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门无法关闭,像被牢牢焊在了那个位置。不过里面和外面同样危险,进退维谷,这门开着和关着没多大差别。
他们重新踏进城堡,这次小孩子的歌声没有再出现,厚厚的地毯有效降低了噪音,使脚步声微不可闻,死一般的寂静重新包围了他们。
走廊的无头铜像挪了位置,高大的塑像刚好挡在第一次来时打不开的木门前,只能从铜像缝隙里窥见一点属于木头的褐色。
它不可能无缘无故挪到这儿,然而六个人一起又拽又推都没能把它移开,他们只好继续往前走回到宴会厅。
宴会厅的灯光仍旧黯淡,像是点着上个世纪的煤油灯。伊殊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布局,这里的摆设和第一次来时一样,没有变过,画像中的男人微笑着看着他的客人们回到这里。
二楼的那些房间门还是开着的,伊殊数了数,一共有六个房间,不知是不是巧合,他们刚好有六个人。再往上看,这栋建筑一共有六层,但他只看见了到二楼的楼梯。
“四处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伊殊说着,率先往二楼走。
这次莉莉放开了他,她不想去二楼,其他人也同样。伊殊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但二楼总要有个人去,没人去,便只能他去了。
楼梯在中间分为左右两边,两边都通向二楼,男左女右,伊殊选了左。楼梯建得很陡,目测有六十度,台阶的跨度也很反人类,迈一步太小,迈两级又太大。
伊殊小心翼翼地扶着扶手一路往上,注意着脚下千万别踩空,在即将到达二楼时,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自己。
他停下来环视四周,左边能看见宴会厅。宴会厅虽大,但空旷的一眼就能看完到底有哪些东西,几个人散开在宴会厅的各个角落东翻西找,并没有人抬起头关注他。而右边是那幅画在墙上的巨大肖像,他现在的位置正好和画中人的眼睛在同一水平线。
他偏头盯着画中青年的眼睛,那双仿佛属于活人般深情的蓝眼睛也好像在回望着他。
伊殊看了几秒,觉得有点冷,几步上了楼。
那副画大约和蒙娜丽莎是一样的画法,在每个角度都能看见青年的目光与微笑,虽然知道,但伊殊仍旧讨厌这种被无时无刻紧盯着的感觉。
二楼中间是一条极长的走廊,把六个打开的房间对半分割开。伊殊并不急着探索那些房间,他站在走廊前打量。
走廊尽头是一扇落地窗,似乎是个露台。光滑的玻璃模糊地映着他的影子,形成一个黑色的轮廓,但又与窗外的黑暗相区别。走廊中间贴墙放着一个落地钟,没有听见钟摆声。
伊殊走过去,时钟果然也停在了3:07。
“殊!我们找到了几把钥匙!”正当他想伸手摆弄一下那座钟,楼下忽然传来简的喊声。
想着等会儿再来也不迟,伊殊放下手应了一声,“我马上下来!”
他转过身,在转身的瞬间,余光不经意间看见走廊尽头映着他的玻璃,在他的影子背后,一个黑影高高举起手中的刀。
伊殊猛地回头。
然而什么也没有,刚刚那一瞥就好像是他的错觉。
正当他想离开,忽然看见脚下的影子。不光有他的,还有另一个“人”的。
灯光下,影子贴在红地毯上,像渗出了血。
伊殊骤然攥紧手里的棍子,开了几个小时车又在这里被折腾,到现在都没能休息。一口水没喝一点儿东西没吃,心情早就差到了极点,因为队伍里有女孩子才一直忍耐。
然而现在这是什么鬼东西?也配叫他忍?
恼火地摸出戴在脖子上的十字架,这十字架是从地摊买的,一直当个装饰品挂身上。右手棍子一甩,“砰”的一声粉刷得一丝不苟的墙壁就出现了个拳头大小的坑。
“没事找事,信不信我让你再死一回!”离了温和的表象,青年压低的说话声都带着股狠劲儿。
他身上的十字架压根没拿去教堂祈过福,他也不信上帝,这十字架其实一点儿屁用没有。但大约鬼也怕恶人,那影子犹豫地退了几步,扭曲着消失了。
楼下的几人盯着楼梯等着伊殊下来,却忽然听见楼上传来一声闷响。简等不急,一边儿大声问一边儿往楼上跑。
“殊,发生什么了?你还好吗?”
