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打听

小说:市井侯夫人 作者:飞红明魅
    “姑娘!阮姑娘!”

    在红萱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唤中,阮明怡缓缓睁开眼睛。

    想起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她猛坐起身。奈何起得太快,眼前一黑,身子又软软地歪靠在桃树树干上。

    红萱在一旁说了什么,阮明怡听在耳朵里却想不出是个什么意思,只一味地凭着呼吸,垂头颤着双手检视自己。

    衣裳。衣襟都好好的,裙子也没有扯破撕破的地方。

    腰带。腰带也没松,好好地系着。

    倒是袖子上一圈,沾了土化了泥,多了一圈泥巴污渍。底下的手臂隐隐的痛。

    阮明怡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问,“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可看到有人在这儿?”

    红萱摇头,“只姑娘一人坐这儿。我离开也没多一会儿。姑娘您没去别的地方吧?”

    阮明怡又沉默了。半晌,她轻轻嗯了一声。

    原是她的不对,红萱姐姐告诉过她不要乱走,是她忘形闯了进去。

    日头西斜,客人要回家了,红萱扶着阮明怡望花厅走去。一阵冷风从背后吹上来,红萱打了个冷战,加快了脚步。

    桃林重归寂静,林外院子的书斋亮起灯,一道清隽的人影出现在半掩的轩窗之上。

    步微快步走进书斋,跪在青石地砖上,额头抵地请罪。

    “少爷,您说句话吧,是小的没用没看住,让人闯进来了。您责罚小的,别闷在心里,气坏了自个儿啊。”

    上头悄然无声,步微不敢抬头,心里却越发担忧得没底了。

    以前遇上不高兴的事儿,少爷会去打拳,虎虎生风地打几套,出一身热汗,再烦闷的心思也散出去了。

    今儿个却反常得很,竟然捏着细细的毛笔画起画来。

    难道是气得太狠不正常了?

    步微不由得自责。自责之余,也忍不住怨怪姑奶奶。

    知道少爷厌恶女子,还放那些人在府里乱走,自己分身乏术,送走了前一个,谁成想还有后一个啊!

    正一会儿怪自己,一会儿怪别人的时候,就听上面“啪”的一声,少爷把笔一扔,说话了。

    “罚什么!过来看看,像不像?”

    步微不明所以,到少爷身边看画。本来还有点担忧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这画上的女子,怎看着这么眼熟?!

    这、这不是白日里因骚扰少爷,让少爷按在桃花树上吓晕的那个吗?!!!

    步微不由得看向少爷,正对上少爷满是笑意的眼。

    “说说,像不像?”

    步微像烫着似的,赶紧掉头继续看画。

    “像、像!——又有点不像。”

    像的是面容几乎一样,但不像的却是,画上的女子长发挽起束在脑后,有些像男子发式却是是而非,英姿飒爽;而白日里那名少女一看就是犹在闺中的女孩儿地梳着双丫髻,稚气未脱。

    步微心中惊疑不定。

    几个月前忽然厌恶起女子,这一阵更是到了连胭脂香粉味都闻不了的地步的少爷,此刻,竟然就在他眼前对着一副少女的未来样貌图笑得春意盎然。

    难道,难道是对那姑娘动了春心?!

    程荀全然没注意自己小厮的古怪神情,他只定定看着刚完成的美人图,目光灼灼地盯着画中女子,道,“去打听下,她是哪家姑娘。”

    **

    阮府后宅,主人居住的正院漆黑一片,萧索冷清。旁边的小院正房灯火通明。

    阮明怡站在正院门口,就着海棠手里灯笼的微光,定定地看着正院门上挂着的黄铜锁出神。

    海棠小声提醒:“姑娘,咱们回吧,舅太太看到该说您了。”

    刚说完,就看见一名小丫鬟跑了过来。

    “二小姐,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

    阮明怡是阮家独女,十年前家中遭逢遽变,家仆走的走散的散,阮明怡的舅舅方伯言接受了阮家主母、妹妹方氏的请托,带着妻子儿女,住进了阮家大宅。

    方伯言有一子一女,儿子单名一个烨字,女儿闺名方樱,小字鸾儿。

    家里两个女孩儿,姑娘小姐的分不清,干脆就论了序齿。方樱大阮明怡两个月,居长。阮明怡就从原来家里的大小姐变成了二小姐。

    而小丫鬟口中的舅太太其实就是阮明怡的舅母柳氏柳月华。

    阮明怡以为舅母是看见自己又站在父母住过的院子前面不高兴了,心内忐忑,不想柳氏看见她却丝毫没有发怒怪罪的样子,反温柔地向她招手,叫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阮明怡简直受宠若惊。

    柳氏祖上曾做过官,柳氏的父亲秀才出身,开一间学馆,是方伯言的老师。成亲后,方伯言也接连考了两次,两次都名落孙山。为了生计,方伯言便道妹夫阮望之一手创办的花圃中帮忙做事。

    先还想着赚取盘缠生活继续念书科考,但后来阮家出了事。方伯言就彻底放弃了读书一途。

    柳氏在心里怨怪上自己的小姑子方氏耽搁了丈夫的仕途,看到和方氏血脉相连的阮明怡自然也喜欢不到哪里。她自恃身份不显在明处,掌管府中中馈,吃穿戴用上全不短缺,但其他的诸如女子特有的温情,却是绝对没有的了。

    孩子敏感,谁喜欢她谁厌恶她,都体会的出来。舅母不喜欢自己,阮明怡很早就知道了。表哥表姐都是聪明漂亮的小孩儿,只有她每天跟个泥猴似的在土里打滚。她觉得舅母是因为这个不喜欢自己。

    她很喜欢香喷喷的漂亮舅母,希望有一天舅母对她也能像对表姐那样,对她笑,夸她乖,赞许地摸她的头发。

    担心自己畏畏缩缩的样子被柳氏不喜,阮明怡只犹豫片刻,就做出了行动。她没直接坐柳氏旁边的椅子,而是端了个小杌子坐了过去。

    柳氏对她这番表现颇为满意。随便扯了点闲话,就状似无意地切入了正题,问道:“我看梁太太早早走了,你跟梁大姑娘一块玩,她可说是什么事了吗?”

