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温柔的海。
眼前如同缎带般的光带从海平面一路向下探索,朦胧的光线随着深度的增加一点一点被抽离,在其之后的黑暗立刻填充上空位。
越来越暗。阿布拉克萨斯正在坠落,或者说,沉没。
但他什么也不想做。
真漂亮啊,浅浅的蓝色。在梦境中阿布拉克萨斯甚至不为自己能在水中呼吸而震惊,大脑模糊地闪过种种念头。
上一次看见海是什么时候?
马尔福家族一直持有多处地产,无论是英国、法国、还是美国,马尔福家族的投资遍及了欧洲文明所踏足的地方。但是稍微有些奇怪的是,阿布拉克萨斯从来没有和父母一起旅游过。但母亲或父亲每年总会单独离开一个月,将阿布拉克萨斯托付给对方照看。
“妈妈,家人都会一起去旅游吗?”小小的阿布拉克萨斯抱着一本相对于他的体型十分巨大的书本,指着片段里的单词问。
母亲美丽的银灰色眼睛在缭绕的烟雾中若隐若现,纤细的手指优雅地捏住细长的昂贵烟枪,镶嵌的宝石与高雅的漆面相得益彰。她又吐出一口烟雾,烟雾之间相互纠缠,上升,最终无力地在天花板面前止步,逃不出这密闭的空间。
“的确。很多家庭都会这样做。”
“妈妈,那我们一起……”阿布拉克萨斯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个单词被吞没成含糊的音节。
她冰冷的眼神遇见孩子时一瞬间柔软了下来。
“当然。”
法国的海岸线边缘,日光近乎于暴烈的火焰,暴露在阳光下肯定会晒伤。阿布拉克萨斯第一次见到如此宽广的海洋,波浪重叠着冲刷沙滩边的岩石,击打出白色泡沫。他冲向海岸,却又迟疑地停住脚步。
母亲撑着一把华丽的蕾丝大伞,被施加了魔法的大伞结结实实地遮蔽了阳光,留下阴影与冰凉温度。阿布拉克萨斯看不清母亲脸上的表情,一片模糊中最明显的反而是父母间像陌生人般的距离。
父亲发现了阿布拉克萨斯的目光,露出少见的笑容,在面前递给了母亲一杯果汁,好像他们真的如此亲密。
但父亲选的不是母亲最喜欢的那一杯。
海浪又一次冲刷上阿布拉克萨斯的脚背。
“阿布拉克萨斯!”身后的同学追赶上他的脚步,“你看上去可不怎么样啊。”
“是吗,”阿布拉克萨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是好好关心你自己吧,昨天你去夜游了?”
“哈哈,没有被抓住的夜游就不是夜游……”斯莱特林学生继续说着,走进了教室。
刘英止的目光投向他们,毫不吝惜地赠送一个笑容,连之前的斯莱特林学生都红着脸避开他的目光,却不住地往刘英止的方向看去。
阳光会给每一个人相等的重量。阿布拉克萨斯垂下头。
因为他们无关紧要。
某些模糊又清晰的记忆像沉不下去的枯枝般浮起,比如刘英止冷冰冰的拒绝,或者绝望又感到极尽羞辱的他自己。
里德尔所建立的团体里,一切又恢复成平静的湖面,如同冬日的广阔黑湖,看不出湖面下的异动。
临近圣诞。家养小精灵早早就开始准备圣诞晚会,城堡里到处是雪天使,姜饼人之类的圣诞节装饰。金色的大星星装饰被安放在圣诞树树顶上,星星之下被绑上了和小女孩最喜欢的那种红色大蝴蝶结一模一样的缎带。斯莱特林却不停抱怨着这种庸俗的品味,总之,幸好他们自己不必呆在霍格沃茨对着刺眼的金红色。
“这个圣诞您打算留在霍格沃茨吗?”
