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风水轮流转
银子搜查出来, 也算是人证物证俱在了。人牙子夫妻两个的罪名就算是定了,老阿婆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们两个黑心烂肚子的,老太婆的钱也偷,迟早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又一迭声儿的要求镖头把人牙子夫妻送官。
原本发生这种情况, 人牙子夫妻肯定是该被扭送官府的。但现在官府抵御灾民暴动都忙不过来, 哪还管得了这些小偷小摸?管了也得拖延不少时候。镖局的人不想那么麻烦, 私下把人打了一顿, 赶出了车队就是了。
这边儿人牙子的事儿了了,镖头扭过头看向沈慕。想到这是个隐瞒了许久身份的哥儿, 镖头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沈小兄弟……不是,沈小哥儿。”镖头皱着眉:“你这样隐瞒身份,可是坏了规矩的。”
整个车队都没有哥儿。要是知道这是个哥儿,他根本不会接这一单生意!
现在被“骗”着接了,镖头心里很不舒服。
他历来最烦这些低贱的哥儿。生育不如女人, 干活儿不如男人, 真不知道老天爷造这些废物来干啥?
沈慕尚未察觉到镖头有异的目光,窘迫道:“在外行走,扮成汉子方便些, 请镖头见谅了。”
“咳, 我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只是我们镖局有规矩,女人和哥儿得比汉子多交钱!沈小哥儿得把这少交的钱给我们补上。”镖头冷着脸道。
沈慕皱了皱眉, 他再迟钝也察觉出了镖头语气中的不善。他从小到大就最讨厌别人说什么因为你是哥儿你得比汉子怎样怎样, 但现在还得靠着镖局的人送他们去兴安县, 又确实是自己做错在先,只得耐下脾气:“要补多少?\"
镖头嘲讽的嘿嘿一笑,伸出五个手指:“不多,五两!\"
沈慕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都要被气笑了:“五两还不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像刚才那人牙子,他们夫妻两个也未必出了五两银子。我们单独坐了马车,本来就花了更多钱。要是补个一二两意思意思就算了,你张口就是五两,抢钱呢?”
镖头被一个小哥儿顶撞,更不高兴,脸冷了下来:“沈小哥儿,那人牙子可是个汉子,女人和小哥儿能和汉子比?这路上大大小小也遇到些事儿,你也见了,那些汉子还能顾着自己、照顾家小,你们这些女人、哥儿就得靠我们兄弟看顾,怎么能一样?”
“您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前我扮做汉子,可有要你们多照顾?”沈慕冷笑道:“刚才和那人牙子打架你也见着了,就是汉子也未必打得过我!现在就因为我是哥儿,就得多交五两银子?”
镖头被他怼得无话可说,恼羞成怒,心中冒火:“行,你厉害,一个小哥儿我看你有多厉害!不交这五两银子,我看你们娘俩能不能到兴安县!”
撂下这话,镖头就走了。两人不欢而散。
刘氏抱着阿黄,扯了扯沈慕的袖子:“要不就给他吧,破财消灾。别他们再真不送咱们去兴安县了。”
“他敢?当初签了文书的,他们不送,我就告他!文书上又没写我是汉子是哥儿。”沈慕怒道:“我就是气!凭什么我是哥儿就得多掏钱,我是哥儿就比汉子差了?多得是不如我的汉子,凭什么就盯着我这个哥儿欺负?”
沈慕坚持不给钱,镖局倒也没不让他们上车,白日里照样赶路。大约也真是怕沈慕拿着契纸去衙门告他们。做镖局的,还是要有口碑的。
只是在当天下午,在又一次遇到难民打劫的时候,沈慕车上的车夫忽然就跳下了车,到前面帮忙去了,丢下沈慕和刘氏二人在车上。
“你去哪儿?你给我站住!” 这车夫是配给他们的马车的,之前遇到这种情况,车夫都守在车上,帮着抵御难民。此刻却跳车而走,显然是受了镖头的示意。
沈慕气死了。可人已经跑了,也不能这时候下车去把他抓回来,刘氏还在车里躲着呢。难民已经围上来,沈慕只能自己抵御,驾着马车闪闭。
好在他之前跟宋柏学过赶牛车,还有阿黄从旁帮忙。
镖局的人一个个都是魁梧的汉子,很快就把难民们赶走,唯剩沈慕他们的车边儿上还围着两个。
镖头和车夫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就在边儿上站着,也不动手。
不过即便如此,难民也感觉有些害怕,只能退走。有一个实在是不甘心,可能也是饿极了,临走前一咬牙,忽然把手伸进车窗,去抢夺刘氏手里的包袱。
刘氏一直抱着包袱躲在车里,聚精会神的关心儿子和难民打斗,没料想忽然有只手从车窗伸进来,吓得她大叫一声。
可她怕归怕,手却仅仅攥着包袱不送,
好在包袱没被抢了去。但刘氏的手背上却被抓出了两道血痕。难民一击不中,只得跑掉了。
“娘!你没事儿吧!”沈慕听到刘氏的叫声,赶紧蹿进马车里。
刘氏捂着手:“没事儿,你呢?有没有被他们打着?”
