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为了自己母亲, 这才勉强同意给找个好人家,但是, 周四姑娘看到周皇后送来的人选的时候,当即大怒。
这里不仅没有正八景儿的王公贵族, 甚至没有二品以上大员,基本都是家境殷实的新进进士或者勋贵世家的庶子。
承恩公知道,这些人选都是适合自己小女儿的, 但也看出自己的长女并不待见小女儿, 这些人选都是中规中矩的。
若是周皇后稍微认同周四姑娘一些, 自然会为她筹谋更好的姻缘, 毕竟, 就算是为了巴结太子殿下, 娶个花瓶未尝不算是投资,毕竟, 那只是皇后的一句话。
这次大概也算是承恩公对皇后的一个试探, 若是皇后对他没有意见,见到小妹妹进宫请安,必然会给找个好人家。
为了承恩公府的未来, 甚至会劝生母将四姑娘记在嫡母名下,充作嫡女嫁人, 这不仅会将人抓的更紧,对以后联姻的效果更强, 也算是给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面子。
左不过是一副嫁妆的规问题罢了, 承恩公夫人自然不会在意, 但是,这却无形中给表妹吴氏增添了助力。
承恩公喜欢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这是肯定的,再加上自己的老母亲对表妹的心疼,所以,他希望周皇后能为了大局,为了承恩公的未来,放下成见,成全了周四姑娘。
但是,这张名单让他知道,这是周皇后替自己的母亲在敲打他,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是没有直接开口罢了。
陈恩公叹口气之后,也就放弃了,还是认真的给小女儿在这些人里挑个人家吧,也是对周皇后表态。
心高气傲的周四姑娘却不这样想,她看出来了,这就是对自己母女的打压,知道自己父亲打算顺了周皇后的意思,干脆寻死觅活的作了起来。
面对爱女的寻死,爱妾以泪洗面以及老母亲称病,承恩公又只能放弃,然后将周四姑娘的婚事交给了老夫人,不过,对于老夫人要求的将四姑娘记在嫡妻名下的事情,无论怎么逼迫,他也没敢答应。
外边都知道承恩公家里的这点儿破事儿,也明白周皇后的态度,所以,面对老夫人的意思,高门大户自然是不愿意嫡子娶这么个女人进门。
而周皇后听说,祖母亲自给四姑娘寻么亲事的时候,只是淡淡一笑,也就放下了,反正她也没打算放什么心思。
于是,事情僵在这里,好在,周四姑娘还年幼,还有时间折腾。
只是,周四姑娘每每想起那英俊威严的帝王,这心里就跟揣了个小兔子似的,怦怦乱跳。
苦思而不得法,周四姑娘这心总是乱糟糟的,就在这时,周四姑娘听说,周皇后又有了身孕。
这让周四姑娘的心更是难受,偷偷咒骂周皇后老不正经的,这般年岁还勾引皇上,合该难产带着肚里的孽种一尸两命!
骂着骂着,周四姑娘想到,若是周皇后死了,依照皇上对周皇后的喜爱,还有对太子的重视,还有周家为了太子地位以保证家族的长久,肯定会找个周家姑娘进宫照顾太子,那么,做为皇后娘家妹妹,自己就是最好的人选。
筹谋的时候,周四姑娘发现,太子的奶娘的女儿兰香,也就是太子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竟然对他的亲哥哥,也就是承恩公府三公子,有着非分之想,两人曾经借着兰香出宫传话的时候,偷偷成了好事。
于是,周四姑娘以此为要挟,逼着兰香帮她给周皇后堕胎,并承诺,事成之后,将她提为三哥后院的姨娘。
要知道,凡是宫中的女人,无论是嫔妃也好、女史也罢,亦或是宫女甚至太监,那都是皇上泻火的工具。
兰香破了身,若是被发现,那就是淫、乱后宫,一个弄不好,就是诛九族的罪名。
兰香怕了,再加上对三公子的爱慕,若是没有四姑娘的帮忙,她这辈子都是没有机会正大光明的伺候三公子的。
于是,她动心了。
就在兰香再一次到承恩公府送东西的时候,周四姑娘给了她一包药粉,但是,却被承恩公的表妹发现了。
听到原委之后,承恩公表妹道:“四姑娘若想成事,就不要现在弄下孩子,还要帮着好好的稳胎。”
之后,那表妹打发了兰香先回去,还将红花拿了回去,这让兰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就在兰香忐忑不安的过了几个月,眼看着周皇后要临产的时候,周四姑娘给兰香的任务来了,让她状似无意地将皇后生产的时间透露出去。
这比下药要轻松得多,完成这个任务也简单的多,所以,当初周皇后生产的时候,被人做手脚的事情,并没有抓到她。
但,正所谓知女莫若母,兰香的异样,哪里能逃得过自己母亲的感觉,逼问之下,兰香将事情讲了出来。
太子的奶嬷嬷一听,气的肝胆俱裂,大骂自己的女儿是个作死的,有心将自己的女儿抽出去,一时间又找不到借口。
再说,女儿已经失身,现在除了给三少爷做姨娘,也就是绞了头发做姑子这一条活路了,但是,生下五子,却只有这一个女儿的奶娘,哪里就舍得要了她的命?
