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不希望众人继续沉浸在伤感中,波斯豹将目光转向宋隐。
“新来的,你可别听我刚才的胡说八道。这里的生活还是挺好的,不愁吃穿,也不用担心会失业。只要谨慎点小心点、再找几个好兄弟帮衬,那些副本也没什么可怕的。反正你是老沙的表弟,那跟着老沙就好了。他这人虽然看起来花里胡哨的,本质上还算是可靠。”
“那我可要谢谢老豹夸奖了。”
沙弗莱笑笑,先与波斯豹碰了碰杯,又冲着宋隐遥祝。
在场这么多人,宋隐谅他也不敢在酒水里放药,于是低头用吸管嘬了一口——味道还挺不错。
或许是他戴着薮猫头套嘬酒的模样有点好笑,那位短发美女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欸,小表弟。”她笑嘻嘻地发问,“你为什么要戴头套啊?难道也是有了老婆孩子?那还跟着老沙当表弟?”
宋隐一口酒险些呛在气管里。
他原本准备解释头套只是出于好奇而戴。可转念一想如果理由不够充分,或许会被对方要求解除伪装,又硬生生地刹住了车。
该说些什么呢?卖惨肯定没错的了。
于是他一边想一边开口:“其实也没什么。我打小就没了家人,被一户好心人家收养,可那家的亲儿子总是莫名其妙地嫌弃我。久而久之,我在物质上的确是吃穿不愁,可精神上却很孤独。”
说到这里,他心虚地看了眼齐征南,对方正在听身边人低语些什么,似乎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这倒也好,至少不必担心被听出来。
于是宋隐撇了撇三瓣嘴,继续往下说——
“逢年过节的时候,电视机里都会祝愿阖家团圆。而我呢,就成了隐形人。哎,人为什么会感觉孤独呢?路边的那些野猫,从成年开始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就算死掉了也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尸体。如果我也有那么坚强就好了,那不如…就直接变成一只猫。”
这一大番话里其实真假参半:偶尔孤独是真的,被齐征南嫌弃也是真的,可宋隐从来没想过要变成一只孤独的猫,悄悄地死在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如果真要他来选择,那么他宁可死在齐征南的床上,就算拼着一口气也要恶心齐征南最后一下。
尽管他并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这番即兴发挥的心路历程打动在座的其他人。
“太可怜了,那你以后就跟着姐姐我来混吧!”短发美女一把将宋隐搂住,“龙骧那么大,以后都是你的家人,你是我们大家的小猫猫!”
女人明明比他要矮一个头,可宋隐却能够感觉到她强势的魄力。
如果真有这样的姐姐倒也不错……不过直觉告诉宋隐,女人更像是在占他的便宜。
他正这么想着,沙弗莱又笑眯眯地捏着酒杯凑了过来:“大姐头你又喝多了。准备当你小弟的人,从这儿一直排到大门口,你就别跟我抢这一只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前厅那里又快步走来了三个人,正是郁孤台的秘银、鼠兔和真赭。
人群再一次热闹起来,沙弗莱的目光飞快地粘上了秘银,而短发美女也转向了别处。
警报解除,宋隐“呼”地长出一口浊气。可他还没来得及松懈,脊背上又忽然涌起一股寒意。
是谁的小眼睛在背后盯着他?!
保持着头部一动不动的安定姿态,宋隐端着玻璃杯转了小半圈,藉由杯壁的反光观察周遭的情况。
他很快就修正了自己刚才的判断——死盯着他的那双眼睛非但不小,而且还拥有令人嫉妒的欧式双眼皮。
齐征南的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可杯子里的酒却几乎没少。比杯中冰球更加冷冽的,是他此刻的目光。
那是看穿了一切伪装的,赤()裸裸的眼神。
宋隐心中的鼓点一阵比一阵更紧。
这家伙刚才不是根本就没在听吗?而且都伪装成这样了还能被他看出来?
等等,说不定他只是习惯性地瞪着别人出神?不,齐征南并没有瞪着别人看的习惯……
无论如何,宋隐有点坐不住了。
抱着“能走就走,走不了也别搅合了人家的送别会”的想法,他起身朝亮着“洗手间”标志的通道走去,打算先看看情况,再找机会一溜了之。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静。就连齐征南也开始跟秘银交谈,似乎并不打算跟踪过来。
……难不成还真是自己神经过敏?
