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无产阶级革命家刘英止

    你可以掐死所有花朵,但春天仍会来临。

    中华联邦的2000年所发生的大罢工是一个危险的讯号。宦官敏锐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们是皇权的寄生虫,必须依赖一个虚假的君主幻影作为一面旗帜保持他们的权力。倘若君主不拥有天然的统治权力,分封给宦官的权力也是无稽之谈。

    法统。这个词真是微妙。宦官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平衡,借某些名号全力以赴地解释他们的正当性。目前一切进行完美,人民尚未认知到他们从来不需要枷锁,偏以为枷锁是必要的负担。

    二元制君主立宪。共产主义。联邦。宦官。官僚。大陆本土外各地的独立主义思潮。工人阶级的发展。

    刘英止在纸上写出这些词,他自己看着都头大。这个国家实在是一个奇葩大杂烩,连他都感到崩溃无力。

    这些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他把大纲又看了一遍才起身前往会议室。

    “英止同志,”会议室里几十位刘英止在学术界和大学校园中忽悠到的同志纷纷喊道,刘英止朝他们点了点头。刘英止的忽悠工作卓有成效,一年里又忙着做调查又忙着建立党派,现在都忽悠出了一个党组织——很小,不到一百人。

    革命理论的宣传在一直是刘英止抓的重点,他已经受够了这个世界奇奇怪怪的政治理念,但拜它们所赐,刘英止成熟的政治理念在其中显得格外标新立异、鹤立鸡群,吸引了许多人的加入。可加入党组织的严格要求把许多人拒之门外。

    这一期课刘英止讲的主要是《资本论》。说来也奇怪,中华联邦的共产主义更像是披着共产主义皮的朴素的小农式平均主义,缺乏有力而全面的理论,比如《资本论》和《中国各阶级分析》之类的惊世巨著。虽然《资本论》在刘英止所在的现实世界的美国华尔街里好像泛滥到是个人都看过。比如刘英止的前男友拉契夫,虽然是个为了钱连恐怖分子都敢服务的国际银行家,刘英止跟他聊天时倒有些怀疑人生:怎么资本主义也三句不离《资本论》了?听拉契夫的话语,不明所以的人或许还以为他是哪一位共产主义斗士呢——动不动就对新自由主义与资本主义进行一番批评,唉,谁想得到他是一位精通金融操作的资本家呢。

    马克思致恩格斯的一封1869年6月16日的信里写道:“在这里统治阶级的绝对利益就是把这种缺乏思想的混乱永远保持下去。那些造谣中伤的空谈家不凭这一点,又凭什么取得报酬呢?他们除了根本不允许人们在政治经济学中进行思考以外,就拿不出任何其他科学的王牌了。但是,够了,非常够了。这无论如何表明,这些资产阶级的传教士们已经堕落到什么地步,工人,甚至工厂主和商人都懂得我的书,并且了解得很清楚,而这些‘博学的作家’却抱怨我对他们的理解力要求过高。”银行家拉契夫就是那一群“了解得很清楚”的人。

    传播理论是困难却不是艰巨的。中华联邦好歹是这个世界的三大超级大国之一。尽管昔日荣光一去不复返,但最基础的教育还不算太糟——没糟到像农业国一样。工人们基本上有基础的小学教育,识几个字,也会算数。但大学教育当然是昂贵的,除了军校便宜一些。对于大众,从军是最切实的路径。几十位党员的教育水平不大相同,但作为接受中学或大学教育者,即便是军校生,他们之中最贫困的家庭也是富农,教育已经越来越被垄断了。

    “商品并不是由于有了货币才可以通约。恰恰相反。因为一切商品作为价值都是物化的人类劳动,它们本身就可以通约,所以它们能共同用一个特殊的商品来计量自己的价值,这样,这个特殊的商品就成为它们共同的价值尺度或货币。货币作为价值尺度,是商品内在的价值尺度即劳动时间的必然表现形式……”①

    坐在会议室里的成员聚精会神地听着,刘英止却开始担忧自己是不是误人子弟——他是科学家,可不是经济学家,资本论虽然看过但也称不上经济学的学术大拿。为贴合中华联邦的实际,他魔改了《资本论》的部分章节,加入了资料库里《21世纪经济学》的一些观点与调查成果。

    不管怎么说,刘英止还是硬着头皮讲下去。指着黑板上的“W-G-W”公式,“W—G。商品的第一形态变化或卖。商品价值从商品体跳到金体上。这是商品的惊险的跳跃。这个跳跃如果不成功,摔坏的不是商品,但一定是商品所有者。”②

    这节课很快结束了,一大群人围了上来,“老师,你讲得真好。资本,这就是资本!”说这话的夏谦生同志家里是商人,经营得有声有色,甚至和大宦官都搭上了关系,“惊险的一跳——难怪我老爹都买了一本资本论。”

    写完《资本论》的刘英止在学术界引起了轩然大波,但由于他的政治见解实在不讨人喜欢而成为了一位边缘人物。大宦官把他当做复辟共产主义的愚者,资本家把他当成一位尖锐却智商在线的学者,虽然学生和地方政党把他当做理论导师,大人物们可不觉得刘英止的革命能够成功:泥腿子看得懂《资本论》吗?他们懂个屁。

    “工人,工厂主和商人很容易将他们的现实生活与理论联系起来。我猜,伯父对《资本论》的理解比你深?”

    夏谦生同志一副被刘英止噎住的神色,“呃,其实我的理论水平也不算差……”

    周围人大笑起来——对方的表情太有趣了。

    “好了好了,有什么问题举手一个一个来。”

    面前的几十个同志齐刷刷地举起手来,简直像一群旗杆矗在那里似的。刘英止目瞪口呆,“你们真是一群问题儿童,天天十万个为什么,问得老师我头脑发昏。来来来,”刘英止指了指小黎同志,“小黎是军校生,出来听课不容易,问吧。”

    “老师……”小黎害羞地笑一笑,“对于君主制,您的观点是将其扫除,君主制真的不能和共产主义共存吗?”

    现在的课全部在讲资本,资产阶级,没有谈到中华联邦的两个特产:宦官与皇帝。他们太年轻,年轻地心存幻想。幼稚的妥协主义加上忠君思想,难怪有这么幼稚的问题。

    下定决心的好老师·刘英止耐心地解答问题,“对于君主制的典型幻想就是认为皇帝是被迷惑的,只要我们替皇帝‘清君侧’,皇帝一定会变成明君圣主。首先,我们要明白宦官与皇帝是相互依存的,宦官不可能脱离皇帝存在,皇帝也需要宦官作为工具对抗议会的大资产阶级。只要皇帝一天不失去权力,宦官就会有一日重新成为皇帝的工具,卷土重来。第二,明君圣主?说真的,在座各位真的信吗?”

    听见“明君圣主”这个词,即使是小黎也浮现了一丝尴尬的笑意。当今的皇帝陛下别说“明君圣主”了,马马虎虎算是一个普通人。指望他使中华联邦复兴……呃,还是别为难皇帝陛下了。

    “之前的共产主义也只不过是一种朴素的平均主义,因此才能与皇帝共存。也许有些同志认为革命太难了,要流的血太多了,走的路太黑暗了,不如妥协吧——早就有人妥协过了,你们以为共产主义是中华帝国生来就有的吗!而如今显示这条路是走不通的,皇权是不会妥协的,资本是不会妥协的。妥协的共产主义先驱已经失败了。”

    刘英止缓下声调,看着震惊又不知所措的同志们缓慢又坚决地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正因为平缓才更加悚然。

    ①《资本论》第一卷第三章

    ②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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