更何况,就算是奶嬷嬷舍得,兰香因为是她的女儿,已经是太子身边的大宫女儿了,一但暴毙或者有个风吹草动,势必会引起注意,要是被查出了什么,他们也都完了。
好在这事情之后,周四姑娘就没再找她,似乎是不记得当初的承诺了。
这对奶嬷嬷家,无疑是个好消息,奶嬷嬷也不指着自己的女儿给三少爷做姨娘,在奶嬷嬷眼中,三少爷不过是个庶子,本身也没有什么大本事。
皇后又逃过了生死劫,自家跟姨娘一脉扯上关系,实在不智。
至此,就连偶尔去承恩公府替主子请安之类的事情,奶嬷嬷也看着不叫兰香去了,只可惜,做了宫女,没有特殊情况或者主子指婚,就只能挨到25岁。
奶嬷嬷未免引起人家注意,一边物色人家,一边想着,拖过了这两年,只要兰香一及笄,立即就舍了老脸求太子开恩,将兰香弄出去。
三年,足够奶嬷嬷放松警惕了,谁知道,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出宫到承恩公府办事,出来的时候,承恩公府追出来一个小厮。
小太监认得那小厮是承恩公府的,于是问道:“还有何事?”
小厮笑道:“刚才公公走得急,府里下人落下个盒子没装上,这里是府上寻到的上等玉砚,是老爷偶然寻到的,据说是好物件儿。”
小太监很谨慎的打开盒子一看,果然是一品相上等的玉砚,旁边还有配套的墨条,别的再没有什么了。
他一个小太监,就算是再机灵,那也不可能看出这东西有什么玄机,再加上东西来自承恩公府,也就失了警惕心。
再加上小厮悄悄给小太监塞了个荷包,小太监用手一捏,心领神会,自然更是高兴,看小厮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太监问道:“可还有事儿?”
小厮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公公,您能帮小的把这个交给太子殿下身边的兰香姑娘吗?”说着拿出个小包袱。
太监打开包裹,里面是些散碎的银子还有小面额的银票,一看就是主子随手赏赐的,另外还有一根做工精致的簪子。
他抬头看看脸色有些苍白的小厮,打趣儿道:“兰香姑娘可是太子殿下身边得用的人儿,你小子这样有贼心、没贼胆儿的样子,可是没啥机会啊~”
小厮把头低的低低的,这才说道:“我娘跟她娘关系好。”
小太监摇摇头,心知这小子八成是白费心了,太子就算是不将兰香收房,也不可能再将人嫁到公府小厮这儿。
但是,想到今天得的两份儿赏钱,再加上这里也没有什么犯忌讳的东西,就笑道:“行了,杂家就帮你小子一回,要是真能抱得美人归了,可得请杂家喝酒呀。”
小厮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借公公吉言,若是小的真有这造化,小的必会好好孝敬公公。”
小太监哪里知道,就是这一下,不仅将不该带的东西带进了宫中,还帮着传递了信息,那簪子里是有玄机的。
簪子里面是中空的,是承恩公表妹威胁利用兰香的一张纸条,但是,似是而非的话,除了他们彼此,剩下的人根本看不懂。
纸条上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儿,想要做证据都没用。
兰香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也不敢告诉她娘,另外,这个纸条是三少爷写的,亲口承诺,半年后,若是事成,会亲自跟皇后开口,让兰香做他的妾,从角门抬进府去。
或许,这最后一条才是关键吧?又想着,自己只是负责帮忙看着墨条的秘密不被别人发现就行,也没有太大的风险。
兰香特意在房门外观察了太子两天,发现就像三少爷说的那样,这墨并不是要人命的东西,只是让人烦躁罢了,应该就是三少爷替四姑娘出口气吧?
