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阮明怡发呆,程荀提醒道,“这位姑娘,请你放下鱼篓。伤害已经铸成,便是放回去,它们也是活不成的。恰好我这里有一位烹鱼高手。”
听他这样一说,阮明怡脸上的微红不由得加深了几分,明白自己着急之下又做了无谓之事,便怏怏地放下竹篓,对于程荀的建议更是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了。
廖惟荪也没有异议,他不是毫无见识之人,已经打听到程荀的身份,知道的可能比宜芳县许多人还要清楚,当下欣然接受。
就只有廖陶陶不满意,撇着嘴跟阮明怡咬耳朵,“这人真是厚脸皮,不让咱们钓,却要吃。还好像他多么多么有道理似的!”
阮明怡沉默。
程荀所说的烹鱼高手就是步微,几人上了岸,却找不到做饭的地方。阮明怡就道,“我家花圃就在跟前,有个小厨房,去哪里吗?”
廖陶陶正想去瞧瞧,便结伴走去。
走进花圃大门,却没看见人,只有几个人从后院回来,手里提着食盒。
看见阮明怡连忙过来问好,“少东家好!”
鹿三当时对少东家怠慢还苛刻,没几天就给撵走了,现在谁也不敢轻视这位才及笄的小姑娘了。
小厨房在花圃后院,阮明怡就领着人往里走。还没到后院的月亮门,就闻到了一个饭菜的香味,也不断迎面遇上三三两两的管事提着食盒走出来。
程荀瞥一眼食盒,盒子上刻着友来两个字,不禁眉头微蹙,看了步微一眼。步微点点头。他也认出来了。这是友来居出的东西。
待走近月亮门,就看见了停了一辆长板拉车,车上整齐地摆放着食盒,方樱正指挥着她的丫鬟卷丹,将食盒分给花圃的管事呢!
每个管事的脸上都是喜笑颜开,分外感激。
方樱听见声音,随意往旁边一瞥,瞧见了阮明怡一行人,惊讶的神情在脸上一闪而过,旋即便恢复如常,笑盈盈地走上前来。
“明怡好巧啊,你们不是去玩吗?怎么倒回了花圃?”好像一点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阮明怡他们似的。
阮明怡好奇地看着长板车上的食盒,“姐姐,你在做什么呀?”
方樱便温婉地笑了,“没什么的。为了办花朝节,我看大家都很辛苦,全都累坏了,我也做不了别的,就定了些食盒来给大家打打牙祭。”
说着,便有几位领了食盒的管事过来,满脸是笑地向方樱行礼问好。
方樱大大方方地微笑颔首。
廖陶陶扯了扯阮明怡的袖子,“明怡,她是谁呀?你还有姐姐吗?”
蹴鞠赛那日,方樱没去鞠场,后来画舫廖陶陶也没去,她们还真是不认识的。
阮明怡这次反应过来要介绍一下。
方樱温柔地笑道,“你就是廖姑娘呀!我听明怡提起过你,我们家明怡平时就爱弄些花花草草的,也不爱跟人接触,你能和她一起玩我就放心多了。”
她生得桃腮杏脸,样貌娇美。吐气如兰,听者如沐春风,又是一副长姐的模样,廖陶陶很是不好意思,“明怡很好的,人好,性格也好。是我赖着她呢。”
方樱笑笑,转头悄悄问阮明怡,“你们是来做什么呀?怎么还提着鱼呢?”
阮明怡简直受宠若惊。
表姐方樱和她一向不合拍,看不上她摆弄花草水泥的,小的时候常常嫌弃她身上有味道,不肯让她靠近。大了虽不像小时候表现那么明显,但也从没有像此刻这般亲近地喁喁私语过。
阮明怡说话就有点语无伦次,“钓了鱼,没地方做,就想着用小厨房,想来做鱼的……”看方樱还是笑盈盈地看着她,眼中似有期待,便试探地问,“那个,姐姐,你也要来尝一尝么?”
方樱便露出了柔美的笑容。“好呀!”
步微跟着管事,提着鱼篓去小厨房烹鱼。
阮明怡看还有些时间要开饭,便问廖陶陶,“我新播了几盆花种,可能已经出苗了,你想要看一看吗?”
廖陶陶睁着大眼睛点头说好。
方樱道,“花苗什么时候看都是一样的,我倒想起一件新鲜物,廖姑娘肯定没见过。”她看看阮明怡和廖陶陶,神秘一笑,“明怡,亏你还是花博士呢,自家花圃里的宝贝怎么都不记得了呢!就是那个呀!”