“我的身手您还不知道吗?”沈慕说着,就去拉刘氏的手,刘氏挣脱不过,被他看到了伤口。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伤,只是手背被指甲抓破了三条口子。可是那些难民的手不知道有多脏,沈慕就很担心这伤口会感染溃烂。
沈慕憋着一口气,去问镖头要伤药。
“没有。”镖头站在他们车旁边看了半天热闹,此刻热闹没了,便转身就走。
“你什么意思!”沈慕怒道:“那几个人不是在上药?!我还没说你们的人,难民来了,车夫跳车就走,是什么意思!”
“那些是我们镖局的自己人,当然就有了。你又不是我们镖局的人,凭什么给你用我们的药再说,你沈小哥儿不是厉害的很,不输汉子吗?怎么还会稀罕我们的保护?”镖头冷笑道。
一个小哥儿,趾高气扬的,穿了件汉子的衣服还真把自己当汉子了!呸!
小哥儿就是小哥儿,他倒要看看,没有他们镖局的保护,这卑贱的哥儿能不能活着道兴安县!
沈慕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他狠狠瞪了镖头一眼,转身上了车。
“你跟他争执干嘛?咱们路上还得看他脸色过活儿。”刘氏叹道。沈慕只能拿了清水给她擦拭手背上的伤口。
“他就是歧视我!”沈慕怒道:“我是不是哥儿关他什么事儿,他拿了钱,做该做的事儿不就好了!到了兴安县我就去告他,我宁可把钱花在贿赂官府上,也不给他!”
刘氏叹了口气。她如何不知道这镖头歧视沈慕?可这世上的人,原本就有些看不起哥儿,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啊。
除了忍,还有别的选择吗?世间那么多看不起哥儿,还有看不起女人的人,他们能一个一个的骂过去?
“因为世人原本就看不起哥儿,我就得接受被人看不起吗?”
刘氏一噎。“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啊。”她心里一酸:“要怪只能怪娘,当初把你生成了个哥儿了……”
“不,不是这样的。”沈慕摇摇头,“这样不对。他要歧视我,是他的事儿,是他不对。我绝不低头。”
就算再坎坷,再难过,他沈慕也绝不低头。
这日晚上,车队在驿站落脚。沈慕还是担心刘氏的伤口,镖局的人不给药,沈慕只能硬着头皮,去找驿站里面的官差买药。
不蒸馒头争口气,他如今宁可多花些钱,也不会再去跟镖局的人求药了。虽然他一个乡下来的人,见到官差还是挺紧张害怕的。
好在官兵的态度都还不错,也可能是伸手不打有钱的人……
驿站的官兵拿了瓶伤药给沈慕,“二百文钱。”
这药盛在一个细口瓷瓶里面,瞧着还不错呢,大抵也是值二百文钱的吧。官兵用的,该是专用的伤药。沈慕点点头,从怀里摸出荷包,就要数铜板出来。
“等等,你这荷包?”
一直坐在旁边不做声的一个官兵忽然开口,走了过来。
“?”沈慕一惊,下意识的把荷包攥在手里。这、这些官老爷不会也抢钱吧?
可那官兵行为大出沈慕的预料,竟然真的上手抢了!别说沈慕,连旁边站着的其他官兵都看傻了。“老六,你干啥呢?”
沈慕和普通的汉子打架倒是能赢,可这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官兵,沈慕和他抢了半天,终于落了下风,被抢走了荷包。
“你!你是官还是贼啊,怎么抢百姓的东西!”沈慕怒道。
被称为老六的官兵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荷包。
这荷包是宋柏的荷包。宋柏妹妹亲手缝制,丑的出奇的那个荷包,被宋柏用来装两千两银票。后来连银票带荷包,宋柏一起给了沈慕。
老六冷笑道:“贼?还不知道谁是贼呢!兄弟们,把他们这队人给扣下来,我去找二哥。”
其他官兵原本还懵着,瞧见了老六手上拿着的丑荷包,纷纷恍然大悟:“你快去,放心,我们不能让这小子给跑了!”
