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惠仿若没有听到贺庆元的呵斥,她拿去扎在贺珣身上的针后,站起身擦去额头的一层薄汗,对红珊吩咐:“打盆热水来。”
红珊虽然早被眼前的状况吓得一脸惊慌,但听了葛云惠的话,还是立即应了下来,慌忙转身走了出去。
“葛氏!”贺庆元咬牙呵道。
葛云惠这才转向贺庆元,低头答道:“父亲,儿媳只是施针为他逼出淤血。过会儿,若是能醒过来,就可保住命了。”
“当真?”贺庆元听得这话,收起脸上的怒气,急忙问道。
“怎么可能呢?那么多大夫都说珣儿没有救了,怎么能被她救活?珣儿这满脸的血,分明是要被葛氏害死了!”罗姨娘原本心虚畏惧不敢上前,但听到葛云惠能救活贺珣,就忍不住上前说道。
葛云惠抬眼,看向罗姨娘。虽葛云惠的目光平和,没有任何情绪。但是当葛云惠的目光落在罗姨娘身上的时候,罗姨娘就感觉仿佛她心中的所有盘算都被葛云惠给看穿了,让罗姨娘忍不住抖了一下。
葛云惠只看了罗姨娘一眼,就向贺庆元低下头,轻声道:“儿媳怎能害了自己的夫君?他若是有个万一,儿媳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儿媳为何要害自己成为寡妇,无子无女的耗尽余生?说句不敬的话,父亲尚有旁的儿子,但儿媳只有一个夫君。”
“这……”贺庆元一时无话可说,他虽有两个儿子,可贺珣是他的嫡长子,是定国侯府的嫡长孙,是他与过往尊荣的最后牵绊。
虽然这几年贺珣让他有些失望,父子间也有了隔阂,每次见面都忍不住争吵。
但如今贺珣受了重伤,他怎能不心中急躁?
方才突然听得罗姨娘大喊说葛云惠要害死贺珣,就没想其他,贺庆元直接相信了。
如今贺庆元静下心来,也想明白了,他们这样的人家,必然不许寡妇改嫁。虽然贺珣平素待葛云惠冷淡,即便两人关系再冷淡,对于一个女人,自己的相公能够好好活着也比守寡强上许多。
葛云惠害贺珣的性命做什么?
贺庆元虽想明白了,但是对着自家的儿媳,却还端着公公的架子,自然不肯认错。贺庆元就咳了两声,皱眉看向贺珣。
他虽什么都没有说,但罗姨娘一贯会看贺庆元的脸色,知道贺庆元是不会再为难葛云惠什么,她也不能再继续给葛云惠按罪名。罗姨娘的心一点点凉了,随之而来的强烈的恐惧,让她忍不住用力抓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只能暗盼着葛云惠不过虚张声势,贺珣必然活不了。
“大奶奶,水来了。”红珊端着盆热水走了进来,等她走近,再看到贺珣满脸黑血的模样,吓得手上一软,险些就把手里的水盆扔到了地上。葛云惠抬手立即扶住了水盆,接了过来,用帕子浸了热水,给贺珣擦了脸。
葛云惠才给贺珣擦干净了脸,露出了他如玉的脸庞。贺珣就突然歪过头,葛云惠见状连忙拿起盆子,接了贺珣吐出的黑血。贺珣吐出几口黑血,就重新倒在了床上,葛云惠拿了帕子给贺珣擦了嘴角的血丝。
贺庆元看着贺珣呕出的一盆子血,皱起了眉头,刚要出声质问,就听得有个婆子忍不住喊道:“大少爷,大少爷他的嘴唇动了……”
贺庆元也不顾着质问葛云惠,转头看向贺珣,就见贺珣当真动了动嘴唇。
此刻贺珣紧皱起眉头,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轻声唤着:“惠娘……”
听到贺珣竟然能够开口说话,贺庆元快步走上去,皱眉问:“这可是醒了?”
葛云惠点了点头,正待说话。贺珣就猛然睁开眼睛,他一双眼睛漆黑如墨,茫然的扫了一眼众人,随后定定的看着葛云惠。
屋里瞬间静了下来,众人都盯着突然醒过来的贺珣,但贺珣的一双眼睛却只看着葛云惠,哑声道:“惠娘,我不会放过你,哪怕我死了,我也要缠着你!”
贺珣一边说着,一边竟然直起身,慢慢抬手,试图抚上葛云惠的脸颊。因贺珣突然醒来后的这一番话说得太过骇人,让站在床边的葛云惠都忘了避开,竟就任由着贺珣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
贺珣身受重伤,伸出手似乎已经耗费全力。他轻轻抚摸着葛云惠的脸颊,手都因耗尽力气而颤抖着,可是贺珣却不肯放下手。他珍惜而又小心的抚摸着葛云惠的脸颊,仿若她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可是贺珣的动作那样轻柔,说出的话却让人惊惧:“惠娘……你生……你生,我伴你一生。你死,我就随着你死。往后无论生死,你都无法再舍弃我!你躲不开我!”
