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若我英年早逝(六)

    在本丸里,刀剑男士每天都有固定的功课,或照顾马匹,或打理田地,或进行切磋,或晒晒被子……总而言之,在非战斗时间段,大家都有丰富的娱乐生活。

    昨天鹤丸本来约好和清光一起切磋,但今天他却不见了人。鉴于大家都已忘却前尘旧事,没有人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没有人知道发生在同伴身上的事。

    纱雾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感到懊悔,本丸易主之后她确实明确感受到发生在这里的变化,但完全没想过连刀剑男士的记忆会一并消失。他们的平静、生机盎然并不是因为伤痕被抚平,而是记忆完全被割裂。在焦虑的同时,纱雾忍不住生出一丝疑惑:大灾害之后,漫长而惨烈的痛苦时光让人类更加珍重生命的权益。

    刀剑男士虽然并未人类,但他们是智慧生命这一点庸无质疑。不同于圣斗士主动保护女神,守护大地的爱与和平,这些刀剑男士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拥有反抗审神者的权力。他们并不是某个人的所有物,也不是某种毫无人性的造物,是什么剥夺了他们对“自我的信仰”?

    就算他们是自愿保护历史,也不应该屈服于某个特定的审神者?这是没有道理的。

    这和银时所说的,在易主之后,刀剑男士会失去所有和前任审神者相关的记忆是为了保护审神者这一点,有什么关系吗?

    庞大的信息量与复杂的猜想让纱雾的脑子一团乱,她六神无主得在本丸里奔走了许久,直到跑到厚与药研的门口才稍微冷静下来。她还拉着一期一振,狐之助因为跟不上她的速度正从后面奋力追过来,而坂田银时已经不见人影。

    一期一振才刚刚现世,完全不清楚在这座本丸里曾经发生过的事与现在正发生的事,他冰凉的手腕被新主人攥得太紧,烙印在皮肤上滚烫而热烈的温度和从头顶高悬的太阳一样让人眩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来,也不知道停下来了应该怎么办。

    幸运的是,纱雾混乱一会儿之后就冷静下来。她暂且把心中诸多疑惑放在一边,先是松开一期,抬头有些勉强但很真诚得露出微笑:“抱歉,刚来就让你遇到这种事。”

    一期微愕,无论如何也没猜到新主人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已经在脑内自动过滤掉那句“你好你好,我是城户纱雾,这座本丸里唯一的女孩子,藤四郎是我的刀剑男士”,看着新主人自带滤镜,一期一振上前两步认真开口:“我是主人的刀,请务必不用如此客气。”

    原本以为这句话能换来主人的笑颜,但一期却意外发现并不怎么娇小的少女在听到这句话后锁起眉。

    一期一振并不知道纱雾心中所想,这也是正常。纱雾却也并没有沉默,她拍了拍一期的手臂:“比起这个啊,我还是希望你能更加珍视自己一些。”

    我是刀,生来便是为了主人奉献一切——

    “真是把忠心护主的好刀”对刀来说,几乎是最高的赞誉了。一期一振当然是当之无愧的好刀,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

    “希望你更加珍视自己一些。”

    一期一振答了声“是”,并没有再和纱雾多说,可他心里却想的是另外一句话:

    “但若是为了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狐之助转着小短腿从后面追上来:“真是的,审神者大人,不要丢下我啊。”

    “嗯……刚刚一时心急,抱歉。”纱雾双手合掌,坦然道歉,“对了,坂田先生去哪儿了?”

    “那个银发的天然卷死鱼眼吗?”狐之助得到确定的回答后,语调平缓,“我看到他似乎往本丸外走了。”

    已经离开了吗?纱雾飞快地给在半山腰的执事发了信息,让他看到坂田银时后招待他在横须贺留一晚。

    “狐之助,你觉得鹤丸会去哪里?”纱雾问。

    狐之助太抬起头看着她:“审神者大人,鹤丸殿下是您的刀,您觉得他会去哪里?”

