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威胁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决不能妥协
不管别的招赘来的人有没有人权,他宋柏是必须要有人权的!
宋柏低下头思考, 看来策略还要再做改动才行。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传来疾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天边隐隐的轰隆闷雷。
天色也渐渐暗了。
老村长咳了一声:“慕哥儿回去拿钱吧,天不早了, 今儿个就把这事儿了了。”顿了顿, 终究是安抚道:“其实也就是早给半年,也不是让你多给。也不亏的。”
他心里也知道,沈慕肯定是不乐意的。但他也觉得,沈慕在这种小事儿上没必要置那么大的气。
毕竟这村里头, 哪有小辈儿敢真的记恨长辈的?大家都各退一步, 日子都能过下去,他这个村长就算当的合了。
沈慕一个小哥儿, 气性也太大了。今后还要在村子里生活,事儿是不能办的太绝了。
可是老村长忽略了,村里人孝敬长辈,通常两点:一来是长辈的养育之恩, 是有真感情在里头的。像沈慕和刘氏,沈慕就是穷到要饭, 他也要养活刘氏的。
二来, 村里人家产一般都握在老人手里, 不孝敬长辈, 那分家的时候你就可能分不到钱!
沈老二之前孝敬老两口, 就是图的他们手里的家产。
可沈慕和沈老汉, 一来没有养育之恩和相处出来的感情在,二来沈老汉的家产可都已经给了沈老二还债了,老两口现在精穷。沈慕为什么要孝敬他们,又分不着家产,沈慕孝敬他们能得着什么好处?
沈慕不愿意。
狂风刮够了,雷也从闷雷变成了响雷。豆大的雨点儿落在地上,屋里一时只听得见雨声。偶有闪电,把屋里照得白昼一样明,各人脸上各异的脸色精彩纷呈。
宋柏瞧着沈慕难受的样子,心里也难受,便道:“你不想咱们就不给,不就是不能进祠堂吗?咱们家自己盖个祠堂。”
所有人:……
???
刘氏慌慌张张扯了宋柏一把,也顾不得胆怯了,对老村长道:“这孩子之前在山上磕了脑袋,您别跟他计较。祠堂肯定是要进的。”说着又扯了扯沈慕:“小慕,咱们回去拿钱吧。”
在刘氏看来,虽然心烦,但是确实也没怎么吃亏,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忍了算了。
磕了脑子的宋柏:“……”
“不是,娘,我说真的。”宋柏不顾老村长越来越黑的脸,“这个结果,其实两方都不满意。我们咽不下这口气,他们想要的更多……”
老村长:“闭嘴,没你说话的份儿!”
“……所以这次妥协了一点儿,难保他们不会得寸进尺,再拿爹进祠堂的事儿来威胁咱们?威胁这种事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就是个无底洞,一次都不能妥协。”
老村长:“……”
慕哥儿这是上哪儿招的夫婿?是脑子真不好还是咋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都叫他闭嘴了!还说!还搁那儿叭叭个不停!
怎么这么没规矩!
沈青山看自己爹的脸色越来越差,赶忙打断宋柏:“小宋,你别说了。”
宋柏之前住在沈青山家,但一直在屋里躺着,和老村长没打过交道,但和沈青山还是熟悉的。“青山叔,我说的难道不对?”
沈青山也叹了口气,这让他咋说?可人生在世,谁能真真正正的事事顺心,谁能真真正正的一次委屈也没受过?
总有时候,是形势比人强的。
“你知道建个祠堂要多少钱?你就敢张这个嘴了。”沈青山叹气道:“你当是跟盘炕似的,自己打点儿泥胚就能盖啊?忍忍吧。有我们看着,总归不会让你们吃大亏的。”
宋柏犹豫了一下,掰了掰指头:“三十两够吗?”
沈青山:“???”你还真盘算起来了?
宋柏咬牙:“五十两总够吧?”
宋柏这辈子,花超过五十两银子的时候都屈指可数。他着实有点儿心疼。别说五十两了,三十两他都心疼……可这钱是花在他岳父老泰山的身后事上,省不得。这点儿他还是拎得清的。
“……”不光沈青山无语了,屋子里的人都说不出话来。老村长现在也不嫌他是个招赘来的、没资说话的人了,哑声道:“……你有那五十两,拿二两出来把这事儿解决了不好吗,费那劲儿。”
年轻人就是不懂过日子。五十两干点啥不好,盖个祠堂?想啥呢?
二两和五十两哪个多你分不清吗?
