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就这么被差遣到机场接人。
来的路上,裴舒从系统那里找来资料,对裴炎研究了一番。
这位堂哥名叫裴炎,是裴父唯一的哥哥的唯一的儿子,比裴舒要大七八岁。然而这位堂哥,只不过是原主名义上的堂哥,两人并无血缘关系。
裴舒大伯夫妻婚后一直没怀上孩子,后来去医院检查,得知是女方身体上的问题。为了传宗接代,裴家家族里有人劝裴舒大伯找别的女人生个儿子。裴舒大伯深爱妻子,听了勃然大怒。夫妻两人后来领养了一个小男孩,也就是裴炎。然而,这还堵不住族里长辈的嘴。裴舒大伯一怒之下,坚决不肯继承家业,带着妻儿移民国外,再也不理国内的事。
因而,原主对这个堂哥可谓一点都不熟。他们之间仅有的见面,就是裴伯母葬礼上的匆匆一见。那时,原主才刚上小学,裴炎也不过一个单薄少年。葬礼过后,裴大伯带着儿子回了美国,两家少有往来。
这么多年过去,曾经的小女孩和青涩的少年都已经长大成人。
裴舒有些唏嘘,裴伯父对裴伯母一片深情,原主的父母也是难得恩爱,看来这兄弟俩都是痴情种,只可惜到了原主这儿,却遇人不淑,姻缘坎坷。
她找到裴炎的时候,他正静静地站在机场到达大厅的角落位置,神情淡然地打着电话。
眼前的男人,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蓝黑色西裤,身材挺拔,又略显瘦削。他看起来三十五上下的年纪,外貌十分英俊,剑眉上扬,鼻梁高挺,侧脸的轮廓如刀削般利落分明。
裴舒离他有几步之遥,注意到四周经过的女生都有意无意地将视线投到他身上,嘴角不由得微微向上扬。
忽然间,男人撩起眼皮看过来,两人视线在空中一碰。
裴舒猛地发现,他长了一双好眼睛——眸光清亮,看人时的眼神像有股漩涡把人吸进去一般。
男人一边聊着电话,一边定定地看着她,眼里似乎带着思考的神色。
裴舒于是冲他甜甜一笑。
接着,男人说了几句便将电话挂断,安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她。
裴舒抬起脚,慢慢走到他面前,站住。
两人迎面对视。
男人犹豫一下,张了张嘴巴,“裴舒?”
他在等她回应,谁知道,下一秒,裴舒便整个人往前一倾,伸出手,将他抱了个满怀,嘴里热情道:“炎哥!欢迎回来!”
温热的娇躯伴随着淡雅的香气向他袭来。
裴炎僵了僵,片刻,生硬地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
“太热情了吧……”他低喃。
男人的声音浑厚低醇,夹杂着一丝沙哑,听起来有种特别的魅惑。
裴舒从他身上离开,带着明媚的笑意仰头看向他:“我还嫌不够热情呢,要不是担心时间来不及,我还想买束花来。”
他脸上露出笑意,看了看时间,说道:“这个点花店都得关门了。”
裴舒爽快道:“没事,回头给你补上。”
他并不当真,淡然笑说:“我刚跟叔叔通过电话了,不好意思,这么晚还麻烦你走一趟。”
裴舒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的手臂,说:“咱兄妹俩还计较这个?”
裴炎忍俊不禁。
就一个照面,两人仿佛相识多年的好友。
不知道是不是长途飞行的缘故,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人看起来不太精神。
裴舒想起裴父刚才的嘱咐,心想,他果然身体不好。
“累了吧,咱们这就回家。”裴舒体贴地伸出手,要帮他推行李箱。
裴炎拦住,说:“我自己来就行,一个行李箱而已。”
裴舒咯咯地笑起来,说:“国外呆久了果然很有绅士风度。”说着,她把行李箱往裴炎推去,说:“那你自己来吧。”
裴炎接过行李箱,跟她一起往外走。
裴舒见自己两手空空,于是上前一步,挽住裴炎手臂,亲昵地说:“不让我推箱子,那我只能挽着你了。”
裴炎低头一看,只能看见她的小脑袋,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一时间猜不透她的想法。
说实话,他对这位妹妹也没啥印象,刚才跟叔叔通了电话后,他才知道是裴舒来接自己。当时,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家里相册中那个穿着小洋裙的胖乎乎的小豆丁。
而如今的她,娉婷而立,身姿优雅迷人,裴炎几乎不敢认。
他也从来不知道她是这样天真娇媚的性子,笑起来的时候浑身闪烁着烂漫的光彩,让他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裴炎一向不喜欢跟别人有身体上的接触,也不喜跟人亲近,然而,她亲近的行为并没有让他产生抵触。她的亲昵太过自然,仿佛天生就该如此,裴炎莫名有种错觉,自己如果拒绝她,便显得太小气了。
于是,他纵容裴舒挽起他的手。两人肩并肩往停车场走。
车子往市区开去。
夜已经深了,车厢内坐着两个刚认识的人,在逼仄的空间里,连彼此的呼吸都变得清晰。
裴舒目视前方,为免尴尬,故意找着话题说:“炎哥,伯伯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裴炎头靠着椅背,懒懒地说:“他有生意要忙,我只是回来几天参加同学的婚礼。”
“哦。你还有同学在青城啊。”
裴炎说:“他出国读的高中,已经回来好几年了。”
裴舒了然,随口一问:“高中?那得是好多年的朋友了啊。叫什么?青城圈子这么小,说不定我认识呢。”
“他不在青城,人在邻市,我回青城只是顺道去看看母亲。”
裴舒“哦”了一声,裴炎以为她会像其他人一样说些安慰的话,谁知道裴舒张口就是:“咦?你同学应该跟你差不多的年纪吧,你们都是走钻石王老五路线的吗,这么大年纪才结婚?”