    纱雾让狐之助引路去了控制室,她找到本丸的电子地图,逐一进行排查。本丸比纱雾想象得要大一些,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前方是生活区,中间有马厩、农场与田地,再往后有一个马场,马场附近有演练场,隔着一条河连接丘陵。马场边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冰湖,据狐之助所说,里面的水干净清冽,但冰凉刺骨。本丸的生活用水就是从那里引来。

    “我去那里看看。”纱雾道。

    “我跟您一起去,主人。”一期说。

    “不用。”纱雾说,看着一人一狐担忧的神色,她为了让两人放心而故作俏皮,“约会的时候总是不希望被打扰的嘛,安心啦。狐之助,你带一期熟悉一下这里吧,他如果愿意和弟弟们住在一起就让他们一家人一起住吧。”

    纱雾说着便留下两人离开,狐之助见状也只能无奈叹气,正打算好好和新来的太刀来个友好交流,就见对方已经双眼无神、魂不附体、气若游丝,看起来像是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一期一振的脑海里只剩下那句“约会”了。

    纱雾果然在湖边找到了鹤丸。

    他衣衫褪尽,潦草得丢在一边干枯的草地上。湖面上飘着稀薄的水雾,他站在离岸边稍微有点远的地方,湖水堪堪淹过大腿。那些黑斑已经从后背蔓延到脖子与大腿上,他站在那里,一遍遍地不厌其烦地用水桶舀水往从头淋下来。

    纱雾不知道鹤丸在这里这样做了多久,他皮肤还是白皙的地方泛着不自然的暗红色。

    听到她过来的脚步声,鹤丸转过身来,他低着头,似乎不敢看纱雾的眼神,语气有些生硬得开口:“请您回去吧,主公,我会在晚饭前回去的。”

    纱雾心都揪起来了。

    鹤丸见她纹丝不动,有点想往湖中间逃。

    “上岸来,鹤丸。”

    纱雾一眼看穿他的企图,立刻出声喊住。她的声音似乎比这湖水还要冷,让鹤丸禁不住打个冷战。他摸摸后脑勺,最终还是走上岸来。

    不着存缕的。

    纱雾有些后悔,不过她还是端住了一家之主的威严,没有脸红也没不好意思,反而还上下审视一番。鹤丸被她看得有些炸毛,情不自禁就想找个什么东西挡一挡。不过横竖没有东西挡,他干脆也破罐子破摔,就这样大方得与人坦诚相见。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鹤丸总觉得纱雾在看向他胯/下时多看了两眼。初次见面的记忆有些模糊,鹤丸记不太真切,对纱雾那句“你那里的毛发也是白色的吗”也大约忘了,因此并不清楚纱雾此刻多看两眼的真意,脑海里反而冒出些奇怪的念头。

    难不成主公对他那里有什么想法吗?还是说他那里怎么了……但在女孩子面前这样低头看自己的那里就很奇怪了……奇奇怪怪的事情一起冒出来,鹤丸觉得自己的刀生真是悲哀到头了。痛定思痛,他决定和纱雾坦白。

    “万分抱歉,主公。”鹤丸有些尴尬得笑起来,别怀疑,换做谁裸着身体站在刚认识没几天的异性面前,还对自己的重要的隐私部位有奇怪的疑虑,做什么都会觉得尴尬。

    他皮肤上的水珠折射着太阳的光彩,明亮又清澄。只是在薄薄的白皙皮肤之下,黑色的颗粒蠢蠢欲动,几乎要从胸前透出来。纱雾看着这一幕,难免觉得有些惊心动魄,眼神里又染上几分难过来。

    但在这鹤丸看来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主公看了看他的胸,然后露出难过的表情……嗯……到底是对他有什么不满吗!?

    “身上的那个东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到的时候真是吓一跳呢。不过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希望主公不要在意。”鹤丸见她一直不说话,只好转移话题。

    “不要道歉,这不是你应该道歉的事。”纱雾道。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也无法得知鹤丸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些的。他茫然无措得发现自己身上令人恐惧的异变,全然当做是自己是问题一力承担……光是想想纱雾都觉得要窒息了。

    她现在忽然明白,坂田银时所说的“那个方法很不错”是什么意思了,忘却未必不是好事。

    可她永远不能代替别人做出选择,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剥夺了别人承受痛苦的价值。鹤丸国永并不是无端承受这种痛苦,招致灾祸于己身,他保护了同伴的生而为人的尊严,保护了所有活下来的人。

    他的苦难并不应该被遗忘——

    “鹤丸,你愿意相信我吗?”纱雾严肃得问他。

    “那当然了?”俊美的付丧神有些疑惑。

    “那请你,死一次吧——”纱雾认真得道。

    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鹤丸沉默片刻,真情实感得感慨: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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