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栖妙是万万没想到的。
通过程栎的描述, 栖妙终于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 楚父在楚家的生意面临危机的时刻, 有人帮他一把, 条件之一便是将楚悠悠送到床上。在以前,栖妙绝对不会认为,楚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事实便是如此。
楚悠悠被送到床上,使伎俩逃跑。在逃跑的路上突然昏厥过去, 若不是她昏迷的时候被路过的客人发现, 送到医院, 恐怕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听着对方的惊险经历, 栖妙满头冷汗, 听得她唏嘘不已。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楚家愈发变得陌生,愈发让她怀疑这究竟是家, 还是一座名为家的牢笼。她坐在床边,感受着窗外的冷风阵阵, 让程栎把接下来的话全部说完, 长长吐了口气。
程栎问:“目前还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但是以我小舅的性, 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是吗。”
栖妙拧起眉头, 问:“那, 他会如何对待她?”
“……不知道。”
“……”
玻璃窗倒映出一张脂粉未抹的脸, 即使如此, 面容也生得艳丽。栖妙凝视着模糊的轮廓,一时间有些恍惚。一切发生太快,她还没来得及接受这一切,谁能想到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程栎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问:“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好吗?”
“非常好。”能吃能喝能睡,八百米跑个三分多钟完全没问题。
只不过,她的心情还未曾转换过来。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楚家的生活。栖妙想到这一点,不由轻声叹息。
她真不应该太过习惯栖家的美好生活。
电话那端的程栎误会了,以为她是在害怕自己也遭受到如此待遇,或是被那个冒牌女陷害。他的嗓音刻意放低,好让自己更加温柔:“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哪怕与其他人为敌,他也绝对要把栖妙护在身后。
栖妙噗地笑出声来。
“别说,你说这话的时候,倒有几分人模人样的感觉。”
“你胡说什么呢!”程栎龇牙咧嘴地跳脚,隔着话筒都能想象出他那副大惊小怪的模样。两人像往常一样拌嘴,栖妙的心情反而轻松许多。
自从灵魂换到栖家,她就总是幻想着何时能回到楚家。现如今终于如愿,她能够放心地做自己,是一件好事才对。
接下来需要做的,便是要解决一堆烂摊子。
想到这里,栖妙表情严肃地警告道:“接下来这些天,没有我的允许,你千万别主动联系我。就算我们见了面,哪怕是私下两个人,你也绝不能表现出对我热情的样子。”
楚家个个是人精。在她没有解决这几样事情之前,她是决计不会让楚姣姣发现她回来的事实。
“你一个人可以吗?”
程栎的话音刚落,不待栖妙接茬,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感觉我问了一句废话。”她二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了解的也有七七八八。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栖妙放轻了声音,眼底含着几分笑意:“如果我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你要是敢对我说谢谢,老子现在就拎着刀去找你。”
“想得美。啧。”
程栎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人,他们之间绝不会有任何的隔阂和冲突,这一点栖妙有百分之百的自信相信。
但她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想找的人,却是栖妙意想不到的人选。
栖望。
她在什么时候已经如此相信他?
就连栖妙自己也不得而知。
栖妙沉思几秒,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浪费时间。她使劲拍拍脸,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前的情况是,只要回到楚家,必定会被楚父第二次请到对方的床上。一旦楚父存了这样的心思,栖妙身处的环境就危险得多。
她得先想办法自救才对。
至于冒牌货楚悠悠,以及其他危机,只能慢慢解决。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被敲了敲,伴随着一只纤纤玉手推开了门,倩影款款走进来。赫然是楚姣姣。
再次直面楚姣姣,栖妙完好地把握着冒牌货的表情,以一种迷茫的、却又满怀愤怒的眼神盯着楚姣姣,愤愤道:“你们都做了什么!”
楚姣姣轻捂着唇,以毫无愧疚的态度道歉:“抱歉啊,真是辛苦你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做还需要理由吗?你这副仪态,连上流社会的边缘都混不进去,当然只能充充数,找一个有价值的机会利用一下了。”
楚姣姣的言语间讽刺意味十足:“若是连这点事情都搞不懂,还不如躺在床上接受命运的安排。”
栖妙拼命掩饰着自己差点儿露出来的嘲弄表情。以往用栖妙的身体用惯了,她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做任何表情都像是被欺负,自己原来的身体可不一样,她哪怕是善意的微笑,也总是因为太过艳丽,容易被曲解为嘲讽。
她冷冷盯着楚姣姣,说:“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接你回家啊。父亲还在等着呢。”
楚姣姣看着坐在床上的楚悠悠,心中又是快意,又是殃及鱼池的怨恨。楚父若是如此拿楚悠悠开刀,那么,下一个还远吗?