裴炎一时间有些愣怔,顿了片刻,反应过来,低低笑了起来。
“什么钻石王老五,我看你是变相骂我老。”
裴舒扭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转了回去。她有点耍小脾气的意思,半是抱怨半是开玩笑,说:“我结婚也不见你回来参加婚礼呢。你同学结婚你倒是专程飞回来一趟,看来你同学比我还重要。”
闻言,裴炎又是一愣,答不上话来。
想了想,他如实解释道:“你结婚那时……我身体不太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响起裴舒清脆的笑声,她边笑边说:“炎哥,那我现在给你一个补救的机会好不好?”
“恩?”裴炎不明所以。
裴舒笑意盈盈地瞥了他一眼,“跟你讨一件迟到的结婚礼物,这样我就不怪你啦。”
得,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裴炎心里觉得好笑,说:“行。你有什么想要的?”
裴舒思索一会儿,说:“一时间没想到,等我回头好好想想再告诉你。”
“好。”
因着她的玩笑话,车内气氛变得轻松,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进了市区。
裴炎望着车窗外繁华的夜景,突然开口说:“你把我送到伊顿酒店吧,我在那里订了房间。”
裴舒怔了怔,随后问:“你不住家里?”
“不了。”
“……”裴舒神情有些为难,想了想,才说:“我爸让我接你回家住呢,你要是住酒店了,回头我爸得怪我没把你照顾好。你妹妹我又得挨训了。”
裴炎眉梢一挑,淡淡地说:“你很怕你爸?”
裴舒摇了摇头,笑得意味不明:“最近不敢惹他。”
裴炎配合着问:“闯祸了?”
“呃……”裴舒笑得有些尴尬,半晌才说:“我把我妈气进医院了。”
这下裴炎确实是有些惊讶了,只不过面上不显,他转过头去看她,“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能耐。”
裴舒吐吐舌头,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最近闹离婚,把二老折腾得够呛,不跟我生气才奇怪。”
裴炎一直神色淡淡的俊脸终于第一次展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
他微微张着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裴舒注意到他的目光,转头冲他笑了一下,说:“怎么?吓到你了?”
裴炎回过神来,语气还如之前那样四平八稳,说:“有点惊讶。”
裴舒柳眉一扬,开玩笑似的:“我离婚值得你这么惊讶?”
“不是。”裴炎摇摇头,他只是没见过闹离婚的人能这么洒脱,笑得这么开心。
“离婚这事经你嘴里一说,好像在讨论今晚吃什么一样平常。”
裴舒便笑了起来,“本来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民政局每天都不知道办多少起呢。”
说的也是。
沿路的灯光不时投到她白皙素净的脸上,她的神容掩藏在乍明乍暗之间,看得不真切。
裴炎看着看着,突然开口:
“先别去酒店了。”
裴舒一笑,“怎么,终于同意回家啦。”
裴炎摇头:“去医院。”家里长辈住医院了,总得去看望一下。
裴舒愣了愣,说:“好。正好你自己跟我爸说不回家里住,省我一顿功夫。”
车子又往前开了几百米,裴舒转了个方向,直接朝医院开去。
裴父裴母都在医院里,看见裴炎过来,吃了一惊。裴父张嘴便责备裴舒怎么不先带他回家休息,这么晚还跑医院一趟。
裴舒撇撇嘴,送了一个“你看吧”的表情给裴炎,随后躲到洗手间去,留他们三个说话。
两家虽然少有来往,但看得出裴父裴母还是很重视这个后辈的,况且多年不见,问起彼此的近况,便聊个没完。裴舒从他们的谈话中,才了解到裴炎的心脏也不好,前阵子才在美国动过手术。幸亏术后恢复不错,他这次才能够回国。
裴舒想起刚才在车里,他解释没有回国参加原主婚礼的原因,看来说的是真话。
在医院呆了半个小时,两人从病房出来,一同下楼走去医院停车场。
夜已经深了,四周阒寂。
裴炎不想再麻烦裴舒,便说:“你先回家吧,我自己打辆车就行,这地方也容易打车。”
裴舒走在他身侧,听了他的话便侧转头看向他。
借着路边昏暗的灯光,微微仰头,她看着他俊逸的侧脸,心头猝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裴舒冷不丁吓了一跳——这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原主见过裴炎?
她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深究,一旁的裴炎没等到她回答,转头见她面色不虞,问道:“怎么了?”
裴舒猛地一下回过神来,摇摇头,笑道:“没事。”
“恩。”裴炎点头,说:“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打车走。”
裴舒勾起嘴角一笑,竟是不理他,径自往前走。
“裴舒?”
裴舒回头。
她站在原地,右手食指上套着个车钥匙圈,轻巧地转了一圈又一圈,银光流转。她说:“走吧,送你回酒店。”
裴炎以为她没听清自己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我打车就行。”
裴舒站在他面前,秋波流转,“傻哥哥,我不是告诉你我最近闹离婚嘛,我搬出来了,现在就住在伊顿酒店。”
说完,冲他狭促一笑,“顺路,你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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