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动手不动口

    退无可退,何必再退。

    被齐征南死死压在墙壁上的宋隐,主动朝着齐征南昂起了下巴。

    “干什么,还想再捅我一刀?那就来啊!反正我也不爱欠你的情,再捅一刀咱们一了百了!”

    齐征南当然不可能反手掏出一把小刀,但他的眼神足以将宋隐剁成肉馅再吞进肚子里:“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哈?!还不完的难道不是你吗!”

    宋隐被禁锢在狭窄的空间里,感觉着齐征南的呼吸一下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还混杂着那股熟悉的、充满攻击性的男士淡香。

    他觉得齐征南的一部分正在通过呼吸进入自己的身体。那是一种慢性毒()药,正在一点点扼住他的咽喉。

    慢慢地,某些黑色的情绪从他的心底里翻涌而出:“…别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从废墟里救出来的。要不是我救了你,那群绑匪怎么可能摸到我家里去,我爸妈又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宋隐就立刻后悔了。

    过去的十多年里,他从没对齐征南说过类似的话。尽管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客观存在,但拿来当做武器指责齐征南,他自认做不到。

    他不想伤害齐征南,不想让双亲的高贵牺牲蒙上一层利益的污迹。他更没有勇气承认是自己的一时莽撞,亲手毁了自己的原生家庭。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一时失言,换来的竟是一个更加难以理喻的回应。

    “……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命。”

    齐征南的脸色,阴郁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夜路走得多了,迟早会遇到鬼的。”

    “你什么意思?!”就像是冰水灌进耳朵里,宋隐打了个寒噤,眼神也蒙上一层寒霜。

    在他的眼里,前一秒齐征南的面庞还俊美无俦,可下一秒却忽然变成了一条斑纹毒蛇,嘶嘶吐信——

    “如果早知道你命中注定属于这座炼狱,两年前的我又何必为你舍弃性命?知道吗?看见你现在站在这里,我就觉得当初的自己……像个傻瓜!”

    “齐征南,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这事能怪我吗?!”

    宋隐心里瞬间涌起千万种情绪,愤怒、惊愕、委屈,全都一股脑儿梗在喉咙里。他双手紧紧抓起齐征南的衣襟,将它拧成一团乱麻。

    而另一头,齐征南也发觉自己失控了。

    在刚刚过去的那一分钟里,他的内心变成了一座决堤的大坝,怒浪翻涌、泥沙俱下,一口气倒完了所有能说的难听话。

    而就在这盛怒的掩护之下,他心底里那块最大、最沉重的那块石头,也悄悄地翻滚着,靠近了那危险的悬崖决口。

    巨石将坠未坠之际,他总算是及时觉察,硬生生地将它又推回了内心深处。然而那许久不曾被触碰的千钧重负,又一次碾过他的心头,令他旧伤复痛。

    他深吸了几口气,迫使自己尽快地冷静下来。

    然而近在咫尺的那一双眼睛,却无视无刻不在吸引着他的注意,令他心烦意乱,不能自已。

    齐征南有些懊恼了,他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清醒清醒。

    于是他从宋隐的手中夺回自己的衣襟,转身就要开门离去。

    “等等!话还没说完,你要去哪里?!”

    这下轮到宋隐不放人了,他立刻冲上来把着门,冲着齐征南龇牙咧嘴。

    刚开始两人还只是就事论事地争夺门把手,但冲突很快升级——先是宋隐肘击了齐征南的肋骨,紧接着齐征南就掰住了宋隐的手指。

    语言太过清晰而残忍,倒不如单纯用身体来作为发泄。一来二去之间,两个冤家很快扭打在了一起……

    ————

    洗手间里的言语冲突恶化成了斗殴。

    无论宋隐还是齐征南,都迫切地想要将对方按倒在地,彻底制伏。

    但这毕竟不是他俩之间的第一场恶斗,彼此都熟悉对方的套路、习惯和偏好,脑子里刚起了点儿坏心眼立刻就会被看破,一时间竟然难分轩轾。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当外面人听见动静破门而入时,洗手间里已是一片狼藉。

    参与送别会的执行官们纷纷赶了过来。他们惊愕地发现,满地积水之中,焚风与另一个陌生的年轻执行官分别占据了洗手台的两端,衣衫不整、大口喘着粗气,彼此虎视眈眈。

    “哎呀呀……洗手间可不是打这种架的地方啊。”

    沙弗莱两三步来到宋隐身旁把人拽住。他看起来没有用什么力,可宋隐顿时动弹不得。

    跟着人群挤进来的短发美女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薮猫头套,顿时明白了七八成。

    她瞥了宋隐一眼,轻轻啧道:“这就是能和小秘银媲美的新晋美男子?开玩笑吧。”

