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梁亦安抱着一堆练习本去老师办公室,转角处遇上顾寒深和他几个兄弟在楼梯间说话。
他俩眼神对上,双双都迅速撇开,有男生先“哟吼”再是一阵起哄,梁亦安抱着练习本淡定的走过去,下楼时就听身后的顾寒深说:“我会喜欢她?也不看看梁亦安长什么样,她有身材?胖乎乎的,个子也不高,我眼瞎吗?”
那时候,梁亦安是真的胖,比起同龄人她的确是过于圆润,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身材也不如人苗条,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好看,因为不好看所以也不穿颜色鲜亮的衣服,黑灰深色轮着来,尽量不让自己显眼,就更加的没活力。
梁亦安从未想过会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回应,哪怕他直白的说不喜欢,也别用这样的话去诋毁她,心里那道防线瞬间被攻破,比凌迟处死还难受,她的心事被她喜欢的男孩击碎,下楼时泪眼模糊,痛到微微发抖。
那个晚上,她没吃晚饭,也没去练琴。
窗外下起暴雨,琴房没有练琴声,但操场的篮球声没停过。
青春期里谁没为喜欢的人哭过呢?
梁亦安戴着耳机听歌,枕巾都打湿。
第二天,梁亦安眼睛肿肿的,课间听女生讨论,说隔壁班的顾寒深重感冒,要不要去看看他。
梁亦安不闻窗外事,解着数学题,熟练的公式却怎么都套不进去。
有且只有的喜欢,只会存在于数学中,其余都不会有。
直到初三毕业,梁亦安都没再跟顾寒深说过话,路上遇到也是如陌生人般再无眼神交集,就连平时她家弄了什么也不再亲自端过去给隔壁的奶奶,她想忘了他,她在笔记本上写下他的名字然后用黑笔抹掉,盖了一层又一层,终于看不见了。
中考后,梁亦安考上了危城一中,是个很难考的高中,她本来进不去,不过因为自己的钢琴才艺加分勉强进了实验班。
晚上,所有人都在为她庆祝,而顾寒深家一片漆黑,门外还停着几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豪车。
梁亦安如愿以偿的拥有自己的钢琴,她弹了好几遍曲子,家里人太闹,她出去透透风,隔着一道院门,顾寒深背对着她站在风中。
眼前是暗淡无光,身后是万丈光芒。
梁亦安鬼使神差的推开院门,他听到声响回头,两人一明一暗的对立。
不记得有多久没说过话,反正是很久很久了。
久到她下一个念头就想起,上小学她喊他去上学,顾寒深露出半个头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好像注定要分别。
这一次,顾寒深先叫了她的名字。
“梁亦安,我要走了。”
“去哪呢?”
“金城。”
“哦,祝你一路顺风。”
她回答的自然,立在原地没有动,见他走过来,脚下便像是生了根。
本该是简单的告别,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一场告别,心里情绪波澜壮阔,还没回过神来,顾寒深已经拽住她手腕,落下一吻。
轻柔似羽毛触摸,并没有什么深意。
梁亦安的初吻是顾寒深的。
风吹散她的回忆。
梁亦安的心慌乱不堪,摸不清顾寒深的意思,什么寒暄都没有的人,上来就是强吻,甚至提醒她相亲对象的身份,还一路跟着她强制性的背她。
九月的风说冷就冷,梁亦安盯着他的后脑勺,幽幽叹气,他身边已有人,她超越过这条界线实属不应该。
梁亦安,该醒了。
“放我下来吧。”
眼看就到城楼台阶那,背着的确不好下楼,顾寒深停在原地,稍微偏头与她说话,手却没有放。
“许辰晖和宋好好是男女朋友。”
“我看出来了。”
在咖啡馆,她便明白自己是被当成了靶子,两人吃醋利用她做什么?
她和宋好好关系不咸不淡谈不上亲,心里埋怨几句也不会去跟梁母和宋叔说。
顾寒深停顿会。
“我先前并不知道你与宋好好的关系,如果……”
“没事,这不重要。”
梁亦安心里是不舒服的,顾寒深既然能知道她的相亲对象是什么身份背景,那他为什么会成为她的相亲对象,真正的女友又是谁,顾大少爷会不清楚吗?
你瞒我瞒,不过如此。
“放我下来吧。”梁亦安不想与他过多纠结,她手上还拿着糖葫芦,不吃也想丢了。
顾寒深弯曲身子,将她放开。
梁亦安整理着裙摆又听他道。
“你去相亲是因为想结婚?”