    梁大姑娘有什么事阮明怡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在桃林那让个陌生人给唐突了。从周家出来她就想着这事儿绝对不能告诉舅母知道,一没真出什么事儿,二以后也不会再去周家了。说出来大家都烦恼,倒不如就她自己一个烦恼的好,她记性不好,几天也就忘了。

    舅母现在问起梁大姑娘,不问还好,一问,阮明怡仔细想想,确实不大对。

    梁大姑娘说去解手,半日都没回来,红萱姐姐去寻她,后来红萱姐姐都回来了,也没看见梁大姑娘。莫不是梁大姑娘也碰上了那名……

    阮明怡不敢想下去,看舅母还在等,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当然她略去了红萱走后和回来中间发生的那件事。

    这细细聊天的感觉真好,恍惚让阮明怡觉得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还想趁着这会儿再说说种桃花的事儿,柳氏忽然打了个哈欠。

    阮明怡连忙站起来,向舅母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阮明怡走后,柳氏拿着本账簿在灯下看了一会儿,便站起身带着乳母于嬷嬷走出门,一路走进女儿方樱的院子。

    刚走到门口迎面忽然飞来一个白影,柳氏下意识一闪身,那白影就刷地擦着她鬓角飞过去,接着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碎片四溅。

    借着窗户上的光一瞅,是只白瓷碗。还有热气腾腾的热气从上面冒出来呢。

    于嬷嬷就要说话。柳氏伸手拦了,掀帘走进去。

    “这是干什么?连药碗也给砸了,不吃药病就能好了?”

    方樱气鼓鼓地和身躺在床上,脸冲着床里边,跟柳氏赌气,“好了有什么用!想去的地方去不了,想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

    柳氏看了一眼于妈妈,于妈妈就把正跪着的卷丹拉了出去,只留柳氏和方樱母女二人在屋里。柳氏自己端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哼笑一声。

    “我原以为你像我多些,现在看倒真是老方家的种。”

    生病也就罢了,哪哪不能去,小花痴都能去的地方她去不了,现在还被亲娘挤兑。方樱觉得自己真是天下间最委屈的人,忽地一下坐起来,想要冲柳氏发火,奈何柳氏对她虽然有慈母心,管教上却一向严厉,和柳氏的利眼一对,方樱立刻缩了,心中气不过,只得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柳氏笑:“这也值得你哭一场。其实今儿你没去周家,算是对了。还记得你以前认得的那个梁大姑娘么,她呀怕是出了事了。”

    说完也不说别的,起身到书案前翻看检查方樱的习作。

    方樱的哭声自己渐渐止住了。慢慢从手掌里抬起脸,满脸都是疑惑。

    说起来,她之所以这么生她母亲的气,也和这位梁大姑娘有关。

    那梁大姑娘一向和她投契,但两年前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忽然就不让她和梁大姑娘继续来往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

    她朋友多,不和这个玩,和那个玩便是。谁知就从京里来了这位周姑娘!

    梁大姑娘因为父亲的缘故先认识了周姑娘,方樱知道后就总忍不住想,若是早前母亲没逼着她和梁大姑娘断,有梁大姑娘居中牵线,此刻她必定也已成为周姑娘的闺中密友座上宾客了!又怎么会落在人后!

    此刻听她母亲这么说,方樱的第一反应却是不信。

    “不能吧,梁大姑娘和周姑娘关系很好的。”

    柳氏翻完了女儿的习作,比较满意。瞥了抽抽搭搭的方樱一眼,道,“难道关系就不会变了么?她们可以从不认识的陌生人变成相熟的朋友,自然也可以再从朋友变回来。”

    “可是为什么呢?”方樱还是不明白。

    “这就要靠你自己去找答案了。乖,先吃药,等身体好了,就去见见朋友。朋友能告诉你的更多。”

    于妈妈端了药碗进来,柳氏亲手接过端到方樱面前,方樱就着母亲的手乖乖喝了。柳氏又从果盒里挑了块糖酥放进她嘴里。方樱也吃了,对自己刚刚差点冲母亲发火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

    “娘,我还是像您多些,对不对?”

    柳氏爱怜的目光注视着女儿,伸手顺了顺她披散下来的长发,“你呀,不发脾气的时候鬼灵精似的。梁家还是不要主动去,只和其他的朋友打听打听,别让人家听出来你是特意打听的,知道吗?”

    方樱低头应了。正说着话,于妈妈走进来,附在柳氏耳朵旁说了句话。又交给柳氏一封信。

    方樱瞅瞅那信封上的字迹有点像是父亲写的。觉得不能,父亲就在县里,最远也在花圃,当天可以来回,没必要写信呀。

    柳氏接了于妈妈送来的信。一目十行地看了,坐着思索了片刻。便站起身。

    方樱还想问问母亲为什么忽然让她打听梁大姑娘的事,见母亲这就要走,很是不解。

    柳氏让她赶紧睡下捂汗,“我有事找明怡,你早些睡,明个儿还想出门不。”

    方樱想说什么事非要找那小花痴,到底没敢说,只得躺在床上看母亲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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