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帝下江南, 主要就是巡视河堤,但是, 当地官员的话,金明帝并不相信, 他觉得自己若是大张旗鼓的巡视,必然会看到下面人想让自己看到的景象。
他相信,如果自己现在就说想要巡视河堤, 下面人绝对会让自己看到中规中矩, 或者偶有瑕疵的一段足以应付自己的堤坝。
之所以不是完美的, 那是因为, 他们自己也不相信有这样的工程, 更何况河堤本就是年年修的工程, 若是没有漏洞,他们拿什么向户部要银子?
所以, 司徒筝刚睡醒, 就看到除了抱着自己的父皇之外,一旁还有个衣着、外貌跟自己父皇一模一样的人,恭敬的站着。
睡得迷迷糊糊的司徒筝, 下意识地两手一张,将金明帝挡在身后, 又做出扑咬地动作,嘴里喝道:“呔!哪来的妖怪假扮我父皇?我都闻出来你不是我父皇了, 还不赶紧现出真身?”
对面假皇上身体一僵, 赶紧躬身行礼道:“奴才见过七殿下, 奴才是皇上的替身,不是妖怪。”
身后的金明帝和身后的太子都笑的直不起来腰,司徒筝自然也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小脸儿当即一红。
知道司徒筝小性子的金明帝,也不敢太过,赶紧安抚道:“小七啊,父皇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司徒筝一听,哪还会记得别的,立即很狗腿的哄着金明帝道:“父皇是最最最好的,小七最喜欢父皇!”
太子挑眉道:“头两天也不知道是谁哄我说,太子哥哥最棒了,小七最喜欢太子哥哥~”尾音儿还特意拐了两个弯儿。
司徒筝翻了个白眼儿道:“也不知道是谁,为了让我帮忙,极没下限的哄骗个孩子,说父皇要办公没有时间陪我。”
太子摸着鼻子强词夺理道:“这我可没骗你,你也看到了,父皇确实一直在忙。”
司徒筝龇牙道:“那你为啥不把后面的,你得跟在父皇后面学习办差,也没时间陪我的事情说出来?!你这是诈骗!你个大骗子!”
金明帝补刀道:“小七,还是父皇好吧?你看,父皇带你出去玩儿了,你太子哥哥照样得留在这边,是不是特别没用?”
司徒筝点头赞同,顺便一身手指头,指着太子道:“要你这就会骗小孩儿的,有啥用?”
太子差点儿气晕了,上前敲了一下司徒筝的脑袋笑骂道:“好你个小白眼狼,我算是白疼你了!再说,你算什么小孩儿啊?你不是都有儿子的人了吗?”
说着还学着司徒筝的样子,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个!”
这大概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司徒筝郁闷,因为这话还真是他自己说的,没办法反驳啊。
越想越生气的司徒筝,直接跳下金明帝的怀里,扑到太子身上,然后从上到下的打劫了一遍,搜刮了不少的银票。
太子欲哭无泪,司徒筝扑过来,他自然不会防备的将人抱住,本来以为他是因为说不过,要打自己两下或者咬一口出气,毕竟之前他又不是没干过这缺德事儿。
好在司徒筝还是能分辨出来里外拐的,知道太子哥哥对他是真心疼爱的,所以,也不会真的死劲儿,就是玩闹罢了。
但是这次,这小东西竟然该打劫了,而且,小东西打劫的那叫一个干净,连一张打赏的银票都没给留下。
面对这种强盗行为,金明帝却很淡定的喝了口茶之后给予了高度表扬:“朕的小七真聪明,还知道在外边买东西需要银票呢!”
太子想要告诉自己的父皇,那银票是自己的,但是,直接被那对儿父子给忽略了,金明帝问道:“小七看看你拿了多少银票,咱们算算够不够花销的好不好?”
小七一张一张当着太子的面数银票,看的太子心里在滴血,那可是自己这趟出门,母后给带的小半家当啊!
三万两银票,金明帝满意地点头道:“这些差不多够了,小七这次决定请朕游玩儿吗?”