这样的借口也就自己骗自己罢了,可是,兰香只能不断的催眠自己。
偏赶上这几天准备太子出行的行礼,奶娘也没顾得上兰香,也就没察觉出来女儿的异样,当听说太子这边儿出事儿的时候,这才下意识的找兰香。
奶娘看到兰香鬼鬼祟祟地从太子房间出来,袖口还有墨迹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猜测地不错,自己的女儿还是背着自己干了背主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奶娘有些悲哀,她将兰香拉到自己的房间,做为太子的奶娘,她有自己单独的房间。
问了细节之后,奶娘将兰香的衣服处理了,又将墨条藏在自己的行李中,她希望没有人发现这东西,又或者发现后,不要被人知道兰香做的事情,到时候自己一力承当。
奶娘知道,太子是个重情义的,尤其是对她,除了这样的事情,一但被发现,一定是难逃一死,她只希望,太子看在她的面子上,放过自己的儿子们。
可惜,谁都没有想到,七皇子的本事,让所有的事情都真相大白。
因为找到了东西,陈太医自然也就知道这秘密了,也用不着再宣别的太医过来,他自己就解开了迷局。
至于太子点的无梦,那就得承认承恩公表妹的智谋了。
这墨条里的东西,也算不得稀奇,本是那些应试的学子们调配出来的东西,没有别的作用,就是让人兴奋,以便有精力做题看书。
所以,就算当初小太监能发现这墨的异常,也不会在意的,只会以为承恩公为了讨好皇后,掏登来让太子学习的。
但是,这墨里的药效本就有提神效果,若是再喝上茶,那效果就不是一加一的问题了,而是彻夜难眠。
一天两天的可以,三五天下来,太子可就受不了了,但是太子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要第一次出门,所以外兴奋罢了。
但是,马上就要跟着父皇长见识了,要是有个差错可就坏了,于是就打发人到太医院去问问,有什么药是能让人安睡的。
凡是大夫都很清楚,是药三分毒,再说,给太子用药,那得是小心再小心才行,太医们过来给太子把脉。
让太医把脉,太子自然不能将人带进书房,再说,也没人会想到太子会为了读书而选用药墨,这不是开玩笑嘛,人太子也不考科举。
那药墨又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太医们只是感觉到了太子神经有些兴奋,这少年人对什么事情入迷,产生神经兴奋,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再联想到,太子马上要跟着皇上去江南,这也就不难理解了,大家都没当一回事儿,甚至连周皇后听说太子找太医把脉的结果后,也只是打趣儿一句:策儿这要是娶太子妃的时候,可该怎么办啊?