你以为我想花这五十两啊?!宋柏摇了摇头,忍住心口的绞痛:“我不是置气,不是单单要解决这一次的问题。也不是不服您的裁决。您是村长,自然有您顾全大局的考量。”
这话一说,老村长的脸色倒缓和了些。
“我是要以后再没人能拿这事儿威胁我们,再没人能让小慕受委屈。不该他做的事儿,他不高兴做,就谁也别想逼他做。”
沈慕拿胳膊挡着脸,肩膀微微颤动。
窗外雷声震动,四野风起。
宋柏拉开他的胳膊,用拇指轻轻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水。沈慕脸都哭花了,抽噎道:“你哪儿来的五十两银子啊?”
宋柏:“……”这么令人感动的时刻你在操心这个?宋柏无奈道:“晚上回去一并和你说。你别跟我说这时候你舍不得五十两,给爹盖个祠堂。”
沈慕摇了摇头,又抹了一把脸,止住自己的泪水。想了想又道:“还是不行…… 先说我真不是心疼钱啊。唉,这祠堂的事儿,不是盖一个就能解决的……再说了,我爹凭什么不能进祠堂?”
沈老大的牌位,那确实是本来就该进祠堂的。沈老大作为秀才,名下可以有八十亩田地免税。原本没分家的时候,就用来免了沈家十亩地的税。后来大房净身出户,沈老大名下没有地了,免税的名额放着也是浪费。他便和村长商量,把村里的族田放在他名下免税,也算他为村里做的贡献。
反正是村里的族田,有村长和族老盯着,也不怕他占了去。更不怕帮了这家那家生气。不患贫来患不均,沈老大还是懂的。
所以直到沈老大死,村里五十亩族田都是免税的,沈老大可以说是为村里做了大贡献了。
要不是沈家二老来闹,沈老大的牌位百日一过,自然而然就该进祠堂,根本没人有意见。可是沈家二老拿着孝道过来说事儿,村里不理不睬也不是个事儿。
刘氏听着沈慕的话,也想起自己当家的这些年为村里做的事儿。他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多少村里的孩子想去外头读书,都是沈老大帮的忙。多少村里人受过沈老大的恩惠、孩子受过沈老大的教导。为村里做了那么多贡献,如今人走了,却连祠堂也不能进,就因为他那黑心烂肚子的爹娘。
刘氏忍不住也哭了一鼻子。
“我爹本来就该进祠堂的!他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又为村里做了那么多事儿。进祠堂是我爹应得的!”沈慕咬碎了牙:“坏了良心的拿这事儿来拿捏我……”
“沈慕!”这回沈青山也坐不住了,喝道:“那是你爷爷!你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沈慕脖子一梗,倒也不再说话了。
“村长你听听啊!这村里头头一个,敢这么当面骂他爷爷奶奶的啊!”沈老汉是真被骂急了眼,脸都涨红了,喘着粗气:“都是你们一直袒护他,偏着他!你看看他现在,不把你们放在眼里,要自己出去盖祠堂!连他爷爷我都敢骂!我被孙子这么骂,我还活什么?!”
沈慕心想,那就去死呗。关我什么事儿。
等你死了,见到我爹,和他说说。你觉得他不孝,不准他进祠堂的事儿。沈慕冷冷的想。
宋柏把沈慕护在怀里,“小慕虽然措辞不当,但他这话有错吗?但凡做父母的,只有为儿女谋划的,哪有拦着不让儿子进祠堂的?多大仇?还不是为了拿捏沈慕,小慕说错了吗?”
“我这辈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宋柏冷笑道:“这钱我们是不会给的。我有的是钱,就是不给。大不了一拍两散,我钱多,带着沈慕远走他乡再盖一个祠堂,明年的二两养老银子,你们要是找得到我们就来要啊!哦——房子我也不会留给你们的,我们就是连夜拆了,砸了,毁了,也不给你们。”宋柏骄傲的一扬头。
沈慕在他怀里小声道:“有的是钱是有多少钱……”
…………
屋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沈青山都有些瞠目结舌,慕哥儿气性大,这招来的汉子气性更大……这一言不合就要远走他乡重盖祠堂还要把现在住的房子砸了也不给沈老汉,有必要吗?
这么大仇吗?
……确实挺大仇的。沈青山叹气,沈慕小时候被沈家二老扔到山上差点死了的事儿,当年分家的时候刘氏就哭着和老村长说了。这是刘氏和沈老大非分家不可的理由。他也知道。
往近了说,都说死者为大,沈老大都死了,沈老汉却拿他的身后事做文章。作为儿子,沈慕怎能不恨?
就是原本没仇,这一下子也恨极了。
沈青山张了张嘴,刚想说点儿什么,打个圆场,就见他弟弟沈青石慌慌张张从外头跑进来。
沈青山一拧眉,“这慌慌张张的干啥呢?正说事儿呢!”
沈青石也顾不得顺着脸往下流的雨水了,胡乱抹了一把:“爹,哥,不好了!”
“咱们村的祠堂让雷给劈了!房顶都塌了!”
屋里所有人:………………
沈青石:???
宋柏:“这么不结实啊?……还是咱们自己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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