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姨娘却没有葛云惠的好胃口,一直到了中午,都没进一点吃食。婆子给她端了午饭过来,她看都没看一眼菜色,就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低声道:“拿下去吧,我没心思吃。”
说完,罗姨娘就歪在靠枕上,半合了眼睛,整个人恹恹的,全没了往日的精神头儿。
一个往常在罗姨娘身边伺候的小丫头,走进屋里瞧见罗姨娘这个模样,也不大敢说话,小心得退了出去。小丫头还没有退出门去,就被罗姨娘看见了。
罗姨娘皱眉看向了小丫头,恨恨的骂道:“怎么?连你也不守规矩了?贼头贼脑的做什么?我原本以为你们一个个都是顶安分的,结果这么落我的脸,让那姓葛的头一天掌家就寻出这么多错处!”
小丫头立即站定了,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罗姨娘看那丫头畏畏缩缩,心中恨极了:“怎的?如今看我没了势,连话都不回我了?当我就不能卖了你?我也告诉你们,葛云惠能做得事,我也是能做得的!”
小丫头被罗姨娘的话吓得手脚发软,立即哭了出来:“姨娘……不,不,是夫人。方才何婆子寻人找了奴婢出去,央求奴婢在夫人面前多说说好话,让她再回到府里来。都是奴婢脑子糊涂了,收了何婆子一串钱,应了她的求。”
小丫头此刻吓破了胆,所有的事都一通说了出来。
罗姨娘闷着的气,都被引了出来,她随手拿了个物件就向那个小丫头扔了过去。厉声骂道:“就是你们这些不开眼的东西拖累我,才我丢了这么大的脸面!你与那何婆子一道给我滚了出去,我为了府上的事尽心竭力,你们倒是心安理得当了蛀虫。还在旁人面前落了我的脸,把我显得跟个瞎子一样。我招进府里的人竟然是个贼!这些年在我眼皮子底下,我都没有看出你们都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有本事瞒了我,倒去瞒了葛云惠啊!怎么落在她的手里,就全露了馅儿呢?如今,我到成了个痴傻的,还自己个儿觉得把你们管得服服帖帖,你们这些下贱东西,真该把你们都卖进勾栏院子里,让你们过一过不人不鬼的日子!现在,竟然还敢来求情!”
罗姨娘气到极致,竟下了炕追着小丫头打,一边对着小丫头又掐又拧的,一边骂道:“我让你们这些东西再不开眼,我让你们再丢我的脸面。原本还指望着你们能去压一压葛云惠,去给她个下马威。如今倒是因为你们,显得我不懂得管家了。你们……你们当真是要拖累死我!”
罗姨娘这般生气,是因着她之前觉得自己将贺府管得很好,比起贺珣当初的生母明氏也差不了多少。甚至罗姨娘心里还暗暗觉得,她要比明氏做得更好,明氏还有嫁妆可用。但她就贺庆元每月才多少月俸,竟然能用来养活了这么一大家子的人,对待下人她也是极其有威严,每个人敢在她面前说出一个“不”字。
可罗姨娘怎么都没有想到,她都已经精打细算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人钻了她的空子。那些个往日里对她顺从的丫头婆子,背着她竟是什么都敢做敢偷的!
罗姨娘觉得她往日里的得意与威风都仿佛是个笑话!她怎能不气?怎能不怒?
罗姨娘当真气极了,手下没个轻重,把小丫头掐得一边哭着一边喊着求饶的话,她也不住手。旁人看着小丫头的惨样都慌忙躲开,生怕罗姨娘的怒气发落到自己的身上。
罗姨娘最后实在没了力气,才放开了手,跌坐在炕上还不住的骂着:“你们这些下贱坯子,当真是要气死我!你们都给我滚!滚出去!”
罗姨娘说完,指了王大媳妇儿,气道:“王大家的,你留下来,旁人都滚开!一群下贱东西,惹得我生气!”
待旁人都退下了,王大媳妇才给罗姨娘倒了一杯茶,沉声道:“夫人,何必这么生气的。哪家没有这样的事?就是葛云惠管了府上的事,也会出这样的事。”
罗姨娘气道:“这怎么能一样?葛云惠她是贺珣的正妻,本来就立得正。便是有了错,也是她年轻不懂事。我呢?我虽然被称了几年夫人,位份就只是个姨娘。若是连家都管不好,我还有有什么前程!”