太医们虽然觉得问题不大,但是,睡眠不好肯定是要影响身体的,几个太医一研究,也别开什么苦药汁子了,就点点儿助眠的熏香就得了。
助眠的熏香,那不用问,自然是无梦最好,这个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太医院就有存货,直接就给拿了一些。
太子一点上,诶,这效果不错啊,睡了好觉的太子,立即神清气爽了,从这儿开始,太子就离不开这无梦了。
无梦里面的药材都是很贵重的,但是,这点儿开销对于太子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这不,打算写完信,就要看书歇晌的太子,大白天的也很奢侈的点上了无梦。
陈院判看到这两样东西之后,说道:“启禀陛下,这无梦里的药材在点燃之后,遇到药墨里的药物,就会合成五石散。”
金明帝呆愣了,何为五石散?就是由钟乳石、赤石脂、硫黄、紫石英、白石英等天然矿石以及一些中草药合成的致瘾药。
这药早就被各个朝代列为禁、药了,据说,五石散药性燥而烈,吃了之后,人便会浑身发热,必须舒衣缓带,外出行走来进行“行散”,还必须和热酒,洗冷水澡等等,以此来散发药力。
一个不慎就会发狂失智,不过,这些都是在达到一定的量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而现在,只会让太子觉得心中憋闷又无法发泄,直至流连于床笫之事,尤其喜好龙阳之道。
所以,有些纨绔子弟私下里服食五石散,是将这东西当做催、情的□□,好在太子尚未破了童子身,平时又吃了不少空间出产的蔬果,化解了不少。
皇上知道原委后,心中异常暴怒,但是,当务之急,他更担心太子的身体情况。
陈院判很了解皇上的脾气,此时哪敢卖关子?赶紧说道:“吸入了五石散,一般很难戒掉,就算是戒掉了,这人也会大伤身体,性情自我难以控制。”
“但是,太子本就发现及时,体内并没有过多的药物残留,只要服用一年半载的汤药就能彻底拔除。”
“若是还有整颗的朱果,太子服下后,忍耐住身体的麻痛,直接就能恢复。”
一听朱果能解决问题,皇上立即下意识地将司徒筝转了个身,果然,这小东西又忘了他的交代,手里多了一小捧的朱果,至少十多颗,还真是不吝啬!
太子挨着皇上站着,自然也是看清楚了的,感动的同时,也是第一时间将司徒筝挡在身后。
皇上一挥手,让人都退出了房间,这里就剩下父子三人以及陈院判和大太监谷满仓。
这边儿问题暂时解决了,那边儿周皇后在接到司徒筝平安的消息不到半个时辰,又听到了这样的噩耗。
一边儿庆幸小儿子的能力,一边又恨得牙痒痒。
暗害太子,那是抄家灭族、甚至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但是,陈恩公府是自己的娘家,那里有疼爱自己的母亲和兄长们。
也是因此,皇上看在他们夫妻情分上,将事情交给她处理。
周皇后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直接命令赐给柳姨娘和她的一双儿女三丈白绫、匕首一把、毒酒一杯,三者可任选其一。
周三公子的妻妾送往教司坊充当官妓,子女打入奴藉。
三人院子里的奴仆,全部当场杖毙。
周老夫人听后,当场昏厥了过去,醒来之后,便要阻挡着,但是,侍卫们都是听令行事,谁会给个老婆子面子?
承恩公默默地看着自己爱妾和子女面带不甘的死在自己的面前,看着老母亲疯狂的哭嚎,没有丝毫往日的雍容。
这一瞬间,他好像老了几十岁不止,他想说话,但是,他好像是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想哭,可是,眼睛好像生锈了似的,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看着官兵和仵作确定三人死透了才离开的承恩公,默默地将三人的尸体收敛好,装进薄薄的棺木中,藏进了京城外的郊区中。
老太太娘家早就没有人了,就这么个侄女儿也惨死在自己的眼前,再加上那一双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孙女,被逼着自尽。
每天晚上,老太太都梦到侄女问自己:姑姑,你一直说疼我,那为什么不让表哥娶我为妻,也不给我找个好人家做正房太太?
会梦到三孙子捂着心口问她:奶奶,你为什么不进宫求下恩旨救救我匕首插进胸口好疼啊!
也会梦到小孙女儿捂着嘴大哭,我不要喝下毒酒,不要给我灌毒酒!但是,刺眼的血水一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刺眼的红色,吓得老太太心脏骤停。
不过是短短地三天,承恩公府的老太太就这么去了。
临死的时候,老太太拉着承恩公的手问道:“她为什么这么狠?那是她的亲哥哥妹妹,她儿子不也没事儿吗?”
一边说,一边吐血,最后连流出的眼泪都是血泪,老太太声嘶力竭地说道:“我也不求别的,就是让我柳家人别在我老婆子面前绝户,这都不行吗?”