她已经失去了霍虞,她不能再失去她的地位,她的生活……她的一切。
因此,她会不留余力地帮助楚父。她想得清清楚楚,宁愿拖一个人下水,也绝不能两个人遭殃。若是楚家必定有一个人被献.祭,肯定不会是她楚姣姣。
她要风风光光地做她的豪门名媛,嫁给一名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而绝不是被人嘲笑的落魄大小姐。
哪怕楚家不再,她也要攀上高枝。
绝对!
楚姣姣拎着小包,以俯视的角度盯着楚悠悠,微笑的面容泛着及不可见的一丝冷意。楚悠悠的那张脸上写满了愤怒,却又显得如此无知。楚悠悠被她玩得团团转是再好不好过的一件事情,她只需要做一把幕后推手,让这只愚蠢的替罪羊做完剩下的事情就好。
她绝对不会想到,此刻坐在病床上的楚悠悠,灵魂又换了个人。
“……”
栖妙和她四目相对,非常敏锐地察觉到来自于楚姣姣毫不掩饰的恶意。
一时间,她又想沉思,又忍不住想笑,竟然觉得楚姣姣此刻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愚蠢。
以往楚姣姣的心思,偶尔她需要猜一猜,有时候被陷害,她也未必能每一次都提前发现。现在倒好,楚姣姣自己毫无意识地把事情快要交代个清楚,所有的意图都在那张温柔典雅的脸上写的明明白白。
栖妙表面上气得浑身发抖,实际上是憋笑憋得在抖。
好,很好!
继续保持着这样的节奏不要停吧!栖妙在心底一阵阵地呐喊。
楚姣姣对此没有丝毫察觉。她以为大局在握,优雅地捋了捋碎发,轻笑着说道:“那,我们回去吧。”
*
许久不见,司机又换了一位。栖妙坐在后排,望着掠过的景色神游天外。她不需要像以前一样随即提心吊胆,她越是表现得放松,表现得毫无警惕之心,楚姣姣反而更相信她。
这真是一件令人讽刺的事实。
楚父正坐在楚家别墅的大厅等着她们两人。
许多日不见,他的鬓角的白发增添许多,人也显得苍老几分。栖妙不但没有半分怜悯,反而只想说一句报应不爽。楚父的卑劣终于在被逼到绝境之后跳脚。
楚父呷一口茶,把茶盅缓缓放在桌上,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即使他是坐着的姿态,目光依然睥睨着两人,一副淡漠而又高高在上的表情。
“你回来了。”
栖妙当然不需要表现出任何的客气:“不解释一下吗?”
楚父脸色一冷,重重呵斥她。
“放肆,你是怎么跟我说话的?”
若是用着她壳子的冒牌货,面对这一幕即使表面稳住,心里还是会有些害怕。楚父是一家之主,又在商界纵横多年,保养极好的脸上一双眼睛犹如闪电般,只是冷冷一瞥,能看得人心中一阵发颤。
栖妙则不同。
她太熟悉楚父了。他只不过是因为第一次不成功,怕自己再做出第二次逃跑的事情,想用威严来震慑她。
栖妙完全不吃这一套。她装出一副受惊但是强装镇定的模样,瞪着楚父,绝不松口:“我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的!”
楚父细细盯着她半晌,又缓缓说道:“其实,我也是为了整个楚家才这么做。你身在楚家,当然也要共存亡。”
——所以能做出来把自己的女儿卖出去的可耻行为吗?
栖妙听得一阵不舒服,她闭了闭眼睛,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在其他两人看来,她这是毫无反驳之力的最后挣扎。
栖妙缓慢地睁开眼睛,望着楚父,目光冷漠到就像在凝视着一名相处了二十多年的陌生人。
她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满意的回答,楚父眼睛微微眯起。
“你去给他道歉吧。亲自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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