贺珣的声音很轻,但因这番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却是十分的清晰。这话像是用情至深的誓言,又像是愤恨至极的诅咒。
葛云惠被这样近似癫狂的贺珣惊得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可她的手却被贺珣抓着,贺珣用力紧抓着葛云惠的手腕,他努力直起身,仿佛在试图抱住葛云惠。
周围的人都被贺珣的言行吓到,竟然都愣在了原地,就眼看着贺珣几乎耗尽所有力气,试图把葛云惠抱在怀中。但是还没等他揽住葛云惠,就力气耗尽,终于力竭的昏了过去。葛云惠看到贺珣昏了过去,连忙伸手扶住,才没有让让贺珣直接跌到了床上。
因为贺珣的反常举动,让周围的人都愣了许久,罗姨娘先反应过来,悲呼道:“珣儿!珣儿必是被葛氏用针扎傻了!来人,把葛氏关起来!”
葛云惠扶着贺珣,让他重新躺好,语气平淡的回道:“他只是骤然惊醒,神志不清罢了,算不得什么事。他是我的夫君,我既然能让他醒过来,就不能让他变成傻子疯子,父亲尽管放心。”
葛云惠说的笃定,丝毫不见慌乱,仿佛贺珣不过睡了一觉,睡醒是理所应当的事一样。让贺庆元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一些,转头难得对罗姨娘厉声训道:“我知道你担忧心慌,但是怎能这样不沉稳?瑜之伤得这么重,突然醒来说些痴话也是有的,怎么就傻了?”
对于贺庆元而言,那个曾经让他骄傲的嫡子,身受老侯爷极疼爱的嫡长孙,若是傻了疯了,真的要比贺珣死了,更让他难以接受。
贺庆元说完,不由得牵动了他对京城的思念,忍不住又猛烈的咳了起来。
罗姨娘连忙上前扶住贺庆元:“老爷,你的身子要紧,妾身扶着你回去休息。老爷放心,这里妾身会……”
“父亲放心,这里儿媳会照顾稳妥的,您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葛云惠没有等罗姨娘说完,就先回道。
贺庆元一边猛烈的咳着,一边对葛云惠点了点头,随后摆了摆手,示意罗姨娘随着他出去。罗姨娘紧皱着眉头,狠狠的盯了葛云惠一眼,只得无奈跟着贺庆元走了出去。
罗姨娘出去之后,贺玳也不想留下,他早就被刚才贺珣的样子吓破了胆子,需被丫头扶着才能走出屋子。那几个庸医,见自己救不活的人,被个小女子竟然扎醒了,都用袖子遮了脸,慌忙离开了。
“你们也都散了吧,这里不需要留这么多的人。”葛云惠看了眼剩下的丫头婆子,挥了挥手。
这些丫头婆子还不惯被葛云惠使唤,在原地怔楞了好一会儿,才散去了。只留下一个鸭蛋脸,肌肤胜雪的大丫头,轻哼了一声:“大少爷只有我能伺候得了,你……大奶奶在一旁歇着吧,由我来照顾大少爷就可以了。”
原本被这一堆事吓得有些呆傻的红珊,待看到只剩下这个大丫头后,连忙精神了起来,赶快俯到葛云惠耳边,小声提醒:“大奶奶,她就是珍珠。”
葛云惠听着,看向了那个叫做珍珠的丫头,果然生的标志,难怪会是红珊每日里在她耳边念叨着的头号“狐媚子”。
葛云惠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珍珠,目光在珍珠手腕上两指宽的金镯子上微微停顿了一下,冷笑一声:“若是你照顾的好,大爷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我还敢把大爷交托给你么?你出去罢,少在我面前露面,已是帮衬我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怎样的心思,略生得有个模样,你就以为真的能越过我去么?滚!”
珍珠素来在府中是个体面丫头,别说平时贺珣从未给过她一句重话,便是罗姨娘对她也是温和笼络,哪儿挨过这样的训斥?珍珠立即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红珊瞧见珍珠跑了出去,兴奋的小脸涨红,转头看向葛云惠,竟是一脸骄傲:“大奶奶,你终于上进了。对付这些勾搭大少爷的狐媚子,就该这么着!”
葛云惠回身仔细翻看了一下贺珣的伤势,到桌前提笔将贺珣的伤情写清楚,将纸对折后,交给红珊,低声道:“珍珠手腕上的镯子,是罗姨娘戴过的,她不能留在这里。红珊,你出府去惠和堂找卫大夫,对他说,葛家大姑娘今天要他践行诺言了,让他带上秘制的提神生息丸过来救人!大少爷的伤势,我已经写清楚了,务必交给他。”
葛云惠说着,认真看向红珊:“如今,我和贺珣的性命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啊?”红珊瞬间吓得脸色退了血色,“大少爷他,他不都好了么?”
葛云惠摇了摇头,沉声道:“不,他仍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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