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父母不在了,葛云惠就没再听到过有人说可以保护她的话,她面上淡淡的笑容顿了一瞬,随即又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的。你关心我的这份心意,我知道了,往后我有了难事,肯定是要求你的。”
见葛云惠不但接受了他的好意,竟还准备在遇到难事的时候向他求助,贺珣觉得眼前的葛云惠有些陌生。莫名的,贺珣觉得葛云惠对着他时,应该是带着淡淡的笑,推拒他的所有好意。她会利用他,但从不肯低头求了他,也是绝对不肯顺着他的话,接受他的好意。
短暂的陌生感过后,贺珣就自心底里欢喜起来,贺珣不知这些欢喜的情绪,是他的还是是那个可能附在他身上的另一魂魄的。只是那些欢喜驱使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对葛云惠更好些,让她觉得他是可依靠的人。
贺珣就轻声道:“你……你还没有吃早饭,让红珊送些饭菜过来。你还染了风寒,过一会儿寻个郎中进来,给你看看,别耽搁了。”
贺珣虽然对女子格外宽容温和,可自他母亲病故后,他就再没有这样关心过一个女子。更何况,葛云惠还是他之前很厌烦的女子。贺珣说完之后,低头咳了几声,试图遮掩他的尴尬。
葛云惠微微弯起眼睛,轻笑道:“我过会儿让红珊送些饭菜进来,但郎中就不要叫了,我自己吃些姜汤避避寒就可以了。若是请了郎中进来,闹得就太大了,府中所有人大概都知道我染了病,怎能让我再留在你的身边?你离了我,有那怪病扰着,晚上怎么能睡得着?病怎么能好的起来?”
贺珣皱了眉:“若是延误了病情,可怎么办?”
葛云惠轻笑道:“我虽不到支撑药铺的程度,也多少懂得一点点医术药理,不会让自己病倒的,你放心吧。”
葛云惠说完,就喊了红珊,让她去厨房那些粥饭过来。不一会儿,红珊就端了饭菜过来,十分得意对葛云惠说:“大奶奶,这是厨房早就给您备下的粥饭。那郭婆子还说,原本她是准备自己个儿端了过来的,没想到我竟这么早就过去了,让大奶奶尝尝这些菜可合了胃口,若是有不合口的地方,她再改了!”
红珊说完,就掩不住脸上的笑意,对葛云惠悄悄挤了挤眼睛。若不是这会儿贺珣还在跟前儿,红珊定是要对着葛云惠大笑道:“大奶奶,咱们这回可是翻身了!往里日厨房只送给咱们些冷饼子,咱们要吃些面条热汤,还要给了郭婆子钱。现在瞧瞧她们那个巴结劲儿,咱们以后是要在贺府中横着走了!”
可这会儿话说不出口,红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因为怕不小心在贺珣面前说出来,再让贺珣看轻了葛云惠。红珊把饭桌支在了贺珣的床边,将饭菜一一摆上,就退了出去。这几天,只要贺珣与葛云惠在一处,她就不再跟前儿伺候。红珊自觉是在京城侯府里出来的丫头,甚是见多识广,觉得这会儿正是贺珣与葛云惠蜜里调油的时候,怎能在他们跟前儿碍眼?
红珊就在外厅的门口守着,一边目光灼灼的盯着罗姨娘,一边拦着诸如珍珠那样别有心思的丫头进来。红珊心里盘算着,男人身边是必须要妾室的,但这妾室一定要让葛云惠选个老实本分的,怎能让这些心思大的丫头近了贺珣的身。
红珊自觉自家大奶奶那是又老实又心软,必须要她紧盯着帮扶一下才可以,所以甚是尽忠职守。
也因着红珊的尽职,葛云惠与贺珣这一早上都没有人来打扰。葛云惠能安心吃了些东西,。郭婆子着实是使了心思好好的巴结了葛云惠,白粥熬得软香顺滑,一屉的蒸饺还冒着热气,小菜是一碟子酱肉,一碟子水晶猪皮冻。
酱肉被郭婆子片的十分仔细,她是贺家到了燕州,才添进来的人,手艺虽有限,但这会儿也耗了心思,努力把酱肉用刀片的薄厚一样,又将肉片摆出个花样来。
水晶猪皮冻是燕州的本地菜,在一众粗犷的燕州菜里,猪皮冻算得上耗功夫的。材料虽然简单,只需要用猪皮,清理干净,切成细条后就可以用了。但之后需将猪皮不断的用小火熬着,熬上几个时辰,将猪皮的胶熬出来,再凉了一个晚上,让它凝成了冻,才能切成块,端上桌儿。