老太太死不瞑目,无论是谁,都没能让她合上眼睛。
承恩公府除了这样的事情,老太太走了,承恩公也只是让和尚道士入府做了七天的水陆道场,并没有大办,甚至没有接待宾客。
超度之后,承恩公上奏将爵位传给嫡长子之后,就带着老母亲的棺椁回了老家,直到死亡也没有再回京过。
金明帝接到奏则之后,提笔写了准之后,承恩公长子降爵为三等伯,承恩公府变为伯爵府,算是彻底将这事情了解了。
半个月后,龙船到了金陵城,靠岸之后,司徒筝觉得自己脚底好像在踩棉花一样,太子也感叹道:“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这金陵城乃是司徒家的龙起之地,金明帝自然是要来拜祭一番的。
金陵城的大小官员们早就在码头上等候多时了,见金明帝出现,赶紧跪地山呼万岁,司徒筝奇怪的是,这领头的竟然不是总督和巡抚,而是个穿五品官服的小官。
司徒筝拉拉司徒策的手问道:“哥,前边儿这人的官服,好像是五品的吧?他怎么站到这些大员前边儿了,也太没规矩了!”
刚要伸手将人扶起的金明帝,身体一僵,那跪着的中年男人也僵了一下。
男人身后的总督等大官,心中一阵畅快,暗道:好!说得好!让你甄家因为个奉圣夫人和贵妃,就抖得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之前,金陵这边儿的官员,因为顾忌宫中甄贵妃以及奉圣夫人,不得不忍让甄家,让他们在这边儿成了土皇帝,谁也不敢说什么。
就像这次接驾,甄应嘉站到了前边这样明显不合规矩的事情,但只要皇上不说什么,那谁都只能当做不知道的视而不见。
一个是因为害怕甄贵妃吹耳旁风,另一个就是因为,这次接驾的是甄家,皇上想过来看看自己的奶娘奉圣夫人。
没人提醒,皇上会因为这是自己奶兄弟的儿子而忽略了不对的地方,然后向甄家赶去,见见对自己有恩的奶娘。
但是,当自己的儿子说出来的时候,这一刻,金明帝的好心情当即荡然无存。
金明帝看了看脚下跪趴的甄应嘉,到底是顾念着自己的奶娘,没有当场发落他,但是,原本打算住到甄家,给甄家荣耀的心思也彻底熄了。
淡淡地叫起之后,金明帝道:“连日赶路,朕深感疲乏,摆驾行宫吧。”
地上本就因为屈辱攥紧拳头的甄应嘉,当即脸色苍白。
但是,官员们早就因为不耐烦甄家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不过是个奴才秧子罢了,就算是伺候过皇上又怎样,奴才就是奴才。
之前不敢得罪,但是现在却墙倒众人推,一个个欢天喜地的为皇上开道,至于傻愣住的甄应嘉,谁耐烦搭理他?
甄应嘉这会儿还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并没有后来的老辣城府,他现在满心都想着,甄家以后可怎么办?
原本甄家为了这次的接驾,特意从户部借了四十余万两白银,将自家院子修建的美轮美奂的。
他们知道金明帝的性情,看到园子之后,必然会想办法让甄家找补回来,到时候,不仅会得到更多的好处,还可以白得一座皇家园林。
可是,皇上现在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自家的园子,那找不一说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后面被轿子抬下来的甄贵妃,并不知道这边儿发生了什么事儿,还在对自己的两个儿子说着:“本宫离家这么多年,心中甚是想念你们祖母,听说,你们表哥是个出息的,这回可得好好看看,你们也要好好亲相亲相。”
太子拉着司徒筝上了轿子之后,这才小声地给司徒筝解释了一下这甄家人是谁。
听完之后,司徒筝恍然大悟道:“那就是说,他们是甄贵妃那个老巫婆的娘家了!我果然睿智,直接就收拾了老巫婆的娘家!”
