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事,也值得你朝翩翩这样又吼又叫的?”
“娘,你不能这么惯着她了,这么大的姑娘,不出工挣工分就算了,在家连饭都不做,还尽糟蹋东西,一个丫头片子养那么精贵做什么?”
“你闭嘴!
翩翩可是有大造化的人,你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目光放长远些。
以后可别对翩翩这么说话了,免得伤了翩翩的心。
家里那点活又不是没有人做,你媳妇和光华媳妇都在那干坐着你不说,老是指使翩翩做什么?
人心都是肉做的,你现在对翩翩好,她以后自然孝顺你,你要是再这么恶声恶气,小心我捶你。”
何红中对自己娘一向言听计从,这会不过因着工分的事情太过恼怒,心情郁闷,女儿说不得骂不得,便将村长做事不公道拿出来说道。
“行行行,我不说了,不说你宝贝孙女。
这不是那何苗圃仗着那么点芝麻官的权势,还整天向我摆长辈的款,有些上火吗?
不止我被扣了工分,光华和光宗每次也是拿最低的工分,光华媳妇几个娘们就更不要说了,我们家每次五六个人出工,加起来却连三个满工分都不给,你说气不气人?”
肖晓曼听了依然没往心里去,接着批评道:“在外面受了气,自己不去找回场子也罢了,还回来往翩翩身上撒,你可真出息。”
“我怎么找场子?人家是村长,又摆长辈的款,我有理也得短三分啊。”
肖晓曼坐在八仙桌,听着儿子孙子叫苦不迭的声音,盯着孙女何翩翩瞧了一会,又深思一番,仿佛做出重大决定般开口了:
“何苗圃那个老东西的确顽固,跟茅厕的石头没两样,又臭又硬。原也不想同他闹开,是想着总归在村里人家手下讨生计,别回头时时给家里穿小鞋。
哪想我们倒是忍气吞声了这些年,那老东西越发放肆,也怪你爹死的早,你亲兄弟也没了。
不过咱孤儿寡母也不是真的那么好欺负的,我那里还有些家底,
家里嚼用不用担心,就算一两年没什么进项,也开销得过去,何况你们大姐会不时贴补点,没什么好愁的。”
肖晓曼最近在筹谋着两个孙子前程的事,她肖晓曼虎落平阳沦落到这山洼里,可没想过儿孙也没有出头的日子,一直得过清贫的苦日子。
三年前女婿接了他老子的班,肖晓曼便算计上了。
要越过外孙让自己孙子接女婿的班,虽然看上去困难重重,可是运作的好也不是不可能。
她不过是愁着这一个岗位到底是给光华好还是给光宗好,现在孙女眼见着立起来,肖晓曼一点都不着急了。
女婿那杀猪的工作如今看着也上不了台面了,翩翩可是要嫁到大户人家去,有个杀猪的兄长名声也不好听。
反正等翩翩有大出息了,一家子自然都有出路。
越想肖晓曼心中的主意越发坚定:“既然不怕撕破脸,也不用这么顾忌着缩手缩脚,何苗圃老是针对我们家,也该讨个说法,
正好今天这事可以作为开端,翩翩自然是没有错的,你找何莲说道去,你个做长辈的好声好气请她传个话,她没传到位不要负责任?
何苗圃摆长辈的谱你也不用惧,好歹我还杵在这里没死呢。
你现在就去,闹大些,让左右邻居都看见。
他要敢仗势压你,我明天就上地头同他理论去,到时候看谁没脸,也让村里知道我们这一支不是一直那么好欺负的。”
独木难支前些年一直是肖晓曼心口的痛,原本她有三子一女,老大老二两个男孩却因为躲鬼子的时候跑出去玩了,没及时带进山里,村里也不愿意冒险派人回来找下,最后两个孩子都给鬼子杀了,三儿子便成了家中独子。
可怜老三没有亲兄弟帮衬,时常受到欺压。
还是这两年女婿能干了,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那些事少了不少。
现在俩孙子都长大了,孙女也立起来,肖晓曼有底气翻盘。
何翩翩在边上听了,适时补了一句:“何莲要说来过了,我是没看见的。”
她一点都不怕家里现在去何莲家闹,闹赢了正好扬名立威,还能让何莲吃顿挂落;闹输了也不怕,明天何苗圃脖子上便会挂着封建残留牌子,他们家今晚闹一场不过提前和坏成分家庭划清界限罢了。
何红中听了这么一通鼓动,带着两个儿子气势汹汹的出了门。
沿路吆五喝六的来到何苗圃家里。
像他娘说的,一直忍气吞声,人家还当你是缩头乌龟,既然要闹就闹大一点。
沿路,何红中同来看热闹的叔伯、兄弟讲述今天的遭遇,原本不是什么大事,这么一渲染,好像受了天大的不公与委屈,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都跟着过来了。
进了何苗圃家门,没第一时间见到何苗圃,连何莲父亲都好似不在家,何红中心中有底气了,气焰更是高涨。
“何莲呢,出来。”
何花的身体太差了,安然的灵魂今天过来时两者还发生了一些冲突与交汇,就更加虚弱了,又罕见碰到狼下山,受了惊吓加上跳入池塘中着了凉,安然便华丽丽在第一天倒下了。
原本是何家是打算让何苗圃一个人去坝头村余向阳家表示感谢,现在何花因落水生病,听说余向阳也落了水,还被何莲不慎误伤,怕是身体也有不适,于是家里给何花拿药时候也给余向阳拿了一些,何苗圃连同何莲父亲一同过去了。
何花病势汹涌,何莲刚给昏迷呓语中的妹妹喂了药,正在床边看她发汗的情形,听见外面的喧哗,皱着眉头带上房门出来了。
家里晚饭早就烧好了,何奶奶、何母和何成都在仓库里归拢这些天从自留地收上来的粮食,一时没听到响声。
见家里只有何莲一个,何红中便大声斥责何莲应承的事没有做到,害得他浪费了时间还白白丢了工分,并且大大耽误了生产队上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影影绰绰提到何苗圃办事不公、在工分划定上有失偏颇、偏袒自家人、徇私舞弊等等罪行。
何莲听了一时有些懵,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这大声嚷嚷的何红中是她房下叔叔对吧?她还常听爷爷说他们家困难根基浅,都是房下同姓,自己爷爷和过世的山烩爷爷还是亲堂兄弟,要多照顾点。
这就是照顾的结果?