面对巨款,司徒筝毫不吝啬的拍着胸脯道:“父皇放心,小七包了所有开销,要是不够的,我再从太子哥哥那里拿!”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的,把太子气的想吐血,有这么不要脸的吗?司徒筝不满太子的表情,于是又补充道:“太子哥哥把钱藏在哪儿,我都能闻得出来!”
得了,太子翻了个白眼儿,权当不认识这两个臭不要脸的无良强盗。
皇上又对司徒筝交代了一些细节问题,比如,出门之后,只能叫他爹不能喊父皇之类的,对这些,司徒筝完全能接受。
金明帝带着司徒筝换了一身富贵人家的打扮,就直接偷偷离开了,明面上只带了两个侍卫化妆成的会拳脚的小厮,不过,司徒筝感觉到暗地里还有不少人。
行宫里并没有人发现皇帝已经换人了,那个据说是替身的暗卫,别说说话的语气、动作,就连批奏折的字体都毫无差别。
司徒筝怀疑地看向金明帝道:“父皇,您说实话,您到底偷跑出了多少次了?这替身的熟练度,绝对不是第一次!”
接着又控诉道:“您出门玩儿,竟然一次都没带着小七!”
金明帝莫名的有些心虚,太子也反应过来看着金明帝道:“父皇,您也没带儿臣出宫过!”
轻咳一声,金明帝问司徒筝道:“小七这是不想出去了?”
于是,司徒筝立即闭嘴,拉着金明帝就走,至于太子,则是又一次被父子二人给无视了,心中那叫一个无奈。
父子二人离开后,在行宫的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登上了一辆等候已久的马车,那两个小厮在外边驾车。
此时外边早就暗下来了,但是,金陵城却仍然热闹着。
半夜的时候,马车到了一座寺庙,大约是早就得到了消息,寺院门口竟然有和尚等候着。
和尚引导着马车入寺,然后,金明帝带着司徒筝下马车,跟着和尚走进一个院落,但是和尚到了院子门口,开开门,对着父子俩道了声佛号,做了个请的时候之后,并不进入。
金明帝笑笑,就带着司徒筝进了院门。
这里虽然是座寺院,但是,里面的环境却极为幽美,曲曲折折的走廊,远处的假山流水,说是江南世家的后院更准确。
院子占地极广,但是,却只有小小的三间茅草屋,算是很简陋,这和整个院子的景观并不相符,却又意外的和谐。
中间的茅草屋里,点着灯火,一个老和尚盘腿儿坐着,一只手里撵着念珠,笑着看向他们父子,笑道:“阿弥陀佛,你们来了!”
金明帝行礼道:“皇叔祖安好!”接着又对司徒筝道:“快拜见老祖宗!”
司徒筝有些懵,但还是乖巧地行礼道:“小七拜见老祖宗!”
老和尚笑着点头道:“好,好,好!好孩子,过来让老衲看看!”
司徒筝对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极有好感,但还是看了看金明帝,得到示意之后,才跑过去。
老和尚,也就是明灯大师仔细端详了司徒筝一会儿,用手摸着司徒筝的头顶,司徒筝感觉自己浑身暖洋洋的,很舒服,接着眼皮一沉就睡了过去。
半晌,明灯大师对金明帝说道:“陛下勤政爱民,感动上苍,赐下福兽镇守河山,本该今年降下洪灾以示惩戒人们的贪婪,如今灾难推迟,还望陛下抓住机会。”
金明帝行礼道:“多谢皇叔祖指点,朕定会抓住害虫,给子民创造生机。”
明灯大师看了看怀里的胖娃娃,又道:“陛下这次来江南,本有一生死劫,他来为您化解了劫数。”
“但是,世上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凭空消失,劫数也不可能凭空化解,不过是分摊,从生死大劫分摊成父子共同承担的一场杀劫。”
金明帝大惊,赶紧问道:“皇叔祖,这事儿会连累小七,那么将他送回去可还赶趟?”
明灯继续道:“陛下勿需惊慌,他既然是上苍派来护佑江山的神兽,自然身带化险为夷的福泽,只要不离开他,自然会遇到生路,危难之时也会得遇贵人。”
“更何况,小七这次本就是为陛下而来,您又如何送的走他?”
