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穆倚乔都没出屋,连林语蓁的家都没回。之前答应帮穆倚乔写免去假期补习和作业的申请,林语蓁也趁着这段日子写好了,因为穆倚乔的状态,她打算亲自给小于妈送过去。
“我出门一下,你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
穆倚乔坐在落地窗前,双手抱膝,正偏头望着外面,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林语蓁系好小西装的扣子,走到她旁边,蹲下给了她一个拥抱。
转身欲走,却被穆倚乔扯住袖口,林语蓁顿住回首。
只见小太妹软巴巴地瞅着她,声音糯糯:“你要去哪?”
林语蓁摸摸她的头:“你是不是要申请免补习?我去学校把申请书交给于老师。”
小太妹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扯着她衣袖的手不安地攥紧,指尖发白。
林语蓁叹了口气。
“那你去床上睡一觉,睡醒了我就回来了。”她试图哄穆倚乔冷静下来。
“真的吗?”
穆倚乔的眸子里水光盈亮,几分害怕几分不舍,看得林语蓁心里难受堵得慌:“真的。”
“要是我睁眼,你没回来怎么办?”穆倚乔越说声音越小,“要是你骗我怎么办?”
她把头埋进膝间:“林语蓁,我好害怕。”
害怕。
在林语蓁的印象里,不论是被皇帝训斥还是身陷险境腹背受敌,穆倚乔都没有说过害怕这两个字。
可是现在区区几个混小子竟能让她如此恐惧,这实属林语蓁意料之外的事。
是她失策了。时代不同,身份也不同,穆倚乔没有回到过去的记忆,只是一个会被失恋所伤的普通女孩,怎么能和以前那个女扮男装、身经百战浴血疆场的假皇子一样。
只有经过磨难才会成长,但林语蓁不想再继续让她受苦了。
她拿出手机拨打了张雪安的电话。
张雪安来得很快,几乎是林语蓁挂断电话就踏入办公室。她从林语蓁手中接过申请书,又很快地消失在了视线中。
林语蓁并不担心她会对穆倚乔做什么,她很清楚张雪安的性子。
但如果张雪安真的伤害了穆倚乔,哪怕是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她也决不会再留张雪安在身边。
防人之心不可无,除了穆倚乔,林语蓁不会相信任何人。
和穆倚乔一起坐在落地窗前看云卷云舒,看海潮翻涌,林语蓁觉得这是她二十四年来最幸福的时刻。
穆倚乔身子娇软轻盈,靠在她身上仿佛一团带着馨香气息的棉花,林语蓁几乎感受不到重力的存在。
“你是不是还有工作要做?”小太妹下巴搁在膝盖上,在温暖的阳光里眯起眼睛。
林语蓁轻轻嗯了一声,“有一些,不过没关系。”
小太妹摇摇头:“去做吧,我自己待着就好。不过别离我太远,行吗?”
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清晰地映着林语蓁的模样,好像流光溢彩,将那些负面情绪驱散开了。
林语蓁眼睛弯弯,凑过去贴贴她未受伤的脸颊,淡笑着说:“好,我就在这里,不走。”
穆倚乔的脸颊温度偏低,即便是入夏了也不会很烫,触感有些像在冰箱里冰过的荔枝,林语蓁很担心冬天的穆倚乔会不会手脚冰凉。
她记得穆倚乔的行李里面只有一件厚衣服,二手新,应该是捐赠物。
看来今年的计划又要多了,但林语蓁的心里却隐隐升起了期待。
“叩叩。”
林语蓁被敲门声吸引,抬头喊了声进。
然后就后悔了,恨不得立刻摔门把人撵出去。
顾凛然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一摞合同,进来后顿时鼻子眼睛都挤在一起,闲着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指着穆倚乔颤个不停。
“林语蓁,你不给我个解释吗?”
穆倚乔闻声看过来,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歪头问:“顾凛然?”
林语蓁立刻挡在两人中间,警戒地盯着顾凛然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会对穆倚乔不利。
顾凛然没想到穆倚乔会叫出他的名字,瞥了林语蓁一眼,他微微愣神,气势较刚才弱了一些。
但态度依旧强硬:“我不管你怎么认识她的,你现在离开她还来得及。你不要脸,常风还要,让人知道咱们常风的总裁是个……唔!”
林语蓁真是太后悔让顾凛然进来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他的嘴后,她赶紧把人连拖带拽地赶出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每次遇到顾凛然,她心脏都跳得特别快,与和穆倚乔在一起的时候不同,她这是被顾凛然气的。
她还不确定穆倚乔知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上次的问话实在是有惊无险,林语蓁甚至不知道,如果她的回答是肯定的,穆倚乔会不会躲开她。
刚刚差一点就被顾凛然说出口,林语蓁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是不是不搞点事出来你就难受?啊?顾凛然?你很能耐是不是?”
