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琴酒准时来到了刘英止居住的高级公寓。
9时0分。很准时。
刘英止打开门时看了一眼时钟,“早上好,如果你没有吃早餐的话,我这里有多余的一份。”
琴酒的眼神扫过刘英止的笑容,不知道为何琴酒没有讨厌这种笑,像是刘英止没有看出琴酒是一个怎样危险的角色,而他即将与琴酒作为朋友一同出行。
“不。”不出所料,琴酒拒绝了。但琴酒难得地没有因为刘英止的多管闲事在脑海中想过如何杀掉对方。即使琴酒在听见这个邀请时下意识地怀疑对方会不会下毒。琴酒永远只信任他自己做的食物,再低一个信任等级是在自己监督之下制作的食物。至于外卖和在米其林餐厅的昂贵菜单上的食品,琴酒持谨慎态度。
车上只有琴酒和刘英止,并没有带上几乎是形影不离的伏特加。大概琴酒认为让过多人接触重要高层是一件非常不安全,需要杜绝的事。
“保时捷356A。”刘英止看见车时毫不犹豫地赞扬了一番,“按照轮胎磨损的情况,虽然经常使用但是保养得不错。”
琴酒收下了赞扬,唇边略微翘起了弧度。而且他也确定了刘英止不是一个普通的,非常有才华的医药公司创始人。
虽然刘英止过分年轻,只不过23岁。但他的履历几乎是让一般人羞愧难当,科研人员目瞪口呆。16岁进入麻省理工学院研读双学位——数学和生物。在校期间发表了多篇sci论文,尤其是在数学方面有极其突出的成就。在生物科学领域也是一流学者,20岁后与医药领域的大公司抗衡,受限于资金不足,在前段时间与黎彦修——不甚出名的交易员,但论文引起了刘英止和陈原(刘英止的量子制药的管理者,参与日常事务处理和战略决策)的注意——合作,完成了狂卷十亿美元的壮举。
琴酒有些随意地掏出了JILOISES烟,种种光明之下是黑暗的影子,刘英止的父母早逝,由爷爷抚养。一个普通的小市民阶层供养一个出国留学的学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组织当时的投资获得了昂贵的报偿。
突然琴酒的手顿了顿,抽出一半的烟又放回去了。
“你不抽烟。”面对刘英止略有疑惑的眼神,琴酒解释道,“你身上没有烟味。”
“尼古丁和酒精会损坏我的大脑。”
琴酒听了不置可否,典型的科研病。琴酒的脸上又重现了那种有几分讥讽,冷峻的笑。琴酒从来不担心这个。
刘英止看见了对方的冷笑,“你从来不担心这个。”刘英止平静的声调在车厢里很清晰,“你觉得你活不到有肺癌发作的那一天。”
琴酒的手顿了顿,继续向左转方向盘。
“哼,你倒知道得很清楚。”琴酒的话语没有任何起伏,近似机械的语调下是刺骨的杀意与平静的愤怒,“不要对我用心理分析那一套,我很了解它。”
车厢里的空气凝滞了一般。
“很抱歉,是我冒昧了。”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慢慢平缓了下来,但原本平静的湖面早已漾起波纹,再也无法平静。
保时捷如同在水面滑行般平稳地驶入了训练场。
“绍兴酒,你上一次射击训练在什么时候。”
下车后琴酒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两个月以前。”
很好,又是一个极佳的理由。琴酒几乎有些公报私仇的愉悦感,“那么就增加恢复性训练吧。”
刘英止对专业人士的意见没有任何反对的立场,但是某种不妙的预感在看见了琴酒阴冷的笑容和愉悦的眼神后成真了——
“在完成搏击训练后。”
被打到一身淤青,然后用颤抖不稳的手握住扳机试图狙击?