金明帝又问道:“皇叔祖的意思是,小七是知道朕有难,这才特意赶来的?”
明灯大师笑道:“万物有灵,此子乃是有大来历的,能提前预知吉凶,乃是一种本能。”
金明帝心中波涛汹涌,酸酸涨涨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明灯大师将司徒筝送回金明帝的怀里,然后笑道:“阿弥陀佛,恭喜皇上得遇孝子,其实这也是皇上真心疼爱的回报,只有真心方能换得真心。”
接着,明灯大师又道:“这次怕是老衲和皇上最后一次会面了,还望陛下保重!”
金明帝瞳孔一缩,急忙问道:“皇叔祖何出此言?”
明灯大师笑道:“这回还是托了陛下和七殿下的洪福,老衲刚刚悟了,送走陛下之后,老衲便要闭关,出来之后,就会云游四海去了。”
金明帝对于这些修行的人,动不动就云里雾里的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很是无奈,就像这说的好好的,就什么悟了,你悟什么啊?
明灯大师解释道:“当日,老衲之所以在皇上刚有能力独揽朝纲,就赶紧离开,就是因为老衲害怕被宫廷以及朝政的尔虞我诈污浊了心境,最后难成正果。”
“但是,这许多年来,老衲苦苦修炼,却不得寸进,还是三年前,借着皇上赐下的朱果,稳住了修为,没有倒退。”
“今日看到陛下父子情深,方知自己心性的不足,以为皇家亲情寡淡,其实,只要有真心,哪里都是一样的。”
金明帝能听懂这个话的意思,但是,他真的没办法想出来,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顿悟的。
明灯大师看着金明帝的表情,摇头感叹道:“浊世痴人,六根不净,自然无法超脱红尘,又如何能明白?”
金明帝心道:这你也就是我叔祖父,不然朕非得教导你说人话!
接着,明灯大师又笑了,说道:“老衲这又着相了,皇上乃是天定国主,是为万民操劳的天子,自然不能具有什么慧根,否则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这话实在聊不下去了,正好明灯大师也说道:“天色晚了,陛下还是安置去吧,天下苍生等着陛下,不要辜负了天意。”
金明帝起身,将一个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盒子递给明灯大师,然后说道:“那朕就先告退了,这里有五颗朱果,希望能对皇叔祖有所帮助,也祝愿皇叔祖早日参悟大道,得成正果。”
果然,听到金明帝的祝福,明灯大师从心往外的高兴,要知道,这可是人间帝王亲口说出的祝福,便是受天道庇护的。
接着,明灯大师接过那个盒子的时候,突然若有所悟。
等金明帝离开之后,明灯大师拉了一下墙边的绳子,很快,之前送金明帝他们过来的那个和尚走了进来。
明灯大师道:“智贤,为师今日有所顿悟,马上就要闭关,盒子里有五颗朱果,你可以服下一颗,余下四颗,明日会有它的主人来取,是一三岁左右女童,记得连盒子交到她的手中,告诉她,不日便会见到有缘人。”
智贤和尚看明灯大师闭目不再说话了,赶紧躬身行礼道:“智贤谨遵老师之命!”说完,倒退着离开了茅草屋。
等智贤和尚一退出,茅草屋的门自动合上了。智贤又对着茅草屋行了个礼,这才转身出了院子。
第二天早上,司徒筝是被说话的声音吵醒的,就听金明帝说道:“林子昂,朕听说,你这两江总督当得很有特色啊,时不时的就派人到各家打秋风,以至于,不仅你管辖的江苏、安徽和江西三省的人,看到你们的人就变色,连这边儿的都没被放过啊。”
林子昂笑着说道:“臣这不是想着帮您省点儿银子吗?您看,这两年,臣是不是没管国库要一回银子?”
金明帝笑骂道:“你小子也好意思说这个,你看看朕的御案上,有多少是参奏你的?!”
显然,这说话之人与金明帝是极为熟悉的,并且很得金明帝的信任。
林子昂也装作忿忿不平地样子说道:“皇上,您告诉臣,都有谁参奏臣了,臣今年就捧着您赐的金碗住他家了,要不搬空他丫的库房,臣绝不出他家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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