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份赔礼

    天然子沉思:“那我家崽崽的肉呢?”

    “没有。遭天罚,你找太上道祖都没用。”

    “唉,好吧,我好不容易喂得白白胖胖的崽崽。”天然子心疼地摸着马的骨头,经过观音杨枝甘露的滋养,骨头比雪白,比冰净,下锅马上能熬出一锅高钙浓汤。

    “这是传说中的白玉为骨,如冰晶莹,似玉润泽?”天然子轻轻敲击着马骨,那声响真好像在敲着上等的玉石。

    再把脸凑近,隐约可照出人影。

    观音:“那条龙本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被我点化留在鹰愁涧中等取经人,与其做脚力,既然他吞了你的马,不若他驮你去……”

    天然子倔强脸:“我不!我就要我的马!”

    观音头疼:“乖,别闹,你的马身体变成骨头,怎么载你,不嫌咯吗?”

    “山人自有妙计~”天然子伸出一根手指摇一摇:“而且,菩萨,我家崽崽,要是我不骑它,它会伤心失落,觉得我不需要它,要抛弃它的。”

    白骨马在旁边猛点头。

    “所以,悟空!”

    大圣爷很是无奈地拔下猴毛,一吹,变出一整套马具。

    天然子安好马具,用绳子在骨头间隙打上死结,“要棉花,悟空。”

    大圣:“棉花?是何物?”

    天然子卡壳:“呃,像云的东西?”

    齐天大圣直接给他拽下一朵云,拍一拍用法力变得蓬松软绵,可以使凡人触碰到的云身:“随便用!”

    天然子美滋滋扯下云来填充他要坐的那个位置的骨头间的间隔,坐在马鞍上,屁股稍微陷下去,然而有云朵的填充和马鞍做垫子,坐起来软乎乎的,特别舒服。

    “和有肉的时候也没差多少嘛。”天然子弯下腰来,趴在马背上,轻声慢语:“崽崽,我肯定能找出来令你恢复的办法的!”

    白骨马失去声带,但是他眼眶凹陷处被观音顺手添上两朵灵火,很有西方的亡灵风范,此刻他眼中火焰正一下一下有韵律的闪烁,似乎在说我没有怪你呀,又或者说的是,我相信你。

    天然子吧唧一口亲在马骨上。

    观音试探开口:“那小白龙……”

    天然子扭头:“不要。他吃了我的马,我没有怪他已经很慈悲为怀了,难道指望我带着他一起取经吗?是,我家崽崽是身份特殊,没有死亡,可因此要我一笔勾销,一笑泯恩仇,绝对不行。他做他的龙王三太子,我取我的经,没有交集,还不需要委屈他与我做脚力,两全其美多好。”

    “行,你不喜欢,我等会去跟天庭退货。”

    天然子眨眨眼睛:“退货?”

    “那小白龙是为取经人准备的,在我去长安之前,并没有内定取经人是你,只是在恰巧见到你在开法会,听你这辈子对佛法的领悟不低,才择的你。而取经僧必然得是凡人,凡马可受不住十万八千里之遥。”观音停顿一瞬,继续解密:“西海玉龙三太子烧掉殿上明珠,他爹告他忤逆,三太子被吊打三百,过段时间要被处死,所以我救下他,让他给取经人做脚力,抵过死刑。”

    “当然,以上是对外说法。”

    “那真实原因是?”

    “天然子,你真觉得烧颗明珠西海龙王值得生那么大的气?你听到明珠俩字,难道没有别的想法吗?”

    天然子惊恐:“熊孩子烧了他老父亲的眼睛?”

    “啊?”

    “眉号华盖覆明珠,明珠,眼睛啊!”

    悟空:“这是……《黄庭经》里的?”

    观音:→_→

    天然子突然有点怂:“这个,那个,菩萨,您听说过……佛本是道吗?”

    观音:“我还听说过洪荒流。”

    “不,我说的不是那个《佛本是道》,是大道!所谓佛是道,道是道,三千大道本质上都是道,触类旁通,所以我稍微翻了一点道经……”天然子拿手指比划出一个很小的距离,“一点点。”

    求生欲非常强烈。

    “下次引用用佛典。”

    小和尚小鸡啄米般点头。

    “那明珠……?”

    “掌上明珠。玉龙三太子喜欢做女儿家装扮……”

    天然子以拳敲掌:“啊,和菩萨你一样!”

