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煜抐着被子薄层的手慢慢崩紧,指节硬得泛白。
他顿了一瞬,身子忽然一动,往被子里一缩便躺下了,艰难却执着地翻了个身,拿背朝着崔雪,他捂了半个下巴在被子里,声音传来时闷闷的:“师尊……徒儿,困了。”
崔雪顺手帮他掖了掖他背后的一道豁口,心知左煜这是被自己说中了心思,怕是不好意思了。
帮他顺手把屋中胡乱倒地的东西收拾妥当了,这才转身道:“好生调养恢复,过几日为师带你去卓雅门的试炼塔,半年时间。出来后就是宗门排比了。”
左煜身子动了动:“嗯。”
………
卓雅门试炼塔,是专门为了门派弟子实战用的,一共设置十层,左煜便是从第五层开始,慢慢往上闯。
期间可不像无人岛——试炼塔内,他只能独自前行,再没有崔雪陪他了。
……
最近泰顶神宗的神和大广场很是热闹——一道九丈高的高台拔地而起,若琼山一般立在场中。广场四周搭建起一排排石阶,一层一层地绕上去,如无尽的细波绵延向高处,将整个高台遥遥包裹其中。
四周有无数闪着五色的光波,那是门中长老们齐心协力布置的防御阵法,谨防弟子比赛时伤人损物,平白破费。此时阵法正在完善之中,没有掩藏,像无数摆在阳光下泛光的鱼鳞。
宗门排比赛,赛场正在准备之中。
这是一项浩瀚的工程,几十位负责此次赛场布置的长老如今还在各个地方巡视,生怕到时候出了差错。
距离大赛还有一个月,各个宗门弟子都如同一根根绷紧的弦,曾经时常嬉笑脸都收紧了,看见任何一个其他门派的都要用神识查探一番旁人的修为,暗自估量自己的修为和别人相较一番。
——我比你厉害,嘁一声摇头不管。
——你比我厉害:默默走开。
——你貌似比我厉害?操.你大爷,打一架!
和别的门派的一致对外不同,卓雅门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一个个中门弟子都拽着魏段和颜淳,明着暗着打探左煜的消息。
毕竟他们都是抱了超越左煜的心思来的。
比如说此时——
饕餮堂
魏段平时吃饭都是和颜淳一起,今天却一个人坐在边上。吃饭如上战场,风卷残云地大口吞咽,似乎是有急事。
好几个中门弟子围城一团团分别坐在魏段四周,和他笑哈哈打招呼。魏段平时和这些人关系都还不错,今日对他们却爱答不理,显然心情不大美妙。
“魏师兄,来吃饭了。”
“魏师兄,你修为又涨了一大截,恭喜呀,这次必能取胜。左师弟呢?他身子不好,闭关了这么久,却还不见出来。”
“左师弟那般瘦弱模样,就算闭关修炼个几年,也不见得就能把体质提高…哈哈,师兄,排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他还不露面么?”
“到时候师兄必然会为我们卓雅门争光长脸,那左煜,呵,啧啧……”这位弟子一脸嫌弃,顺带着拿筷子翘了翘碗里的米饭。
魏段吃饭豪气,一口要咬掉大半个肥壮鸡腿,此时嘴上东西还没吞咽,啃个鸡腿诡异地啃出几分龇牙咧嘴的姿态,脸上表情十分痛苦。
边上一个劲地问一个劲地问,魏段不耐烦,想到今天早上见到的那个男子,只觉得这位刚刚开口的中门弟子是在戳他的心打他的脸,当即把筷子一板,不耐烦:
“不晓得不晓得!吃饭就吃饭,瞎逼逼啥呢!要想知道等比赛那天不就晓得了?”
“妈的,老子吃个饭还要听你们给老子耳朵灌脓,食不言寝不语不晓得?”
他轰然起身,啃了大半的鸡腿往盘里一扔,端起盘子就往门口走,火气冲冲把盘子一扔,瞬间没了影。
这般大的动作把边上其他安分弟子都给吓了一跳,纷纷望着头发都气得竖起来的魏段,其中一个外门弟子小心翼翼问到:“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他坐得离魏段先前的位置不远,这话自然被另外几个跟魏段套近乎的人听见了,只听抬魏段贬左煜的中门弟子有些丢份地道:
“不知道,可能是心情不好。我也没说什么。”
见他不安,另一人拍拍他的肩,皱眉道:“别担心,他脾气爆,昨天不还好好的,今天兴许遇到糟心事了。”
有弟子酸道:“他能有什么糟心的?师尊的内徒,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这是在我们面前抬份儿呢!”
一个靠边的外门弟子讷讷举手,缩头缩脑道:“我,我我,好像看见大师兄受,受伤了……所以,所以可能,心情不不好…”
另一个弟子急忙把他的手抓回去,瞪了他一眼,低调地转身继续吃饭。
外门弟子最好不要在中门弟子说话时插嘴,修为不及他们,地位也不及他们,就算被欺负了,如果魏段颜淳不在不能为他们主持公道,那就只能受着了。
那几人堆过来,好奇问:“哪里受伤?师兄怎么会受伤?这些日子没有暗门任务,也没有见师兄接宗门任务,怎么会受伤?”
有人猜测:“跟师姐比赛?”
“跟其他门派斗起来了?”