总裁办公室的门很厚,隔音却不是很好,她就把人推进了隔壁的接待室。冷静下来的林语蓁一股火往脑门窜,双手抱胸,没给顾凛然一点好脸色。
她生气的样子让顾凛然有点开心,顾凛然嘴角一勾,有点嘲讽的意味:“怎么,敢做不敢当?还是你见不得她听到这样的话?难道她心里没点数?哦……我知道了,她根本不知道你喜欢她是吧?”
林语蓁没否认。
本来就是事实,这种事也没必要否认,否则很可能会起到欲盖弥彰的效果,顾凛然会因此更神气也说不定。
她以为顾凛然会继续嘲讽她,但顾凛然没有,他只是皱眉紧盯着林语蓁,语气平静。
“林语蓁,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继承常风之前你兢兢业业,每天都会把公司事务早早处理好,可现在呢?”顾凛然拍拍拿在手上的合同,然后指向办公室的门,“空闲时间你都去找她了,然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没日没夜地工作?经常熬夜会死人的你知道吗?”
他说的这些事林语蓁都知道,但她不想理。她别过头,略显厌恶:“我怎么样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顾凛然气笑了,搁下合同转到她面前,强迫林语蓁看着他,“就算你再怎么否认,你我也是姐弟,我们是亲生的,流着一样的血……”
“谁和你一样!顾凛然,你姓顾,我姓林,常风是我林家的产业,轮不到你插手,你滚回去找姓顾的吧!”
刚才的火气还没消,现在顾凛然一泼油烧得更旺了,林语蓁随手拿起那一叠合同甩在顾凛然脸上。
她真是受够了!一个三儿的孩子,有什么资格来说她!
“带上你的手链,滚出去!”
分针转动三十度,空气静止五分钟。
林语蓁双手撑着桌沿,血慢慢从咬紧的牙关渗出来,被她咽进肚子。
一口咸腥。
顾凛然走的时候很失神,丧家犬一样低头佝偻着背。
他是林语蓁的心结,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结。她讨厌顾凛然到极致,却又好奇顾凛然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手腕上金色的手链常常闪着光,耀眼漂亮,箍得很紧,虽然不是勒到不过血,但不用力就无法移动。
顾凛然很重视这条手链,以至于林语蓁看过来都要把手藏在背后。
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林语蓁刚扭头看过去,就有什么东西飞奔扑进她怀里,她只能下意识用手臂环住。
天蓝色的脑袋埋了一会儿,从胸前扬起一张小脸,穆倚乔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我以为你走了。”
林语蓁揉揉她的脑袋,然后把乱掉的头发捋顺:“没,有点私事要处理。”
穆倚乔抱着她,用力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几乎喘不过气才停下来,像是要确认她的存在一样。
“明天就是七月份了。”
“嗯。”
“要去打工了。”
“嗯。”
“可是我的脸还没好。”
林语蓁轻叹一声,“我们先坐下再说好不好?”
这是穆倚乔第一次投怀送抱,她有点舍不得,但刚才和顾凛然吵得脑壳疼,加上最近熬夜的确精神不太好,她想坐一会儿。但是穆倚乔黏着她不肯动,林语蓁没辙,只好双手搁在她膝窝后头,趁她不注意往上一抬。
穆倚乔惊呼一声,搂紧林语蓁的脖子,手脚都缠在她身上,像个八爪鱼似的。
“你干嘛呀,这么突然。”穆倚乔屏住了呼吸。第一次从上面俯视林语蓁,她忽然发现这个角度的林语蓁比平时更漂亮。
林语蓁带着她往办公室里面走,在沙发前小心翼翼坐下,但还是碰倒了茶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穆倚乔要回身扶起来,被林语蓁扯着胳膊,让自己面向她。
穆倚乔跪坐在林语蓁腿上,膝盖顶着沙发靠背,她觉得脸上很热,不是伤的缘故,只是被林语蓁看着就没来由地发烫。
她的目光跟着林语蓁的指尖来到自己脸上,然后就卡住视角看不见了,只能凭感觉想象林语蓁的动作。
林语蓁的碰触十分轻柔,几乎感觉不到,集中精力仔细体会才觉得有点痒,但一旦感受到了就好像透过肌理跟随血液流走,一直钻到她心里。
“不行明天就别去了,我和老吴知会一声。”
老吴是咖啡厅的老板,那天让穆倚乔指着蛋糕说名字的那个坏蛋,穆倚乔印象太深了。但她不愿意因为这一点事耽误,想都没想就晃脑袋拒绝:“没关系,我可以。阿蓁姐姐,你帮我把脸上掩饰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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