她想结婚?她自己都不知道未来的规划会如何。只是听梁母的话,她说什么年龄做什么事,人生顺理成章而已。
梁亦安没谈过恋爱,唯一心动的人是……
话到嘴边,成了一个“嗯。”
城楼的风车呼啦啦的转,那抹最后的艳丽装进梁亦安的眼底。
顾寒深沉默会,“和我在一起。”
如若是以前,她会激动会失眠会兴奋,但现在只会是吓得她不敢说话。
梁亦安顺手丢了糖葫芦,扬起一丝不自然的笑,“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顾寒深在她身后一字一句问起,“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没有。”梁亦安笑笑,她知道顾寒深是个固执的人,你若和他硬碰硬他只会比你更强硬,若是态度软一点连声附和反而会让他松懈下来。
他们在路边等车,接他的人不是江尘,因为不是熟识的司机,车厢里都没人说话,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梁亦安一路上都看着窗外的景,一晃而过的人和物压根没有被她瞧进心里去,相反顾寒深一直在看她,堂而皇之的没有任何约束的看着她,直白的让人想逃。
到院门口,梁亦安也没跟他道谢,反而是问起:“你现在住哪呢?”
“附近的酒店。”
顾寒深紧盯她,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梁亦安背在身后的手暗自握紧,脸上还是带着笑:“那你赶紧回去吧,我不送你了,看样子是要下大雨。”
果然开始飘细雨。
他阴沉着脸上车离开,梁亦安快速冲回家门,跑上楼就开始收拾行李。
梁母听到动静上楼问她情况怎样。
梁亦安简单几句带过,总结为不太如意,人家看不上她。
梁母倒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她:“没事,以后还有更好的,你在金城要是遇到合适的一定要带回来给妈妈看看,大人给你把把关总是好的。”
梁亦安点头,半咬唇问她:“妈妈,这个相亲对象是谁介绍的呀?”
当时梁母提过几句,梁亦安没怎么细听,也就再问了一遍。
“你宋叔叔介绍的,好像是好好学长公司的朋友,好好在那实习,听说人还可以,我就喊你回来了,也怪我只顾上要给你介绍对象,也不问问你喜不喜欢,安安,是妈妈不好。”
梁母这么做,梁亦安心里都清楚,都是为了她好,自己的孩子常年在外身边没有人陪着,终不是个事,打听到对方是个还不错的小伙子自然想给自己闺女介绍。
哪想的到许辰晖和宋好好竟然是男女朋友。
有时候,梁亦安都不清楚为什么宋好好拿她当假想敌,她走了这么远,宋好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安安,你收拾行李是要走?”
眼瞧着,梁母开始抹眼泪,梁亦安轻声劝她:“工作上出了点问题,我得先走了,妈妈,我忙完会回来的。”母女俩相拥,听着母亲的啜泣声,梁亦安也不忍心多说。
长大后才知道,分别是常事,路要自己走,一直往前走,不能回头看的,回头就会被绊住。
临走前,梁亦安给母亲留下一张十万元的存折,这是她多年的积蓄,不多却是自己亲手赚的,她不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每一笔都有过精心打算,不像同龄的女生喜欢什么一定要入手,她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太喜欢的情绪,只要有那么一些就好。
梁亦安走得急,去机场的路上订好了晚上十一点的飞机票,她要连夜走。
梁母硬要送她到机场,梁亦安不愿意她太操劳,还是拒绝。
从高中毕业,她就独来独往惯了,要是看她离开母亲肯定会抹泪,她也受不了那个场景。
细雨下了几个小时,暴雨迟迟没来,老天对她还算好,如果真是暴雨雷电她可能就走不了了。
顾寒深给的初吻她能记一辈子,因为青春年华正好,记着就忘不了。
但26岁的梁亦安并不觉得现在的顾寒深给她一个吻就能说明什么,成人世界没童话,她已经长大。
离开,对于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晚上九点,酒店。
顾寒深给梁亦安电话,无人接听。
电话号码是从梁母那弄来的,说同在金城可以互帮互助。
再多打几次,关机。
顾寒深揉着眉心,记忆里的梁亦安从不会对他笑,她习惯了执拗的对他,他们能时隔好久都不说话,但今天出了那样的事她还对他笑,甚至不问为什么。
她太顺着他,以至于他放松了心态,隐约透着几丝欢喜。
顾寒深驱车赶去她家,得知她已经回金城的消息。
梁亦安明面上是因为工作,而在顾寒深看来,这是故意逃走。
车窗上印着他带有怒气的脸,拨通江尘电话后。
“我要回金城,马上。”
另一头的江尘莫名其妙的,顾少想一出是一出,又拿他没办法。
顾寒深凌晨2 点回到金城,下车来接他的司机被推出去,他开着导航直奔梁亦安的住处,她在金城住的地方还是梁母给的地址,到了之后按着门铃却是一个打着哈欠的男人开门。
“你谁啊,有病吗?大半夜的。”
顾寒深已经在暴走边缘,暗自压下满身的怒气,沉声问道:“梁亦安呢,你是她什么人?”
大汉也是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才说:“哦哦梁亦安啊,三个月前就走了啊,这房子她转租给我了。”
顾寒深听完心都凉了一截,梁亦安搬走后竟然连母亲都没有提起过。
就像是彻底要离开他一样。
他也就是一时大意,才让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好啊,梁亦安,果真是他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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