警报解除后的宋隐又生出了一丝侥幸心理。说实话他非常喜欢吧台边的气氛——彼此信任、欢喜的人群,纵然性格迥异、吵吵嚷嚷却又胜似家人。
如果齐征南没打算撵人的话,或许他还能够再多赖一会儿。
这样想着,宋隐已经不知不觉走进了洗手间。
他放完水、又洗了手,一抬头冷不丁地发现镜子里有个人正死盯着自己。
除了齐征南还能有谁。
宋隐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就要闪躲。对方以为他要逃,一把扯住他的胳膊,用力按在了烘干机旁的墙壁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齐征南的声音低得让人胸闷。
宋隐试着装傻充愣:“……我?我是沙弗莱先生的表弟啊,喵~”
“喵你个头。”
齐征南没有多费口舌,他一手死死按住宋隐的肩膀,另一手朝着薮猫头套与脖颈贴合的地方探了进去,一下子就准确地卡住了宋隐的咽喉。
气管和颈动脉窦同时被压制的不安全感让宋隐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呻()吟。
好在窒息感很快就消失了——齐征南的手紧贴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上,抚上他的脸颊,用力扒开了他的头套。
宋隐感觉到一股凉意迎面而来。重见天日的面颊还来不及透气,后脑勺就“咚”地一下,抵在了齐征南撑着墙壁的手背上。
“你刚才说谁老欺负你了?”气势汹汹的男人控诉,“你这个小骗子,说假话难道不脸红吗?”
“你现在不就在欺负我?!”宋隐像只被捏住了耳朵的小兔子,“你欺负我还少吗?是谁前几天还捅过我一刀?!”
“那是你自己赖着不肯走。”齐征南几乎将宋隐整个人都压在了墙壁上,“我再问你一次。你怎么会跑到炼狱里来的?!”
“还能怎么样?”宋隐虽然身处劣势,却也不甘示弱:“同学会后遇到车祸。醒过来的时候,人就下来了!”
“多少分?”齐征南又问,“系统判你多少工分!”
“……你放手!”宋隐努力想要掰开齐征南捏着自己下巴的手,甚至还微微抽搐着翻起了白眼。
彼此之间毕竟存在着五百多天的体能强化差异。有那么一瞬间,齐征南是真相信宋隐快被自己捏死了。
可就在他松手的下一秒钟,宋隐又像条假死的狐狸似地扭动起来,顺便还踢了齐征南的胫骨一脚。
“我几分关你什么事?!”
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宋隐揉着自己的下巴,怒目而视。
胫骨疼痛的齐征南凶恶得与他不相上下:“我当年替你挡枪,就是不想让你也下到这种鬼地方来!”
听他提起两年前的惨剧,宋隐心里一酸,却没有因此而放软态度:“你以为我想下来?我当时喝醉了开不了车,也不像别的同学有家人对象照应着。打个车原本也没啥,可谁知道那司机半夜三更的会闯红灯撞上渣土车?”
话说了一半,他又红着眼睛打住:“我干嘛和你废话这些?关你屁事!”
齐征南也没料到宋隐会突然红了眼眶,愣了一愣,竟抬手想去抹他的眼角。
可是炸了毛的宋隐比他反应更快,立刻一巴掌将他狠狠拍开,发出一声电蚊拍似的脆响。
“我走了!不搅和你们的送别会。”
宋隐整了整在纠缠中被扯乱的衣襟,就要朝门口走去。
可是齐征南却抢在前面,一把将洗手间的门给摔上,还落了反锁。
然后,宋隐就听见了那个酸气冲天的经典问题——
“你和龙骧二队队长是什么关系?”
“哈?你说谁?”
虽然猜到了齐征南指的是沙弗莱,但实话实说宋隐没有半点想和那个男人继续打交道的念头。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凡是能够拿出来恶心齐征南的,宋隐都不会放过。
于是他故意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欠揍嘴脸:“沙弗莱又是你什么人,难道还怕被我这个一文不名的小表弟给抢走了不成?!”
齐征南的脸色不负所望地更臭了:“跟了沙弗莱,你会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宋隐明知道他误会了,可是齐征南扭曲的表情看着实在太过瘾,又辣又带劲,简直让人想要反复咀嚼一千遍。
于是他故意冷哼一声:“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忠告了。反正那两百五十六万工分我肯定是完不成的,完在谁手上还不是个完?没区别!”
“两百五十六万?”齐征南的脸色黑过了锅底,“就凭你?!”
“凭我怎么了?我第一个副本就出了天赋,从0级升上1级只用了几天,连辅佐官都说我是个当执行官的料!”
尽管有点前后矛盾,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恶心齐征南——宋隐肯定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看见齐征南的脸上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反正溜是溜不掉了,宋隐干脆舔了舔嘴角、昂首挺胸,迎接这场风暴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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