    “不,我女装是因为灵山那时候需要涉及生育的神权,凡人重皮相,看不透性别,如果用男的当送子佛祖送子菩萨,送的是儿子还是绿帽啊,所以灵山举办一场抽签,我运气不太好……”后来的红粉骷髅,当然是破罐子破摔,将女装玩出新花样,折腾凡人去了。

    观音:本座便是这么一位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菩萨,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小肚鸡肠的菩萨继续说了:“那三太子最喜扮女娇娥,轻裾微摆,珥瑶叮当,香粉,胭脂,花钿,云鬓,一个不落,端得是媚态横生,含娇含笑。”

    噫,光用听的便晓得是一位女装大佬。

    “不对啊,我脸盲,不代表我分不清衣服,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的是很正常的男装。”

    “他的女装被龙王尽数烧成灰烬,殿上烧明珠,掌上明珠的明珠。西海龙王近来才清楚外面疯传的西海三公主是怎么回事,他一开始以为是他儿子面若好女,传言夸大到变味的原因,在发现玉龙三太子喜女装后,暴跳如雷,毁掉他所有女性服装和胭脂水粉。三太子和龙王争吵,谁也不愿意退步,更是闹上凌霄宝殿。

    三太子脱口而出龙王专|制,不让他穿女装他立刻去死,龙王气急,道,那你去啊。两条龙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不过谁都不愿意先服软,玉帝一看,觉得不好放着不管,于是……”

    天然子很识趣接话:“怎样?”

    “玉帝判了小玉龙死刑。”

    天然子:“……”

    “玉帝本意是,到时候龙王求情,他顺水推舟收回惩罚,没想到龙王和三太子皆死咬着不低头,玉帝骑虎难下,正巧我路过天庭,三太子求我,我替他说情,玉帝命他给取经人做脚力,他亦二话不说答应,就是不肯回西海。”

    嗯,懂了,父子俩闹别扭。

    “那便退货吧。”天然子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成。”观音很好说话,扫了他们一圈,“所以……龙呢?”

    “呃……”

    “……你们把人家一条开膛破肚的龙扔在水边不管?”

    “胡说!我还留有一只鹦鹉在那边!”

    大鹦鹉听说后,跳脚抗议:“你们那叫留吗,你们明明是丢下我在原地!”

    天然子连忙顺毛:“是我的错,这不是急昏头了吗?”

    大鹦鹉瞥一眼白骨马,拿翅膀拍拍小和尚的光瓢:“所以我没有怪你——连观音也治不好你的马?”

    天然子将观音的解释照搬过来,大鹦鹉又拍拍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天罚啊,那没办法了。

    “你不要我?我哪里不比那匹白马好?”被“松绑”的三太子从观音那里知道自己即将被退货,心情马上从要被凡人骑的不大情愿,变成你凭什么嫌弃我的争一口气,视线挑剔得在白骨上一寸寸刮过:“我可是龙!龙!”

    天然子半倚着白骨马:“我家崽崽的好,三天三夜说不完,你哪里都比不上他。最比不上他的就是速度。”

    三太子用食指指着自己:“你说我——一条龙,没有一匹马快?”

    “比比?”

    “比!倘使是我赢,你得收回刚才那句话,还得对我道歉。”

    “没问题,可假如你输给我家崽崽呢?”

    “你说赌注,我愿赌服输。”

    “赌注不赌注先不说,喏,我家崽崽,你吃它进肚子里,害它成一副鬼模样,难道不该道歉?”

    一条龙吃掉一匹马,相当于一头老虎捕食一只兔子,谁会跟食物道歉?然而谁叫他盯上的食物是别人家养的,更别说那个“别人”的后台他打不过!

    玉龙三太子素来能屈能伸——除了对他爹,当即爽快道歉:“嗯,我错了,对不起,马兄弟。”

    然后往身上摸啊摸,摸出一颗龙眼大的珠子:“此物名避水珠,你们西天取经一路上定然要碰到不少大江大河,这珠子是我的赔礼,请原谅则个。”

    白骨马点点头,收下迟来的歉礼——它用不上,但是它家崽崽用的上啊!

    当下咬着避水珠放在天然子手里,还往手心里推一推。

    白骨马:给你的!崽崽!我养你!

    天然子特别感动地抱住自己家大可爱,没白养辣么大!

    天然子贴身放好避水珠,翻身上马,对着玉龙三太子昂起下巴:“来。”

    三太子化身成龙,用长尾巴把天然子连人带马一卷:“此处山路崎岖,别说我欺负你,胜之不武,我们去草原上比。放心,我飞得快,三个时辰内回来,不耽误你取经。”

    “行。”

    悟空同样驾起云头,大鹦鹉扑棱着翅膀追上去:“猴子,别忘掉我,劳烦让我蹭个筋斗云,靠两扇小翅膀飞过去,太虐了!”

    悟空抓住大鹦鹉的脚,往手上一提,忽略它的抗议,驾云跟在龙后边。

    观音抬头看着那几个飞得老快,已经成为小黑点的家伙,掐起佛印:“唉,风风火火的,还是一群孩子呢,惠岸,我们回紫竹林,不去掺和这个热闹了。”

    “好的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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