    也难怪她会这样感叹——此刻的宋隐或许只能用“悲催”来形容。他的大半张脸上都是鼻血,一只眼睛肿得像核桃,右侧脸颊也变了形。哪里还有半点俊美文雅的影子。

    当然,齐征南也没多么好过。他的嘴唇破了几道口子,染红了牙齿,脸颊还被碎玻璃剌了一道,血一直流到脖子上,染红了卫衣的领口。

    真赭和鼠兔已经将他们的老大架到了一边,秘银扯了一团纸为他按住脸上的伤口。

    齐征南喘着粗气,一边还在恶狠狠地盯着宋隐。而宋隐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活像两只在发情期厮斗的公猫。

    这时已经有人认出宋隐就是和焚风有过节的闪蝶,顿时一片窃窃私语。

    局面僵持了一会儿,又从外头赶来了三个身着酒保服的俱乐部管理者,身后还跟着一个让宋隐头皮发麻的家伙——二狗。

    金发碧眼的辅佐官首先扫视了一遍洗手间里的狼藉,又看了看齐征南,目光最后才落回到宋隐的身上。

    “闪蝶一级执行官。”他面无表情地宣布着宋隐的罪状,“你被举报利用系统漏洞进入非开放区域,还在管制区域内寻衅滋事,请跟我回去接受调查。”

    宋隐不服气得很:“凭什么是我被调查?!打架难道是我一个人的事吗?!”

    一个声音忽然从二狗身后的地板上传过来:“焚风五级执行官这边的情况,由我来调查核实。”

    如果不是胳膊被沙弗莱按住的话,宋隐简直就想揉一揉眼睛——他看见发话的是一只黄色虎斑猫,踩着悄无声息的猫步窜上洗手台,然后走到了齐征南的身旁。

    “你脸上的伤口要缝针。”它居然开口说了人话,“下周的广告得改期了。”

    这猫就是齐征南的辅佐官?!

    宋隐难掩惊愕之色,又忍不住觉得有点可笑。谁知那只猫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恶狠狠地扭过头来瞪着他:“医疗账单稍后会寄到府上。”

    它那露着小尖牙的狠劲儿说实话还挺可爱。宋隐刚想回应些什么,却被自家的辅佐官护在了身后。

    “如果调查结果是闪蝶全责,该给的我们一定不会少给。”二狗回应得不卑不亢,“现在我也要带他去治伤,那就少陪了。”

    说罢,他便拽着宋隐的胳膊朝外走去。

    “……不好意思。”经过波斯豹身旁的时候,宋隐为了自己的搅局而向他道歉。

    波斯豹笑笑,冲他挥了挥手:“拜拜。”

    等到宋隐走后,黄猫也领着齐征南去处理伤口。因为不放心,真赭和鼠兔也一并跟了过去。只留下队里最稳重的两个人,负责给在场的其他人一个交代。

    在被好奇的打探者淹没之前,野牛抢在前面向秘银发问:“刚才叫闪蝶的那小子是哪路神仙下凡?第一次看到队长发这么大的火,也是个人才。”

    “他们之前在海怪副本里就已经不对劲了。”秘银将沾血的纸团丢进废纸篓,“我们还是别问比较好,老大要想说自然会说。”

    “我倒觉得他俩应该是老相好。”沙弗莱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很自然地靠在秘银身旁,“相爱相杀的那一种,我们有好戏看了。”

    ——————

    宋隐跟在二狗身后,从员工通道离开了俱乐部。这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人,而辅佐官也始终一语不发。

    首先忍不住的人自然是宋隐。

    “对不起。”他老老实实朝自己的辅佐官道歉,“让你受累跟着一起丢脸了。”

    二狗放慢了脚步,微微侧过来的脸上依旧一派平和:“不用对我道歉,我只是一个人工智能而已。替你收拾善后是我的职责。”

    宋隐的鼻子里塞着棉花,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可我觉得你在生气,气我对你有所隐瞒。”

    “那只能说明你的潜意识里希望我这么做。”二狗的答案简单而直接,“你希望有人能够像家人一样干涉你的生活、给你忠告、为你的着想。”

    “……算了,不说了。”宋隐心口有点闷,他主动改变话题:“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处理伤口。”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过一段小路,来到一座看上去毫无特色的二层小洋房前。

    二狗将门推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眼前是个再典型不过的病院。

    “等等,齐征南那家伙也会来这儿?”宋隐急问。

    “不会。诊室不是公共区域。”

    说着,二狗便已经将宋隐领进了清创室,安顿在医疗椅上。而他自己则快步走开了。

    宋隐等了一阵子,没看见医生护士,于是扭头去找二狗。恰巧看见换了一身白大褂、手里推着清创车走进来的辅佐官。

    “等等……你替我医?”

    “如果有必要,我甚至可以替你做手术。”

    二狗站定在他的身旁开始清洁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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