“上次排比赛师兄是第二诶,除了肃清峰那位内徒,谁能打败师兄?师兄这是遇到瞿天磷了!”
“原来如此,难怪气这么大。”
就在众人深以为魏段是被肃清峰瞿天磷打败了的时候,那位举手的外门弟子又瑟索开口了:“师兄伤在喉……”
这块被众位弟子自发围成的小圈因为这弱弱的一句话陡然变得寂静起来——
片刻过后,才有人不确定问道:“哪儿?”
“命门?”
“……!”
人群炸开,有人激烈道:“瞿天麟修为又精进了!上次只是险胜,就拿走了我们卓雅门的第一,如今他甚至伤了魏师兄的命门!!”
“咱不会又是个第二吧?”
“操他妈的,魏师兄都打不过,老子们打个屁啊,难道咱的第一拿不回来了?”
有一个上次被崔雪教导了约么一个时辰的那位弟子忧道:“这样师尊岂不是会很失望?她对我们比以前还细心。必然是想我们把第一名拿回来的……”
“……”众人默了。
……
那边魏段离开饕餮堂后洗个手漱个口就急忙朝云湖居去。
得了崔雪的命令,他急忙朝猛谷行去。
猛谷——天材地宝集结地,妖兽蛇毒的老窝。师姐和那小子已经在路上了,他要去找他们汇合,一起去寻师尊说的沧海雪竹结出的竹米。
沧海雪竹的竹米千年结一次,一次不过一粒,又是食铁巨兽最爱的东西。此行凶险,师尊却让他们三人一起去完成任务……
他妈的!魏段气啊!
昨天师尊跟他说了这消息后,他愣是没反应过来——倒不是取沧海雪竹竹米这个任务吓到了他,是左煜那家伙!
他娘的说好了练个十年八年再出来的呢?怎么才一年过几个月就出来了?
出来了就出来了,愤恨的是:这小子用了不过将将一年,居然高出他整整大半个脑袋!居然还低着脑袋俯视他,厚颜无耻地喊他师兄,笑眯眯地让他在任务当中多多照顾。
眼看师姐师尊眼睛都往他那边跑,尤其是师尊望着左煜那满意地眼神啊,叫魏段恨不得立马把这个礼貌得跟假人一样的家伙给揍趴。
任务一下来,几人离开云湖居后,魏段立马行动了。
于是,他被揍趴了!!
不甘心,再打——再趴!
他眼珠子心肝子都快骇出来了,这小子进步太过神速!可耻的是,他最后居然用了偷袭这一招,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掉了一颗大牙,脖子还被砍了一手刀……
今天啃鸡腿那个疼啊,今天咽米饭喉咙那个痛啊!
最叫他气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他前一刻在云湖居还眯眼笑着礼貌有加地喊他师兄,说什么以后相互照顾,帮忙打理门派,同门友爱,互帮互助……
他妈的左煜那模样乖得连他都信了,结果出了云湖居动起手来毫不留情。
一出云湖居脸上的笑就给淡下来了,兄友弟恭同门友爱分分钟成了浮云。
这虚伪得!
妈的,他服了!!当初就知道这小子天资超群,一眼就被师尊相中,拜师礼上惹了师尊还能继续做内徒,其本事可见一斑。
他知道左煜以后必然是会超越同门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这个大师兄的威武就要被他压下一头了——愤然!
更扎心的是,今天那个中门弟子还拿着他以前的荣耀说事,什么卓雅门第一?他马上就要被踹下去了,还是被这群马屁精嘴里的渣渣踹下去的。
打脸打得生疼生疼的。
戳心戳得要死要死的。
可他魏段是谁啊,他耀武扬威欺软怕硬,他见钱眼开小人之志。这些他自己从不否认,宗门弟子也都知道,除开这些,他还算个坦荡的人,至少比绝大多数人坦荡。
所以,什么时候该抱大腿什么时候该维护尊严,他还是撸得清的。
师尊既然要他们出来培养感情,他自然没意见。
沧海雪竹难寻,沧海雪竹竹米更是难得。如果没遇到雪竹上结的竹米,就只能去食铁巨兽的老窝里夺。
猛谷深渊,阳光不至。
此地潮湿阴暗,不过几人都是修真之人,视线没有分毫受阻。
药谷申离长老说了:沧海雪竹生于猛谷深渊,通身漆黑,竹叶发白,竹米结晶,在阴暗处犹如夜光珠,酌耀光艳。
魏段颜淳还在皱眉探视地形环境,纠结该往哪边走时,左煜攸然出声提醒:“往那边。”他下巴点着一个方向,脸上神色淡淡的,虽说表情近乎于无,可礼貌倒没少。
颜淳朝那方向一望,只看见一条无尽绵延向漆黑的深道,她拿出申离事先给她的一柄红色燃香,点燃了一看,那白烟果然是朝那边蔓延的。
颜淳惊:“左煜,你……好样的,走。”她赞叹一声,拉了左煜一把,豪气不已。
魏段带着嫌弃,却也跟着嗤笑了声:“你小子运气倒不错。”
左煜望了眼魏段的脖子,跟着粲然一笑:“师兄走前边。”
魏段憋了憋,愣是没憋出话来,不由自主拿舌头顶了顶自己还没来得及补起来的大牙槽,顶得用力了,他疼得心肝都跟着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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