沈慕:“???”
一队官兵呼啦啦的涌入驿站,把整个车队的人都扣下了。
“官爷,官爷你们这是做什么?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镖头是见沈慕去和官兵买药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沈慕买个药官兵会把他们整个车队的人都抓了?
就算是沈慕和这些官兵告状,也不至于如此吧?
那些官兵根本不回他的话。并且眼见着,沈慕和刘氏也被一并抓起来了,镖头开始怀疑是不是沈慕得罪了官兵。
一队好几十人,被关押在几间暗室中。沈慕和镖头他们关在一间。
“你这个低贱的哥儿,做了什么好事儿惹恼了官老爷?你要找死,别连累你爷爷!”镖局的人怒不可遏。
沈慕冷哼一声,懒得搭理他们。但自己心中也奇怪呢,怎么忽然就被抓起来了?对方什么也没说啊?
刘氏也忧心的很,拉着沈慕道:“你不是真得罪那些官爷了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开始好好的,他们还卖伤药给我。我就掏钱给他们……然后有一个官兵忽然抢我的钱袋。”沈慕皱着眉思索:“我还疑心他们要谋财害命呢……还是说,难道问题出在钱袋上?那是柏哥的钱袋啊!”沈慕想不明白。
原本那钱袋是用来装银票的,后来刘氏为了安全,把银票全缝进了贴身的衣服里头,那荷包便被沈慕用来装零散的银子和铜板。
问题还真出在这个钱袋上。没多久,那个被叫做“老六”的官爷,便带着一个明显官阶更高的人来到了暗室。
“这荷包是谁的?”官阶高的人问道。这人生得身材十分魁梧,一脸横肉,瞧着凶神恶煞的。沈慕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
老六和镖局的人一同指着沈慕:“是他的!”
瑟缩中的沈慕:“…………”
镖局的人恨不得把沈慕一脚给踹出去:“官爷,这荷包是他的,和我们可没关系啊,我们是正经的镖局,只是接了他的生意。有什么事儿可千万别把我们和他混为一谈啊!”
那魁梧的高官皱了皱眉,看向沈慕。
沈慕虽然被拆穿了身份,但为了投宿方便,仍然做着汉子的打扮。在那高官眼里,就是一个清秀文弱的汉子。
和高官心里穷凶极恶的歹人完全不一样啊。
“这荷包的主人之前被歹人所抢,这荷包怎么会在你手里?”高官问道。
原来,这位高官是宋柏舅父的袍泽。当初宋柏跑商被山匪劫了,下落不明,只有两个伙计跑回了家。
宋柏家里可算炸了锅了,想尽一切办法寻找宋柏的下落。薛白也是在那段儿时间真的病了一场。
薛白的哥哥,也就是宋柏的舅父年轻时曾去当过|兵|,有不少袍泽在玉湖州当差,宋柏的舅父便拜托袍泽们一起帮着找外甥。信件中详细交代了宋柏身上的一些标志性物件。
这位高官便是其中之一,名叫李二达,手底下的兄弟都叫他二哥。
得到了袍泽的请求,李二达立刻交代了手底下的兄弟们帮着找宋柏的下落。
这一日,便是李二达的手下老六发现,有一个人带着宋柏的荷包出现在他们驿站。
而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宋柏。毕竟信件里也描述了宋柏的容貌身姿,不说别的,沈慕的身高就不够。
不是宋柏却拿着宋柏的荷包,那这人可能是谁?
抢了宋柏的劫匪啊!老六十分佩服自己的破案能力!转念一想,这人可是一堆人一起入住驿站的,难保不是一群土匪啊!
激灵的老六当时就让兄弟们扣下了沈慕和同车队的人,一路小跑去跟李二达汇报情况了。
信息传达的缓慢,加上玉湖州最近闹灾而形成的闭塞,导致李二达并不知道,宋柏已经回家了_(:з」∠)_
沈慕一脸茫然的看着李二达举着荷包,脑子缓慢的运转了半天,才想明白这里头的事儿。怯生生的看着像一座肉山的李二达: “这……这是我夫君的荷包。”
李二达:“……???”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沈慕咽了咽口水。作为一个小平民,对官兵还是有天然的畏惧的:“您……您是认识柏哥吗?”
李二达抓了抓头,纳闷儿的看着沈慕:“你不是个汉子?小柏是你夫君?你俩搞断袖?”虽然军|营|里头没哥儿没女人,确实有些兄弟们互相|泻|火,可出了军|营|,喜欢男子你找个哥儿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搞断袖?