罗姨娘说罢,用力咬了嘴唇,整个人都委顿了许多。
王大媳妇见状,连忙劝道:“夫人可不能这样失了志气,这招不成,不是还有旁的招数?葛云惠那二叔二婶,听着大少爷与老爷病了,可是着人想奴婢打探过,看能不能在府上拜见一下呢。葛云惠那妹子葛云瑛,听得大少爷险些死了,哭得差点晕了过去,口口声声要来这边照顾着大少爷。到时候夫人不如留着葛云瑛在跟前儿,她虽性子刁蛮些,但模样生的可是燕州第一等的好,不信大少爷不留着她的。葛云瑛可是个能搅事的,她到了大少爷身边,我们就只等着看戏就好了。”
罗姨娘听了这话,才长出了一口气,心情终于舒缓了几分:“若是这件事能办成,倒是能让我舒心一些。”
罗姨娘说着,转头看向王大媳妇:“这些年,你一直在我身边帮衬着。若不是你,我也走不到如今这一步,我做得事,你都知道。但你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王大媳妇面上一僵,随后慌忙说道:“夫人,奴婢能有什么事儿瞒着您呢?最大的念想,就是盼着夫人能够站稳脚跟,往后奴婢在夫人跟前儿得脸,也能给自家小子寻个好差事。”
罗姨娘深深看了王大媳妇儿一样,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也甭怪我多疑,那何婆子在我面前是个多老实的人啊,却敢背地里偷东西,我也是被骗怕了。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可你也得更尽心做事,才让我更放心啊。”
王大媳妇立即说道:“夫人放心,奴婢往后就只靠着夫人了,哪敢有二心呢。甭说奴婢了,我家男人也给夫人出了不少力,不然大少爷怎能伤的那般重?”
罗姨娘想了想,才点了下头:“知道你们一家子,都是忠心的。放心吧,往后我好了,自然也短不了你们的好处。”
王大媳妇自然对罗姨娘千恩万谢了一番,只是待罗姨娘不再看向她的时候,王大媳妇眼中还是掩不住厌恶,在罗姨娘背后,狠狠的对她白了一眼。
因红珊一直盯着罗姨娘这边,听着罗姨娘把小丫头打得一个劲儿的哭喊,红珊就趴在门边仔细听着,随后就跑过去告诉了葛云惠。
罗姨娘打了的小丫头与红珊差不多年岁,是前年才买下的。这会儿红珊瞧见小丫头挨了一顿狠打,心里也不大自在,没了往日里看着罗姨娘倒霉就幸灾乐祸的表情,耷拉了小脸凑在葛云惠身边,说了这些事后,就蔫巴巴的走开了。
贺珣这几天看着红珊在跟前伺候,觉得她未免活泛得有些过头了,且做事有些毛躁。待红珊走了后,贺珣就皱眉看向葛云惠:“往后你再配个丫头吧,这丫头不是能伺候人的。”
葛云惠点了点头,笑着说:“往后再说吧,本来也没预备着让红珊一直伺候着我。”
葛云惠说完着,理了理手中的针线,低头一边做着衣服,一边轻笑着问:“只是罗姨娘当真信赖着王大媳妇,许多次都遣散了旁人,独留着她在身边。”
贺珣垂目,目光落在葛云惠柔润的指尖,思量了片刻,冷声道:“王大就是伺候马匹的,我的伤,与他们脱不了关系。他们是贺家的家生奴才,怎能对罗姨娘这般效忠?也许自一开始,罗姨娘就是旁人手里的刀罢了。”
葛云惠抬了下眼皮,看了眼贺珣。她在贺府两年,多多少少能猜出一些影子。若是京城的侯府当真那么好过日子,贺珣的生母明氏当初该带着贺珣留在京城。贺珣的年纪正是求学上进的时候,燕州怎比得上京城,有那么多的好先生?
明氏多么聪慧的一个人,若不是怕留在京城,贺珣的命会被人害了,哪里能耽误了贺珣的前程?
且这些年来,只要有不利于贺珣的事,都是被侯府推着定下。就连贺珣当初与她的婚事,也是侯府的老太太来信给定下。若是侯府的老太太是贺珣的亲奶奶,倒也不会让人多心。
可老太太偏偏是老侯爷后娶的填房,是贺庆元的继母,与贺珣也是隔着血脉。这老太太有亲生儿子孙子在京城,自然要为自己的后辈盘算着。
寻常人家,为了争房前屋后的几垄地,都能打出人命来。更何况是那世袭罔替的侯爵?
老侯爷据说一直病着,却一直没定下继承爵位的人,自是念着远在燕州的贺庆元与贺珣。那京里面想要为爵位去害人命,也是难免的。
葛云惠轻声道:“如今这把刀也太利了些,竟敢去害人命。”
葛云惠说到这里,就不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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