燕州苦寒,每家都需把炭火热炕烧得旺旺的,才能不冻着。火烧得旺了,人久在屋里闷着,心中难免就有些热火。这时候,吃些冰凉爽滑的猪皮冻,着实让人心头爽快一些。但这菜因又费时间,又费柴火,又要人时常盯着,常吃这道菜的人家倒是不多。哪怕是寻常富户,也只在过年过节婚丧嫁娶,添上一碟。
贺庆元来到燕州后,对燕州是万般看不上,只这个菜还勉强入了他的眼。尤其入了冬,他是时常吃的,因此贺府就常备着了。往日里也多是贺庆元与贺珣吃,罗姨娘因立志要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就强忍着不肯多吃。
葛云惠是许久没有吃过猪皮冻,也从来不打算靠着精打细算支撑整个贺府,就连着吃了好几口。最后还是因怕吃得多了,凉了胃,才缓了下来,吃了个蒸饺。蒸饺的皮儿格外薄,包得也小巧,馅肉是萝卜猪肉,咬了一口就是满口鲜香,不让人觉得腻。
只是哪怕蒸饺再鲜香,葛云惠的眼睛还盯着那碟子猪皮冻,待胃稍微舒缓下来,就准备再去夹。
正准备神筷子,就见那碟子猪肉冻被一只手往她面前推了推,葛云惠顺着那只手,看向贺珣。贺珣探着身子,立即把手缩了回来,端正坐回原处:“既然喜欢吃,就拿近些,吃着也方便。”
贺珣说着,抬眼扫了眼葛云惠。许因饭菜的热气熏的,葛云惠原本苍白的脸色添了些暖色。原本没有血色的嘴唇,因沾了些油水,水润油亮的让贺珣想起了昨天夜里,那双唇的味道。
他方才是不由自主的就伸出手,原本在他面前只带着淡淡笑意的葛云惠,竟因着一盘子小菜,就变得鲜活了几分。他怎能不纵着她一些,让她多鲜活几分?
葛云惠轻声道了谢,低头又开始吃饭。吃了几口,葛云惠发现贺珣竟还在看着她。葛云惠就抬头看向贺珣,见他的视线竟也不避开,依旧饶有趣味的盯着她,仿佛瞧着她吃饭,是件极有趣的事。
葛云惠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事,抿了下嘴唇,忍下骤然翻腾起的厌恶,对贺珣轻笑道:“是不是还要吃些?方才你吃得确实有些少。”
虽然早起之后,葛云惠在给贺珣洗漱之后,就照顾着他吃过了早饭。但贺珣看着葛云惠,就想起了昨夜里对她的轻薄,心中是又羞又悔又恼又愧,自然吃得少些。
葛云惠不提还好,她这么一提,贺珣当真有些饿了,就点了下头。葛云惠立即起身给贺珣盛了一碗白粥,将筷子递给他,然后才坐下重新吃饭。贺珣心思还放在葛云惠身上,他看葛云惠低了头,小口的喝着粥得样子。
贺珣心中突然想:若是当初葛云惠没有使无耻的招数算计了我,也许我能与她好好做了一世夫妻。
贺珣轻摇了一下头,凡是有因才有果,如果不是当初葛云惠的算计,他又怎么能去娶葛云惠没有家世又相貌普通的孤女呢?
想至此,贺珣心中竟有些庆幸,庆幸当初葛云惠的算计,竟让他们成了夫妻。
此心思一起,贺珣就愣住了。他怎能这样想?竟庆幸有人用无耻的招数嫁给他为妻?想他贺珣竟到了这样的地步,难不成他缺了女子来嫁他?
贺珣不免有些羞恼,既恼罗姨娘狠毒来害他,让他欠了葛云惠的恩情。也恼他这怪症,竟离不开葛云惠。又恼他是不是失控的身体,竟毫无廉耻的轻薄葛云惠。
羞恼到极致,贺珣只能想着他现在不由自主的对了葛云惠好,大抵还是因他怪症的缘故。他心中还是一样厌恶了葛云惠,想至此,贺珣就努力回想了葛云惠几个惹人厌的地方,试图再厌恶起她来。
比如……
贺珣呆着想了片刻,却想不出葛云惠惹人厌的地方。她虽容貌普通,却有着纤细的腰肢。她虽然有时嘴毒一些,但说出的话倒也还算有趣。她虽然总对着带着淡淡的笑意,让贺珣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她却能在生死关头救他。
贺珣思来想去,竟只有当初葛云惠算计着嫁给他的事,算是能让他厌恶的。贺珣心中翻来覆去的想着当天发生的一切,努力存了些对葛云惠的厌恶,但也忍不住红了脸。那一天,他与葛云惠也算是很亲近了。
“怎么不吃了?”葛云惠轻笑问道。
贺珣抬眼看向葛云惠,见她眉眼弯弯,一时间,好不容易存下的那点子厌恶,瞬间烟消云散,忍不住也随着葛云惠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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