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已经惹怒他了。
这段时间的逃避除了自我谴责也不是毫无收获,温灿发现自己在面对他们时,竟然不再恐惧了。
不用姜逢再多说什么,她拿上自己的东西主动跟着他们走。
一路上姜逢都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表情莫测。
温灿平静地在心中酝酿着待会儿见到梁尽的说辞。
可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梁尽的冷漠。
“你们带我来医院干什么?”
温灿的手紧紧扒着座椅。车子停一家私人医院门口,大门敞开。里面灯火通明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在暗夜里就像一个怪物的巨口。
“下车吧,我可不想逼你。”
温灿拼命摇了摇头,“我不下车,我要回家。”
姜逢有些不忍地背过身去,跟着他的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立即会意。她打开车门,用力一扯便将温灿从车里拽了出来。
“我要回家!你们这是犯法的!”温灿被女人用手紧紧制住逼迫着往前走,她越挣扎女人手下的力气就越大。她疼得眼泪汪汪,可身体的疼痛却抑制不住心里的恐慌。
她忍不住哭出声来。
“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我!我要回家!”
姜逢又沉沉叹了口气,“我早跟你说过的,让你离梁尽远一点。”
是有很多人跟温灿说过,离梁尽远一点。可是,没有人告诉她,他有多可怕。
温灿哭喊道:“姜逢,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害怕,我要回家。”
长长的走廊一直延伸到深处,前面有最可怕的东西在等着她。温灿奔溃地大哭,哭声回荡在这昏暗的走廊,凄厉哀恸。
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助她。
这是世界上最遥远的一段距离,尽头站着一个她无比熟悉的身影。他冰冷的眼睛,穿过幽暗的走廊,不用动手便将她推入了万丈深渊。
她泪眼迷蒙,放弃了挣扎。
见到梁尽,温灿身后的女人放开了桎梏她的手。她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跑向他,她的手无措地抓着他的衣服,“我知道错了,我害怕,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以后乖乖听话,你说什么我都听。”
梁尽用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动作怜惜温柔,问她:“真的?”
温灿抑制着哭声用力点了点头,眼泪随着她剧烈的动作再次从眼眶滑落。
“那你听话,等会儿我就带你回家。我给你找了最好的医生,你不用怕。”
她惊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
他身后的黑暗一下子清晰起来。温灿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在与恶魔为伴。
“如果,我不听话呢?”她哽咽着问。
“你没有选择。”
温灿曾经可以选择,她选择了他。
绝望翻江倒海,瞬间倾覆了微如尘埃的她。可即便是尘埃,它也可以选择是飞入火海,还是泯灭与水中。
温灿扯出一个笑容,“我可以选择,最起码,我的命是我的。”
在所有人始料未及时,她迎头撞上了冰冷坚硬的墙壁。
那时温灿觉得自己触摸到了死亡。等到后面真的死过几次了,才觉得那如痒痒挠一般儿戏。
任何放弃轻贱自己生命的行为都应该遭到最严厉残酷的谴责。
再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不过她对梁尽的感情,确实已经在那一刻死了。
每当她想起这件事时,就觉得自己那一瞬间是智障附体。幸亏她力气小,只撞出了个轻微脑震荡,不然就只能在阴间里无尽的懊悔。
最幸运的是她保住了坏坏。
她的宝贝不仅没有因为他愚蠢的妈妈而出事,还健康平安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拯救了她。
有了坏坏,她才有了面对生活的勇气。
不过,那是坏坏出生后的事。坏坏出生前是她这辈子最黑暗无助的一段时光。
她在医院里醒来,坚定自己已经失去了孩子。
那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她歇斯底里地哭,梁尽一进来,她就疯狂地扯自己的头发。
陆锦年不停地安抚她,她抱着陆锦年不停地哭不停地道歉,她说:锦年姐,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她不敢让陆锦年告诉她的姑姑和表妹,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她的亲人。
她也恨上了姜逢,他一进来,就拿东西往他身上扔让他滚出去。
只有陆锦年一直陪着她。
她情绪渐渐冷静下来后,才相信她没有失去她的孩子。可是她一点儿也不高兴,她没办法接受失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迎接他。
她的肚子就在她的忧愁中慢慢变大。尽管坏坏是个听话不折腾人的孩子,她的身体也渐渐虚弱下去。她吃不下饭瘦得出奇,四肢纤长孱弱,只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看着让人担心。
陆锦年将她接到郊外的一处别墅,那里风景怡人空气清新。每天有专人为她做营养餐,处理她的饮食起居。
她知道是谁安排了这些,但没有戳破。
她一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就会情绪失控,她的产前抑郁也越来越严重。
他们请了心理医生为她治疗。
她就是在心理医生的治疗下慢慢走出了阴影。
她试着挣脱内心的禁锢,找来了梁尽。
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数不清有多少日子没有见过他。
他俊朗如旧,看着有些瘦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是温灿先打破了宁静。
“嗨,好久不见。”她微笑着打招呼。
梁尽大概是不想回应,总之他没有说话。
温灿只能继续说:“我想跟你说说孩子的事,再有两个多月他就要出生了。我们已经是最坏最自私的爸爸妈妈了,但为了他我希望可以和你和平相处。虽然你不喜欢他,但也得对他负责。”
“孩子十八岁前由我抚养,好吗?”
