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道烟花在栖妙的整个世界炸裂开来。
她这具瘦弱的身体压根来不及反应, 便被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紧紧拥抱住, 将她的大半个身体护在怀里。
响彻天际的轰鸣声将车撞得变了形, 巨大的冲击力伴随着惯性使得栖妙身体猛然前倾, 若不是有栖望护着, 怕是会一头撞在前排的车座靠背上不知生死。
栖妙头痛欲裂,大脑一阵嗡鸣,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的心脏怦怦直跳,她听到玻璃碎裂的响声, 听到窗户灌着风的呼啸, 那冷风吹得她直打哆嗦。
“栖、栖望?”她哑着嗓子呼唤栖望的名字, 却得不到回应。
剧烈的撞击声之后, 栖望便趴在她的身上没了声。
车座被撞得变了形, 栖妙浑身痛得厉害,但眼下更让她惊慌的是栖望。她艰难地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拽着栖望的胳膊晃了晃, 方才护着栖妙的时候仿佛有无尽力气的栖望此刻软绵绵地倒在一边,陷入昏迷。
他的俊脸上沾着血污, 有尘土和玻璃碎渣, 后脑勺的位置更是有血迹顺着耳朵缓缓流下来,在他白衬衫上绽放出无数朵狰狞的血花。
栖妙的面色煞白, 一瞬间心凉了半截。
她的眼眶的泪水藏不住, 大滴大滴地掉落下来。她胆战心惊地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凑在栖望的鼻尖, 仿佛在等待着一场审判, 待到感受到他鼻息间的微弱呼吸, 这才长出一口气。
驾驶座上的司机没了踪影,车门被打开。
以栖妙的经验,这一场车祸百分百是蓄谋已久的谋杀。但此刻的她顾不得分析凶手是谁,她嗅到一阵呛人的烟味,心里暗暗叫糟。
“栖望!栖望!”
陷入昏迷中的男人一动不动。
糟糕,再这么拖延下去,燃油燃烧车辆爆炸,他们谁都别想活,叫救护车更是来不及。
栖妙咬咬牙,使劲推开车门,一瘸一拐地跳下去,打开栖望那一侧的车门。他们此刻身处公路,伸手不见五指,更有可能被后来的车辆撞死。
栖妙知道生还的可能性渺茫,却依然不肯放弃,用尽浑身力气抱住栖望的腰,拽着他向外拖。
栖望的身形瘦削,摸起来没几两肉,骨头却极重。栖妙用力到浑身的关节都在发抖,她从未有像现在一样觉得无力过,她只能死死拽着栖望,就像一只咬住不松口的乌龟,将他从车里拖出来。
每一步都走得极艰辛。
冷风吹打在冰凉的皮肤上,栖妙半分感受不到寒意,与此相反,她浑身燥热,从手肘到指节、指尖,每一寸的皮肤都勒得生疼,疼的她控制不住眼泪,疼得她直哆嗦。
她的脚步不能停。每多停留一秒,就有被爆炸波及的可能性。
漆黑的夜空中,一道灰黑色的浓烟滚滚,被风吹得四散。
“我一定……我一定可以的!”
“谁都不可以死!”
“好痛啊呜呜呜呜……”
栖妙一边哭一边拽着栖望脱离危险的环境,她精疲力尽,大脑发昏,整个人陷入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只知道朝着安全的地方走——
轰!
一团金红色的火焰以车辆为中心爆开,滚烫的余波冲过来,烧的栖妙面颊发烫,撞得大脑昏沉。
她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看不清前面的路。她只看到满天的黑色裹挟着金色烈焰旋转飞舞,然后,回归为黑暗。
*
栖妙做了一场大梦。
梦里的她梦到栖望抱着她,力气大到仿佛要把她揉进骨头里。她还梦到一直有人在哭,不知是栖父还是栖母,哭得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
栖妙心急如焚,一直劝他们别再哭,但却总是无济于事。
耳旁传来医生的低语,却怎么也听不清。迷茫混沌的神志逐渐清醒——栖妙猛地张开眼睛。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着床边的两名白大褂,努力憋出一句话来:“这里是……”
“楚女士,您醒了!”