“不,这个学期结束后我打算回到中国。但圣诞晚会,当然,过了圣诞晚会后。”
这并不出乎意料。刘英止很早之前就透露了他的打算——在霍格沃茨完成他的研究,然后回到他的祖国,将让敌人的生命永远留在那片血红色的土地,这就是刘英止的目的,像是在完成义务似的——坚决且不容退让。
难以理解。里德尔低下头握着铅笔在汉字描红本上描“一”字。为了研究东方对于长生不老的魔法知识,里德尔开始学习中文——“金丹”,“渡劫”这些专业名词不懂中文很难理解概念。刘英止看着里德尔认真的,如同幼儿园小朋友做家庭作业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声音还越来越大。里德尔放下笔,面无表情地盯着刘英止,刘英止却熟视无睹,笑得腹肌都开始抽动。
“刘英止!”
“哈哈哈哈哈,可是我停不下来啊哈哈哈!里德尔你的表情好可爱啊!”
这个人还来劲了,里德尔无奈地叹气。唯一能制裁刘英止的手段,只有……
刘英止面前的小饼干不见了。
“咦——!”
可爱的,小猫形状的,家养小精灵特制的黄油饼干被凶狠残暴的邪恶力量夺走并吃掉了,唯一还证明黄油饼干曾经在世界上存在过的仅仅是碟子里的一点点残渣。看着残暴的未来大魔王,刘英止刚想强烈谴责——
“以我们的关系,吃掉黄油饼干你也不会介意吧,还是说比起我,黄油饼干更重要?”
呃,里德尔的微笑简直像是“敢这么说就把你哔(消音)了”。
“当然,既然英止这么喜欢它,最后一个就给你了。”
里德尔递过最后一片饼干在刘英止嘴边,这一刻,在刘英止眼里里德尔显然从拥有强大的邪恶力量的魔王变成了用五饼二鱼喂饱千人的伟大的耶稣(或者是用苹果诱惑了亚当和夏娃的撒旦,谁关心呢?)。
刘英止给黄油饼干加个前缀“小”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饼干的确很小,大概只有一个草莓那么大,也小到刘英止为了吃掉饼干而伸出的舌头碰到了里德尔。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看着露出眼神暗了暗的里德尔,刘英止真诚地认为自己还可以垂死挣扎一下。
里德尔不以为意地吻上被刘英止舔过的手指,中间的停顿短促模糊,“英止,很美味呢。”
刘英止真的不敢(也不想)去问里德尔的断句是“英止/很美味呢”还是“英止很美味”……感觉后面是某些更糟糕更污更不可直视的无法名状的奇怪事物。自从上次的谈话后里德尔就开始时不时色/情地——
刘英止的脸很红。他默念着,我是一个正直的人。
所以在走神中他莫名其妙地答应了里德尔的圣诞假期跟着他的要求。
里德尔朝门扉外的人影微笑。
意味深长。
事实上,按照阿布拉克萨斯的性格他为了自己的自尊是绝对不会容忍他自己还喜欢一个羞辱过自己的人。
但刘英止不同。
阿布拉克萨斯抓紧了自己的衣领,被熨烫得十分妥帖平整的衣领微微发皱。
圣诞晚会上几乎所有学生都已经知道了刘英止会离开霍格沃茨的消息。按照这种八卦狂潮里德尔估计现在关于刘英止为什么离开已经有好几个版本了。而刘英止的手上也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离别暨圣诞礼物,多得可以填满马里亚纳海沟,刘英止不得不把它们缩小后装进衣服口袋里。
“英止。”
刘英止站在榭寄生下抱着礼物转过头的样子有点傻。但某种里德尔自己也不可知的冲动鼓动着他上前,站立,贴近——
亲吻。
阿布拉克萨斯倚墙而立,手中的信封被火焰化为灰白的余烬。镜中反射出一对虽然是男性但任何人都会祝福与赞美的恋人,在榭寄生下亲吻。
为了自尊与愚蠢的傲慢失去了重要的东西的他,果然愚蠢。
阿布拉克萨斯一直在等待,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曾经在马尔福庄园里等待父母某一天不可思议的和解,他曾经在刘英止面前等待对方的眼睛凝视他时,他甚至在大厅里握着信封,站立在走廊逆着人流不安地搜寻对方的身影。但没有例外,一切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渐渐变成不安,最终演变成痛苦。
而一切痛苦都来源与自身的无能为力。
占卜课,他抽中的塔罗牌是:愚人。
嫉妒与苦涩足以酿成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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