“好。”
“哺乳期的时候我不好找工作,你可以出抚养费吗?”
“可以。”
“好,那我就放心了。如果你想看他的话可以随时来,我不会反对的。”
那大概是他们之间最平等的一次对话了。
她告诉了她的心理医生,得到了肯定,她的情况也慢慢好转。随着产期的临近,除了对生产的恐惧,她还渐渐有了对新生命的期待。
而梁尽再没有打扰过她的生活。
坏坏是剖腹产的婴儿,因为胎位不正。
温灿很没有常识地想过是不是因为她那一撞把他给撞歪了。她没有受多少罪,就从护士手里看到了皱巴巴丑得要死的坏坏。
她那时候想起了抛弃她的妈妈,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过她了。
坏坏小小的手指捏住她的那一刻,她才感觉到了生命的神奇和可贵。
温灿坐月子的时候,梁尽来看过她几次。还带来了坏坏的大名,梁悰。
温灿也给坏坏起了个大名,叫温开心。但是由于她住的昂贵的月子中心和金牌月嫂还有前前后后伺候她的许多人都是他花的钱,没有说出口。
梁尽没有抱过坏坏,大部分时间是看着他睡觉。他一句话也不说,温灿也一句话都不问。经常她也跟着睡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
她生了孩子的事情只告诉了宋伊伊,没敢告诉温雅。宋伊伊用她的压岁钱买了一个小银锁送给坏坏。常年被病气缠绕的宋伊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她拉着坏坏的小手轻轻逗弄却不敢抱他。
温灿把坏坏小心翼翼放进她的怀里,宋伊伊一动也不敢动,小声地说:“姐,姐,你快把他抱走,他要掉下去了。”
温灿故意不接,任由宋伊伊害怕。陆锦年看不过去,把坏坏从如临大敌的宋伊伊手中接了过来。不苟言笑的陆锦年,在抱着坏坏时,卸掉了一身的冷硬变得柔和起来。
坏坏的到来,不仅照亮了温灿,也让她们的世界温暖起来。
如今说来那不过是一段往事,但温灿真的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重拾对人生的希望。
坏坏平安长到一岁,温灿也从一个什么也不会的新手妈妈变成了一个可以一手包办坏坏所有事情的妈妈。
梁尽本来为坏坏请了保姆的,但是温灿执意要自己带孩子。那段时间他们可以和平相处,他偶尔过来看孩子,两个人从不多说一句话。他也从不抱坏坏,看一会儿就走。
温灿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如果日子可以就这么一直过下去她肯定不会再折腾。
坏坏满一岁后,她开始找工作。那时她和坏坏的吃住都是梁尽负责。坏坏可以安心享受他爸爸的钱,但温灿不能。
她想赶紧找到一份工作,可以养活自己。
陆锦年和元起都提出要帮她找工作,按照他们的能力帮她找一个闲职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大概是因为有了坏坏,温灿不愿意再万事都依靠别人了。
她投了很多简历,面试了很多家公司,都没有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
社会对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女性不太友好。
温灿找工作失利的时候,顾雯雯从临市来看她。两个人很久没有见面,顾雯雯刚刚辞了职除了来看坏坏也有事跟她商量。
她说她想开一个网店想邀请温灿入伙,这样她可以一边带孩子一边赚钱。
温灿心动了。这意味着她必须离开纭市去另一个城市生活。不过,临市并不远,她还是可以经常回来。
温灿与顾雯雯说好后,便着手准备搬家的事宜。
她没有想过梁尽会反对。
说反对也不准确。他只是说:你要去哪里都可以,孩子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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