“!!!”
栖妙坐在病床上,面对着明晃晃的小镜子,半晌没回过神来。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那占用她的身体的人呢?栖妙的身体又在哪里呢?
“……”
习惯了栖家的温暖,再次回到楚家,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听医生说她是突然昏倒在地,送到医院直到现在,楚家没有任何人来看过她,住的也是普通病房。
栖妙自嘲地扯起唇,把镜子放在床头柜上。
这样的生活她应该习惯。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栖妙下意识地望向窗外,以眼神示意医生:“外面是?”
“啊,您应该知道,是栖家的兄妹两人出车祸。”
栖妙一愣,立即坐直了身体:“他们怎么样?”
“栖望先生被抢救回来了,但是同行的妹妹……到现在也没能醒过来。范医生做了不好的打算,很有可能是,植物人。”
语毕,医生也悠悠叹了口气:“多好的小姑娘,可惜了。”
栖妙不由愣住。
为什么会变成植物人?没有灵魂的身体,难道不应该死去了吗?还是说那具身体里又有其他人的灵魂?
栖妙的脑袋很乱,半晌都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晚上。
栖妙躺在病床上,冷冷清清。她熟悉的吵闹生活似乎已经离她远去。她想了想,从床上下来,身体只不过是昏厥过去,现在恢复得差不多,要比之前的身体有力量得多。
但是,栖妙却没有半分的高兴。
她不愿意称自己为楚悠悠,更不敢想象栖父栖母有多么的伤心。
楼道的灯光昏暗,栖妙穿着病号服,缓缓走到楼上的VIP病房,远远看到栖父栖母正站在病房门口,栖妙下意识地躲在墙后,听着他们的对话。
“妙妙还是没能醒过来吗?”
“是啊……”说着说着,栖母便抽噎起来,“我可怜的孩子啊……等到栖望醒来,肯定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都怪我,我不应该让他们两人单独坐车,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故……”
“你别责怪自己,她命中有这一劫,一定会好好渡过的。”
栖父忍着泪,安慰自己的结发妻子:“我们得撑住。”
不论是栖家的家业,还是家务事,都得由他们两人打理,他们必须得撑住。
“凶手找到了吗?”
“目前还无法确定,不过……可能与楚家有关。”
栖父语气凝重:“这件事,我和他们没完!”
“……”
趁着他们还没下楼,栖妙轻手轻脚地从楼梯下来,心情沉重,以至于差点儿撞到来人。
她差点儿撞入对方的怀抱,被对方扶住,栖妙愕然地抬起头,便看到一张熟悉至极的俊美面容。
赫然是霍虞。
他穿着银灰色的西装,衣冠楚楚,温文尔雅,扶住栖妙的瞬间先是神情一顿,随即松开手:“走路小心。”
栖妙心慌意乱,恰好像极了用着她身体的冒牌货。她匆匆忙忙地点了点头,动作快速地跑下楼去。她能明显地感受到那道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之中。
栖妙回到病房,心跳加速不止。
她快速从抽屉里找出手机来。
眼下也只有程栎值得相信。等到栖望醒来不知何年何月,她还没弄清楚楚家现在究竟是怎样的状况。
好巧不巧,正当栖妙打算给程栎打电话的时候,对方的电话也突然而至。
栖妙一接通,对方便叫她的名字:“妙妙,你没事吧!”
程栎这样叫习惯了,栖妙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说:“你知道是我?”
“那当然了。”
程栎的语气略显烦躁,吞吞吐吐迟疑片刻,才说道:“事实上,是有人找上门了。找到我小舅这里。”
“谁?”
“楚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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