伊殊一边儿把十字架往衬衫里塞,一边儿回答,声音又恢复了温和的状态,活像个精分。
“我没事,只是棍子掉了而已。”
其余人对视一眼,也尾随着简一起上了二楼,见到确实一点儿事没有的伊殊,简松了口气。
只有运动男注意到青年身后墙壁上凹陷,眼皮跳了跳,庆幸自己之前在出言不逊前及时刹车,没有挨上一棍。
“钥匙呢?”伊殊不着痕迹的活动了一下被墙壁震得有些麻的手腕。
眼镜男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刻着花与藤蔓的铜钥匙,每把钥匙的顶端都坠有一个名牌。伊殊随便拿起一把,他本以为名牌上标注的是钥匙属于哪个房间,却没想到上面写的是人名。
莉莉.鲁西亚,这是大小姐的名字。
钥匙一共有六把,每把都坠有他们其中一人的名字。
伊殊拿走坠有自己名字的钥匙,在二楼已经打开的房间挨个试过去,最终与左边最后一间打开的门锁相吻合。
顺手按开那间房间的灯,线路老化的电灯闪了闪,颤巍巍地亮起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温暖的光来。
只是一间带着浴室和阳台的卧室,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甚至可以说豪华,足以当做是一间独立的三居室。
房间内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地毯上的金丝绣线奢靡地闪烁着。注满水的浴池上漂浮着艳色的花瓣,缓缓升起的水汽与池边香薰混合,淡淡的香味被从打开的阳台穿行而过的风吹得逸散开来。
房间里的情调好像这里是个度假酒店似的。
伊殊拿剩下的钥匙试了试另一扇打开的门,他旁边的房间属于名叫乔的运动男。打开灯,惨白的灯光下,这间房间小得一眼便能望尽。
如果说他的房间是总统套房,运动男的顶多算个豪华单人间。
城堡主人偏心得显而易见。
随手把有自己名字的钥匙收进口袋,伊殊说:“如果我没猜错,‘它’想让我们住下来。”
“住下?!”莉莉重复,崩溃地扯了扯自己肩头的酒红色卷发。
其他人情绪也算不上好,没人想住在随时可能面临死亡的城堡里。
艾米勉强笑了笑,“有地方住总比没有好一些。”
抱着微弱的希望,他们想接着找找线索,伊殊惦记着刚刚看见的钟,一群人便又重新回到走廊。
运动男去走廊尽头的露台想要找找有没有别的线索,其他人则和伊殊待在一起,围着那座老式的落地钟各有所思。
伊殊想试试看把这座钟的时间往后拨,却被前面的玻璃门挡住了,拉不开。
“你需要有钥匙。”从刚才就没怎么说话的眼镜男畏缩着开口,指了指门上不起眼的小小的锁孔。
这也是一般正常人的思维,看见锁就想找钥匙,然而伊殊顶多算半个正常人,还是在他没有武器的前提下。
敲了敲那扇玻璃门,感觉了一下厚度。
“你们离远点。”他掂了掂手里的棍子。
刚从露台返回的运动男看见围在青年一圈儿的人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疑惑,便又见外表颇具欺骗性的东方人扬起手上的棍子。
看着娇小又好欺负,实则暴力异常。
如果伊殊知道他一米七好几的身高被形容成娇小,他一定先拿棍子把这人腿先打折。
在伊殊的暴力打击下,目测超过三厘米厚的玻璃裂成不同大小的碎片,老式的落地钟被巨大的力道震得使劲摇晃,其他人不禁觉得这钟的寿命大概就到此为止。
运动男嘴角抽了抽,“我想露台也不需要钥匙了。”
露台前同样有一道锁着的玻璃门,运动男进不去,在那儿发了会儿呆就回来了。
伊殊瞥了一眼露台的方向,还没控制好愉悦上扬的嘴角,语气里带着隐隐的跃跃欲试的味道,“我一会儿去试试。”
钟的表盘没了玻璃的阻挡,伊殊很轻易地就拨动了静止的分针。他手上使的力气不算太小,然而分针却只前进了一小格,指向3:08。
离得近的简也伸出手,试着把指针接着往前拨,却怎么也拨不动。
“我想应该是有什么零件卡住了。”眼镜男小声发表意见。
但伊殊却觉得不对,掏出手机,手机上的时间也变了。
3:08。
这钟果然能控制时间。
伊殊若有所思,抬起头,明明下方的钟摆毫无反应,分针却自动往前进了一格。
时间开始重新前进了,这代表3:07对于这个地方一定是一个特别的时间点,这个时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这时刚好从露台方向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似乎有人在敲那扇窗户。
伊殊下意识抬起头,然后咽了咽口水。
“别回头。”然而他还是说晚了。
队友们顺着声音纷纷转头望向红毯尽头,紧贴在玻璃上五官都扭曲了的带着斑块的惨白人脸见他们看过来兴奋地咧开嘴角。伴随着莉莉高分贝的尖叫,人脸伸出猩红的舌头舔着窗户上的锁孔,湿漉漉的口水顺着锁眼流到里侧,顺着窗棱滑下。
伊殊发誓他绝对不会碰那个窗户一下。
窗外的男人似乎并不会穿墙而过,除了行为恶心外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然而下一秒伊殊就知道他错了,男人从喉咙里掏出一把反着光的钥匙。
窗户,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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