李二达十分不解。十几年不见,小柏这孩子长大了这么特立独行吗?难怪听说二十好几了还没成亲,原来是有这爱好啊?
沈慕瞧着思维不知道已经发散了多远的李二达:“……”
“咳,在外行走,扮成汉子方便些。我……我是个哥儿来着。”沈慕道,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背,露出红艳艳的孕痣来。
李二达看了看手中的荷包,又看了看沈慕。
好像……有点儿尴尬。
李二达咳了一声:“你先随我来,把这事儿说清楚了。”说是夫君,可他也不能就这么相信了,总得有点儿证据吧。
沈慕扶起刘氏:“这是我娘,手上受了伤,可以一起吗?”
李二达看了他们一眼:“一起来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沈慕先拿出与宋柏的婚书证明了身份,又把如何遇到被打劫的宋柏简单说了,李二达才知道已经错过了那么多的剧情。
“嘿,这个薛海,人找到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你看闹得这乌龙……”李二达有些不好意思,嘀咕着宋柏舅舅的坏话。“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你别怕啊,我是你家相公的舅舅的好友,小柏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嘿!你也跟着叫我舅舅就行!”一点儿也不见外。
沈慕嘴角抽了抽:“……舅舅。”
李二达心满意足,嘿嘿笑了笑。转念又看到沈慕在给刘氏手上上药:“亲家母的这手是怎么回事儿?你们路上遇到灾民了?不是请了镖局的人吗?这镖局这么废物?”
李二达一想也是,自己的兄弟们把他们一扣,那些镖局的人就跟鹌鹑一样蹲着不敢动,可不是废物吗?
说到这儿,沈慕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之前为了行事方便,扮成了汉子。后来被镖局的人发现了,他们就让我多交钱。我不交,灾民来的时候镖局的人就对我们母子置之不理,原本看守马车的还故意跑了!”沈慕心疼的给刘氏手上抹药:“我娘就让灾民给伤了。”
“这还得了!”李二达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具都抖了一抖。沈慕和刘氏也吓得瑟缩了一下。“你们给我等着!”
李二达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沈慕回味着李二达说的话,“你给我等着”……怎么听着那么不像好话呢……
没多久,李二达又一阵风似的回来了,大马金刀的往桌前一坐:“给,你收着!”
沈慕定睛一看,居然是十五两银子!当初他和镖局商定去兴安县的路费,就是十五两银子。李二达这是全都给要回来了。
“我把银子给你要回来了!妈个巴子,老子的外甥夫郎也敢欺负!”李二达拍了拍胸脯,“ 你别怕,有什么委屈,舅舅给你做主!”
“……啊,”沈慕咽了咽口水,瞧着桌子上的十五两银子,“……舅、舅舅,这不太好吧,毕竟从丰水县到这边儿,这镖局也照顾了我们好几日了。”平心而论,在被发现是个哥儿之前,镖局的人对他们还是不错的。
按照沈慕的想法,要回来十两就很多了。
“哼,他们害得亲家母受伤,不得给些赔偿?”李二达一挥手,完全不以为意。“你收着就是。”
也是,这么一想,沈慕迅速的被李二达说服,欢欢喜喜的把钱立刻收进怀里。
美滋滋。
动作之迅速完全和方才推拒的话两个样子。
李二达:“……”
刘氏:“……”
“咳,这些杂牌儿的镖局一点儿都不靠谱。外甥夫郎我和你说啊,我认识一家镖局,最靠谱不过了,他们家东家也是我们一起的袍泽。我这就派人过去,你们今日好好歇一歇,明天我让他们派一队人送你们去兴安县。”李二达伸出大手在沈慕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忽然想起这是个哥儿,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收回来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慕却很高兴,欢欢喜喜的真心道谢:“多谢舅舅!”
果然,第二天一早,李二达另请了熟识的镖局送沈慕与刘氏去兴安县。要不说熟人好办事儿呢,新的镖局别提多热情多周到,帮着沈慕和刘氏搬东西,不用他们沾一点儿的手。
沈慕在旁边干站着也不好意思,便走到门外去,看新的马车。正巧原本车队的人也在驿站的门口装车。镖头瞧见了沈慕,恨恨的瞪了他们一眼。
沈慕平静的回看过去。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我孤立无援的时候,你欺负我是个哥儿。现在我有后台、有撑腰的人了,我凭什么忍你?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李二达在后头喊:“外甥夫郎,你在哪儿呢?怎么还不上车?”
镖头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沈慕的目光,垂下头,转到自己车队的另一头去了。
沈慕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在这儿呢,舅舅。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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