刘英止现在已经在思考如果自己达不成教学目标会不会被打死了。
刘英止的的身份贵重,琴酒一开始就在心中划去了任何可以致死致残的训练方式。事实上划去了那些危险的选项后,搏击训练也就只剩下沙包,教学,对练。这很无聊,琴酒不认为这有什么技术含量。
而且他也不指望在一个月内□□出一个绝代高手。
即使如此,在测试后琴酒还是……他盯着训练场中的计力器,第一次有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
难怪组织不让刘英止去出外勤——琴酒甚至有些怀疑刘英止完成他唯一的一个任务是纯粹是因为运气好没有被抓到,也就避免了肉搏。像刘英止这种力气跟成年女性差不多的男人在组织里简直少见到像一个珍惜生物。
琴酒看着刘英止几乎算是过于瘦削的,但非常有美感的躯体,又想到了测力器上可怜的数值。算了,刘英止身为组织的高级干部,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反正力气小照样可以杀人。
“绍兴酒,跟我打一场。”
琴酒成功地用嘲讽的笑容(误)激怒了刘英止。
哼,蛮力有什么用,技术才是正途!刘英止极其迅疾拉近与琴酒的距离,然后果断开始。
格挡,出拳,侧踢,躲闪。
琴酒与刘英止的对打以急促的节奏进行着,每一秒每一个动作背后,都是心智与力量的对抗。假动作,诱饵层出不穷,经验有时也成为致命的一点,被对方一一击破,但也占住上风。
刘英止的风格有点近似军队的风格,简洁,精准但更加科学,每一次都像计算过落点,力度,从未失误,琴酒的确察觉了刘英止有时候已经上当,但不过几秒钟又将优势逆转,反应迅速且灵敏。
琴酒对刘英止的搏击风格很喜欢——虽然力量不足,但和刘英止一起对打是很有挑战性的活动,畅快淋漓。
所以琴酒刻意控制了自己的力道与节奏,试图将这场测试持续到无止境的长度,全心投入到这种智力竞赛之中。很可惜的是,虽然刘英止的体能分配与节奏掌控都十分精准,但是刘英止并不是一个“专业人士”。
每一次挥拳,躲闪,对于精疲力尽的刘英止都是巨大的负担,比之前更加迟缓的反应已经表明了这一点并且他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淤青的腹部,带着血丝的擦伤与差点被打断的肋骨。
动作越来越慢,但他还是一声不吭。琴酒知道他撑不下去了,抓住机会直接绊倒了刘英止,把对方压在地上。
对方仍然在试图挣扎,琴酒紧缚着刘英止的双手,“你已经完成了测试。”
“结果如何?”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大口喘息,好一会儿才笑了笑,但腹腔的振动又牵引到了伤口。
“还行。”
这是过于亲密的姿势。琴酒听见对方的疑问后感受到了对方的鼻息。琴酒并不喜欢与人太近,于是放弃了对刘英止的桎梏。
刘英止艰难地爬起来,坐在地上用手撑了撑,借以用反作用力支撑自己的行动。
琴酒拉了刘英止一把并且掀开了对方的T恤。刘英止穿着的是普通的t恤,纯白色短袖,很修身,看得出曲线。要是肌肉男穿会很骚气,当然现在也差不多就是了。
“等等,非礼勿动。”
“我在检查你的肋骨有没有断。”
琴酒按压了一下,刘英止疼得嘶气,“你自己打的自己不知道?”
“有一段时间我没有收力。行了,做下一个测试。”
刘英止爬起来拍拍腿上的尘,原本干净的卡其色长裤已经有点脏了。擦伤让他皱了皱眉,在空气中暴露的伤口穿来一阵细微的疼痛。对于一般男性这种大概算不上什么伤,但刘英止事实上是一个有些娇气的男孩,一个city boy。他从来不像乡村的男孩子爬上爬下,到处玩耍,下河摸鱼。在过去的童年,他的记忆基本上是许多艰涩的书籍组成的,以及匆匆跳级后淡忘了自己的朋友,在班级里大他6岁的同学们既苦涩又妒忌的目光。
好像他的成就完全来自他自身的天资,而不是他个人的努力。当他接过满分试卷,全班的学生都露出一种被再次击败的苦涩与对他的天资深深的妒忌。对于刘英止一次又一次的满分,最后几乎被打击到麻木的同学们将其解释为:“他是天才嘛,怎么和他比?”似乎在他的房间每夜亮起的灯光从来没有出现过。
而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误解,也不愿意将狼狈的一面暴露出来。
这没有什么的,我一定可以做到。当刘英止第一次出国,第一次听课,第一次训练,第一次受伤,第一次开枪,第一次尝到来自刑讯训练近乎无法忍受的痛苦时,他都在重复。
这没什么,对吗?刘英止黑色的眼睛有些飘忽地露出笑意,望着前方,目光越过了前方的人影,定格于未知的远处。
球幕射击场。琴酒为刘英止备好了刘英止最熟悉的一款□□。黑色的纤□□身上有崭新的光泽,没有沾到一点硝烟。刘英止见过一把匕首,和这把枪很相似,同样是那种杀人后滴血无痕,血珠缓缓从刀刃上滴落,不留一丝痕迹。
他很喜欢这种能轻易擦除痕迹的武器。刘英止握上枪,一切杂念渐渐从水面下沉,沉积成黑色的淤泥。
阴影中的风衣是比这影子更加深沉的黑色。琴酒的眼睛被宽大的帽檐遮挡着,隐蔽他过于锐利的眼神与墨绿色的瞳孔。站在一旁的琴酒一直观察着刘英止的行为,神情,姿态,很显然地,刘英止没有让之前的疲惫影响他的射击——快速,稳定,精准。
500码。
600码。
700码。
800码。
900码。
950码,失误。
每一次刘英止的瞄准时间都控制在一分钟之内完成一次狙击。很可能是因为刘英止的体力不足,没有能力去维持长时间的瞄准。
最后一次刘英止的手颤抖了一下,无法再支撑□□两公斤的重量。
“你的体能简直是垃圾。”琴酒缓缓走出黑暗的边缘,身后的光影在一瞬间旋转破灭,“假如哪一天你的头颅被猎犬们当做战利品到处炫耀,我也毫不奇怪。不过那时候你还是好好在黄泉之下哀嚎吧。”
刘英止对琴酒的话语不以为意地笑笑,“所以,请你教我吧,教我如何杀人并不被别人杀死的方法。”
琴酒看见刘英止的眼睛冷硬得像西伯利亚被大雪覆盖的冻土,但又有温和却不可动摇的信念,就像春寒后融化的冰,
暖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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