何莲作为家里的长女,打小跟在爷爷身边,见多识广,可不是随便两句恶声恶气的话就能吓住的。
更不会放任这莫名其妙的脏水泼到自家身上,略一思考便大致理清了头绪,毫不惧怕的抬头挺胸顶回去:
“工分派定又不是我爷爷一个人说的算,红中叔既然觉得不公平,不应该到村支部去提吗?
至于我今天得了三个工分?虽然下午我没上工,但是整个上午都在地里收绿豆,怎么能说是凭白得的?
何玲上午和我一起的,她收了一整天,算七个工分,我早上七点不到就到了地头,上午日头不比下午短,我也收了三袋子绿豆荚怎么不能拿三个工分?”
何红中哪想到何莲上午有去上工,他还当何莲那三个工分是从自己身上扣去平白添在在家休息的何莲身上。
这会一开场便堵得哑口无言,何红中脸有些发红,一时下不来台,便打算用长辈的身份压一压,扬手道:“我不和你小丫头片子掰扯,让你爷爷来。”
“您一来不是说让我帮忙喊人的事吗?我爷爷现在不在家,先将这一茬说清楚。”
何红中点头道:“那你说说,中午为什么不帮着带句话给翩翩,你躲懒就直接说,应承下来又不做到,你这不是耽误队上的事吗?稻谷晒在那里,没人看,损失了算谁的?”
“明明是翩翩姐躲懒不去,这责任自然在翩翩姐身上。”
“可我家翩翩说你根本就没去喊她,她不知道,自然就没去了。”
“翩翩姐居然说我没有去喊她?她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明明去了。”
“翩翩说你没去,我娘也说没看见你,你说你去了,那还有谁看见了,证明你去过了?”
何莲沉思了一会,突然一脸震惊问道:“红中叔,你有让我去喊人吗?”
“我怎么就没有让你喊?我在河边阔田那遇到你的,你怎么可以抵赖呢?”
“你说你请我传话了,我却是没听到,还有别人看见了吗?谁看见了?你怎么证明你请我传话了?”
何红中嘴张了张,又说不出话来了。
他要是坚持说有请何莲帮忙喊人,何莲也可以坚持说她有到家里喊翩翩,都是各执一词,他也占不了绝对的主导地位。
何红中停顿住了,何莲却是连环炮似得放出一长串话来:“你说有就有,何翩翩说没看到我就没看到我?不都是空口说白话。
那我还说我就去找过何翩翩将事情传达了。
她最近没出过门,若不是我去喊了她,我怎么就知道她穿了什么衣服,连她脚上的鞋子、头发上的发卡都一清二楚,我自然是去你家见到她传过话了。”
忽而何莲狡黠一笑,再开口又变了:“退一万步说,今天就算你看见我了,让我传话,我有答应吗?你能证明我答应了吗?
我怎么可能答应帮你去喊人,我明明今天都没有看到你!”
何红中被何莲这一连串的话绕晕了,听她狡辩说今天没见到自己,立马像抓住把柄似得吼道:“你怎么说没有看到我,你都知道我家翩翩穿的什么,你都去了我家,怎么又说我没有让你传话,你这不是前言不搭后语吗?”
“我说没碰见你就是没碰见你,更没有跑到你家门口去喊何翩翩。”
“你狡辩,翩翩和我娘都看见你了!”
何莲站在那里看着村民交头接耳,笑着说:“那么现在到底是谁狡辩?我相信在场的叔叔伯伯们只要用脑子想一想就都清楚了。不知道红中叔来这么闹一场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是没有什么大事,还请离开,我家马上要吃饭了。”
何红中开始还有些茫然,听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中了何莲这丫头的圈套,明明他先前说的是何莲没帮他传话,翩翩根本没见到何莲。
给这一绕,他光顾着证明自己有让何莲传话,将何莲同翩翩见面的事情落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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