了她一命。
警察来得很快,因着温始心疼姜水,幻境撤得还算早,几人回来之时虽神志恍惚,但还未及疯的程度,温始听见警察的声音,施了个简单的法术,封闭了他们那段幻境的记忆。
修真界的事还是少让凡人知道为妙。
只是这几人一失去那段记忆,完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态度变得之快,嘴里胡咧咧个不停,刚捡起刀,警察后脚就出现在了门口。
几人呆了。
警笛声呼啸而去之时,医务科科长杨杭磨磨蹭蹭的,总算站在了她面前。
“对不起啊,小姜,”杨杭搓着手,把尴尬都掩在脸皮之下,“吓坏了吧,是我没考虑周全,我没想到病人会这么嚣张早知如此我就该和你一起,谅他也不敢拿刀。”
“你也没想到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做错啊。”其实姜水明白,站在杨杭的角度,自然是为了医院着想,发生了医患纠纷,自然先是为了保全医院名誉为第一要务。
可她的名声呢,就不要了吗?
“杨科长,有个事我想问一下,为什么当时全院通报批评我,没有和我沟通?”
“这……”杨杭有些窘迫,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四出来。
“那这事我就不问了。”姜水温和的笑道,杨科正想夸奖她懂事,结果下句话差点让他接不上气来。
“怎么说呢,杨科长也知道我本人的名誉在出了通报批评之后急速下降,已经跌到谷底。”
“所以我还是希望医院方面能向我道个歉的。”
“您看什么时候出个公开声明比较好?”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
杨杭:“………………”
杨杭到最后也只是匆匆丢下一句“和院长商量一下”便落荒而逃,姜水看着,总算感觉心底这段日子压抑的烦躁情绪消了些。
一回到科室,昨日还如陌生人的同事个个凑上前来,如同亲密的老友。
“行了,别装了,”姜水改完医嘱,单手撑着下巴,“我们关系平时又称不上多好,又说不上几句话,这时候大家就别装了,你们不累我都替你们累。”
众人面色一黑,大概是平时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各自尴尬得很,客套话也说不下去了,只能臭着个脸回去了。
在这医院呆了两年,反正合同还有一个月就到期,姜水也懒得再和这群人经营虚假同事情,索性一切都挑开来,让自己过得开心些。
温始呆在暗处,默默看着,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他的宝贝,果然还是如同当年,谁敢给她气受,她一定千番万般,不让那人好过。
尝过这个苦的温始笑着笑着,想起那段回忆,不仅不觉苦涩,反而觉得透着甜。
姜水下班之后,去警局做了个笔录,等回到家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解决了一堆事身体是疲累的,但心却无比轻松。
“咔嚓”
她刚打开大门,脚还没踏进去,眼前忽然一小团白影从门缝间跃过,直跑到房间里面去了。
什么东西?
打开灯一看,团子浑身雪白,唯有双耳尖边缘上染上了一点灰,软绵绵的小脚掌已经跳上了沙发,尾巴一摆一晃,恰好搔动着人心里最痒的点。
“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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