从打万寿节被甄贵妃添堵之后,司徒筝就管甄贵妃叫做老巫婆,直到被皇后和太子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才同意不在外人面前叫。
太子用手挡住微翘的嘴角,不让自己幸灾乐祸地表情暴露出来。
心中其实也是赞同小七的话的,不过,他倒是不觉得小七有什么睿智的地方,而是赞叹小七的好命运,只要对他不好的,都会很快就倒霉的。
一直到到了行宫,甄贵妃发现这不是自家府邸,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当即差点儿气晕了。
但到底是在宫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也算是个胜利者,面对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一定的城府的,她知道,现在绝对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今天的事情,必须想办法将皇上心中的隔阂去掉,这样才能有图谋的机会。
甄贵妃让人将甄应嘉叫进来,等甄应嘉行礼之后,甄贵妃将人扶起后道:“好孩子,你回去马上接你祖母过来,你祖母知道该怎么做。”
甄应嘉一听,赶紧道:“是,姑母,我这就去接祖母去。”
俗话说得好,这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甄贵妃这边儿事情,自然是没有瞒着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人,这可是甄贵妃的亲生儿子。
两人知道事情原委之后,那真是新仇旧恨堆在一起让他们怒火中烧啊!二人直接带着随身的小太监就去找司徒筝说理去了。
偏赶这会儿,金明帝正在召见当地官员询问政事,太子跟在身旁学习,司徒筝可不耐烦听这些有的没的。
所以,司徒筝直接让小太监元宝(就是那个他救下来的原本太子身边的小太监,被他改名的,据说原本是想叫红烧肉来着,被太子威逼利诱这才变成元宝的。)取来钓具,在荷花池钓鱼。
不过,没等他钓上来他人生中的第一条鱼,就迎来了两个大麻烦,大皇子和三皇子。
元宝本就机灵,又遭逢这样一场生死大劫,伺候司徒筝的时候自然更是稳妥小心。
远远地看到两位皇子来势汹汹的样子,立即意识到不好,毕竟,皇后一脉和甄贵妃一脉不和,已是宫中公开的秘密了。
元宝赶紧跪下大声道:“奴才见过大殿下和三殿下,给二位殿下请安。”这是在提醒司徒筝赶紧离开荷花池,那边太危险了。
司徒筝拍拍屁股起身,正好三皇子冲过来,嘴里还喊着:“我让你欺负我母妃,坏我们好事,去死吧!”
这样的冲势,在旁人看来,那是速度极快的,根本来不及反应,但是,在司徒筝眼中,却跟慢镜头没有什么区别。
被七瞎子教导过,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的司徒筝,闪过去的瞬间还能记得在人家身后推一把。
元宝因为离得近,又是要伸手拽司徒筝,所以恍惚间看到了这一下,但是,司徒筝对元宝来说,那是神一样的存在,别说没看真切,就是看真切了那也绝对不能说。
司徒筝没防备元宝动作这么快,所以被元宝拽的一踉跄,直接摔到在元宝身上,有元宝做肉盾,他自然是没事儿。
但是,一心想要把司徒筝推进荷花池,使力过大,又遭司徒筝反推的三皇子却没有那么幸运,噗通一声掉进荷花池不说,还被鱼钩刮了脸。
衣物沾水本就沉重,又因为鱼钩挂住肉,疼的从来没吃过苦的三皇子,当即慌了手脚,甚至忘了挣扎,直到嘴里灌进了污水才想起来喊救命。
但是,荷花池的水并不算深,可是下面的淤泥并不是开玩笑的,眼看着不过几个瞬间的功夫,三皇子就没了动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大皇子,赶紧喊道:“快点儿救三弟啊!快点儿救人啊!”