不仅是廖陶陶,就连阮明怡都好奇起来。是什么呀?她真的没想起来。没道理花圃里的花,表姐知道她却不知道呀。
方樱就笑着带她们望前院花房走。
廖惟荪想要跟着妹妹一起去看个新奇,程荀冷眼瞧着,道,“璧成,你上次说起的那本西屏棋谱,我找到了。”
廖惟荪迈出的腿就收了回来,一脸惊喜,“真的?!”立刻便把那新鲜物抛到一边,兴致勃勃地跟住程荀。
花圃前院,方樱站在最里边的一间花房门口。
“喏,就在这里边了!”
廖陶陶一脸期待,阮明怡却分外不解。这间花房是个暗室,都是扦插或者播种后有些问题,很难生根却需要改良的花枝花苗。有什么可看的呢?
“进去就知道了哦!”方樱像是看出了阮明怡心中所想,笑着便要推门。手刚搭上去,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廖陶陶奇怪。
方樱歉意地笑道,“我忘了一件事。里边是个暗室,忘记带灯笼了。”回身便看阮明怡,“明怡,能麻烦你去找只灯笼过来吗?”
阮明怡还在奇怪里边暗漆漆的要怎么看,一听欣然应允,“嗯,好!”便回身去找灯笼。
值更的护院那是有灯笼的,几步路的功夫,可到了那儿护院说,“昨个儿落雨,跌了一跤,灯笼破了,正想着再领一只呢!”
阮明怡就只好去后边的库房,郑伯伯管着库房的钥匙,正和其他几位管事坐在一起吃饭呢。
花圃很忙,前阵子花朝节积了许多订出去的花没有发,郑伯伯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也就是吃饭的功夫能够休息一下。
阮明怡不愿意打扰他,就蹲在库房门口看着一丛小草下面的两只蚂蚁打架。
也没多一会儿,郑大源抬头瞧见了她,放下海碗连忙过来。
阮明怡便领了一盏灯笼出来。
正想着等会用完了就给值更的老护院送过去,省得他再跑一趟。一抬头看到那位袍色醒目的周家表少爷信步走来。
程荀也看见了阮明怡,脸上淡淡的,走过她身边微一颔首正要走过去的时候,就听见小姑娘怯怯地开口说话了。
“你……谢谢你!”
程荀停住脚步,蹙起眉头,侧脸看她,“什么?”
阮明怡双手紧紧攥着手中的灯笼提杆,手心里都是汗,深吸一口气,声音大了一些道,“昨日我落水,谢谢你帮我。”
否则的话,她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让那鹿三抱着上岸,嫁给鹿三是绝无可能,但也只有剃发出家一途可走了。
更不用说那些衣裳,就像是及时雨一样,如果没有,就算当时没人发现是她,过后她湿淋淋地出现,也会轻易地就被联想到。名声一样是要坏了的。
既救了她,又帮她善后,无论如何都是应该感谢的。
“我虽然没什么能耐,不过总有些事是我能做的,你……”
程荀冷冷地伸手打断她。
“等等,别急着道谢。你是说你昨日落水了?”
阮明怡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不是你救了我吗?”怎么好像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
程荀面色淡淡,“我想你搞错了。昨日你我虽然都留在湖岸边,可我一直在与廖公子下棋。”
“可是,海棠说你的小厮……”
程荀冷声道,“人有相像,或是有人冒认了我的名字也未可知。”
他说完,便微微施礼,拂袖而去。
阮明怡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真的是海棠看错了?
可那些衣裳,还有大氅又要怎么解释呢?
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难道真的搞错了吗?可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阮明怡脑袋里一团乱,看了看手中的灯笼,决定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就算真是周家表少爷出手帮了她,可看现在这样的反应,那便是从来没有希冀过自己回报什么,说不定还害怕就此和自己扯上关系。既然这样,那就放下不提,便是最好的报答吧。
想到这,阮明怡重新有了精神,提着灯笼找护院点亮灯笼,往花房的走廊里走去。
走到最里边的花房门前,阮明怡没看到方樱和廖陶陶的身影,倒是花房的门虚掩着,里边传来一阵阵娇声笑语。
阮明怡觉得怪怪的,里边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这是看到什么了呢?便提着灯笼,照着亮推门走了进去。
黑暗的花房里很是闷热潮湿,衣裳贴在皮肤上,并不舒服。在花房的尽头,方樱和廖陶陶头抵着头蹲在一处,火折子将她们的脸照得阴影斑驳,看上去竟然如同吓人的鬼魅一般。
听见动静,她们齐齐抬起头向阮明怡看过来。
阮明怡脸上本来带笑,可看清了她们手里的东西,神情蓦然变了,脸上的笑意也消失殆尽!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