众人这反应过来,全都急忙往下跳,幸亏因为皇帝住在这儿,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人防守,这时听到大皇子呼救,赶紧跑过来帮忙。
三皇子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晕了过去,脸上一条巴掌长的血口子尤为恐怖,周围的人都吓得麻爪了。
元宝冷静地看着周围的人,只是死死地将司徒筝挡在身后并不出声,侍卫们一边给三皇子控水,一边赶紧去通知金明帝。
很快,金明帝带着御医赶到了这里,与此同时,甄贵妃也赶了过来,看到儿子满脸是血,人事不知的样子,眼前就是一黑。
缓过来之后,就听到太医说道:“三皇子只是因为惊吓过度,又呛了水才晕过去的,喝上两副药就没有大碍了,只是,三殿下脸上的伤口,因为过深,又被河泥污染了,所以,需要用烈酒清洗伤口,不仅会剧烈疼痛,这伤疤也难以去除。”
一个皇子的脸上留下丑陋的伤疤,这就意味着他注定与皇位无缘。
本来,听到这里,皇上对这个儿子还是心疼的,毕竟,在没有小七之前,皇上除了太子之外,也因为甄贵妃对她生的两个皇子也很是疼爱的。
但是,当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甄贵妃就跟疯了似的要用簪子划小七的脸,最后护着小七的元宝却被划伤了手臂的时候,金明帝怒了。
司徒筝本就是个护短的,这会儿直接对着甄贵妃就是一拳,砸的甄贵妃一声惨叫,要不是被太子从后面抱住,还要上去继续打甄贵妃。
这就看得出来,到底谁才是皇上的心头肉了。
金明帝看着眼睛都红了的儿子,哪里还记得被砸倒的是自己的爱妃,至于那个还在昏迷着的三儿子,也直接被忽略了。
抱过来毫发未伤,却跟个愤怒的小狮子似的司徒筝,金明帝熟练的顺毛道:“小七听话啊,父皇在那,父皇给小七做主。”
半晌,司徒筝哇的一声哭了道:“元宝流血了,是为了救儿子受伤的,刚才要不是元宝提醒儿子,又抱住儿子的话,掉下去的就是儿子了。”
其实,这会儿的司徒筝已经完全清醒了,七瞎子说过,该示弱的时候,也绝对不要吝啬那两滴眼泪,世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还有,受了委屈一定要说出来,你不说出来,谁又知道你受了委屈呢?
金明帝看着从出生就没哭过的儿子,现在哭的直抽抽,心疼的就跟有人在用刀子戳他的心脏一样,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金明帝觉得,自己的小七虽然聪慧,但终究年龄太小了,今天的一切怕是都把他吓坏了,接下来的事情,并不适合当着小七的面处理。
司徒筝哭的累了,再加上金明帝熟练的拍扶,所以,看到太子已经让人给元宝包扎好之后,就抽抽噎噎的睡了过去。
本来,金明帝是想要把睡着的司徒筝交给太子带到寝宫去休息的,但是,司徒筝却死死地抓着皇上的龙袍,就算睡着了也没撒手。
小七对自己的依赖,金明帝很喜欢,于是,让人递过来披风盖住司徒筝之后,这才冷声道:“老三说的小七坏了甄贵妃的事儿,那谁来告诉朕,朕的小七坏了什么大事儿,也叫朕知道知道,朕这个父皇能不能给他解决了?!”
一阵冷风吹过,甄贵妃的脸变得比死人还苍白。
其实,若是平时,依照甄贵妃,肯定会想到好办法,不仅能借着事情捞到最多的好处,博得皇上的怜惜。
但是,那个倒在地上,脸上血肉模糊的是她的亲儿子,她哪能静下心来谋划?
这是一步错,步步错,自己的举动,不仅没得到好处,反倒直接让自己陷入了被动。
金明帝对太医们说道:“将三皇子带到甄贵妃的院子里,尽量医治吧,留下疤痕,一个男孩子也不打紧,正好也提醒着点儿,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给谷满仓打眼色,谷满仓虽然生气这小太监没有眼色,这什么场合,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就不能等会儿?
但是,谷满仓本来就是个难得性情宽和,对手下的小太监们都当孩子疼的公公,再加上也是怕真有什么紧极军情之类的事情,耽误不得。
这才悄咪咪地退出来一甩拂尘压低声音道:“你个猴崽子,什么事情?杂家可提醒你,看好这是什么时候,没有重要的事情,你最好还是憋回去,不然,惹怒了圣上,杂家也保不住你!”
小太监擦擦额头的冷汗,说道:“公公,外边奉圣夫人说是过来跟圣上请罪,是她教子无方,我们哪敢不报啊?您看,这...”
谷满仓心中冷笑,奉圣夫人?不过是个奴才,只是命好,遇到个愿意领情的主子,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之前不好说,但是现在...
皇上正好看到谷满仓过去跟个小太监说什么,于是皱眉问道:“满仓,什么事情?”
谷满仓赶紧小跑过来,把小太监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若是出这事情之前,皇上就算是为了表示自己念旧,是个仁君,那也会召见的,但是,这一刻,想到刚才他听到老三说的话,又看到面带一丝希望的甄贵妃,不由得冷笑道:“这是挟恩图报吧?”
但是,到底是念了那一丝旧情,金明帝道:“去告诉奶娘,好好养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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