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绯色月光铺进来,刀锋毫不留情地从眼前挥过,如果不是凉子反应快,拉着纱雾从床上滚下来,那她此刻已经是鹤丸的刀下亡魂。
假装慢吞吞地穿上鞋,纱雾不紧不慢地走到鹤丸的正对面:“你认真的吗?”
她抬头看着面上毫无表情的男人。
鹤丸轻轻挥出一道剑气,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光,几缕绯色的长发悄无声息地落地,而纱雾放在桌边的手机应声碎掉。
纱雾的心都跟着碎了,那上面的挂饰是她前往决斗学院时纱织亲手给她编织的礼物。她抽出三秒钟对着手机哀悼时发现挂饰居然还健在,失而复得让她难以自持地露出欣喜的表情。
鹤丸因为她的表情愣住数秒。
在这样短暂的空隙之间,纱雾飞快地捡回手机挂饰,跟着凉子一起跑出房间。
“怎么回事?”凉子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嗯,这个……”纱雾思考半天,最后不明不白地回答她:“你就当是家庭纷争的升级版吧……”
“他是认真想要杀你吗?”
“你看他的眼神,像是假的吗?”
“为什么?你抢了他的……呃……男朋友?”
“……这位选手,请开始你的表演,给我讲讲你的心路历程。”
“因为纱雾你不是喜欢游城前辈吗,他毋庸置疑是男生。那么你的性取向是没有问题的,那你抢走的人应该是个男生。既然如此,那他就是个基/佬了。”
“……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按道理来说我应该给你满分。但问题是完全猜错了?!”
“居然?”
“为什么一脸意外的表情啊?话说我们现在是在逃亡途中吧,凉子?”
“没错,我们是不是应该往大门跑?”
两人一起跑到大门口,却发现本丸的大门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荒草萋萋,虫鸣声声,在明亮的血月之下都显得过分诡谲。纱雾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时间有些混乱的大脑诡异地冷静下来。
“凉子,你带着手机吗?”
“刚刚试过报警了,没有信号。”凉子道。“试试翻墙吗?虽然我觉得没用。”
“等等。”
纱雾从旁边路上摸出个小石子,往外砸过去。而小石子居然被反弹回来,落在地上窸窸窣窣滚了两圈。
“还真是住在不得了的地方里啊,纱雾。”凉子感叹。
“没办法,冒险去求助吧。”
“来不及了吧?”
挡在两人去路面前的,赫然是提刀的鹤丸。他站在浅色的石板路上,全身都沐浴在绯色的月光之中,肉眼可见的黑色颗粒物质浮现在空气中,缭绕在他的身边。
相较于平日的不正经与淡漠的悲哀,此刻他充满狂气,已经完全是另外的人了。
“求助什么的,是要去三日月那里吗?”鹤丸用有些伤心的语气道,“真是过分的主公呢。明明说过就算我病入膏肓也没有关系,这么快就变心了吗?”
“哈……”纱雾没有过多和他深究这个问题,“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鹤丸?”
“啊,这个问题,真难回答。”鹤丸道,“应该是说,想要得到你吧。”
“如果目标是我的话,可以放这个孩子离开吧?”纱雾看了眼身边的凉子,这种情况下,保全一个是一个。
鹤丸耸耸肩:“我倒是无所谓。”
没有给凉子反驳的机会,鹤丸勾起唇角,分外讽刺:“但是,这座本丸里,不止我一个人喔。”
“啧……”纱雾非常不喜欢这个回答,但她也无可奈何,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有些负气地开口,“喂,鹤丸,把披风解下来给我。”
“可以是可以,不过……主公你要这个做什么?”
“啰嗦,给我就是了。”
从鹤丸那里要来披风之后,纱雾递给凉子:“披上吧,看起来挺保暖的。现在夜晚很凉。”
凉子捏着披风,披也不是不披也不是,她相当不理解地看着鹤丸:“你会听从纱雾的话吗?”
“嘛,这种程度上倒是无所谓啦。”鹤丸笑起来,“更何况,能换到和主公独处的机会不是很棒吗?”
纱雾心下一凛,下意识地转身去抓凉子的手,但一道黑影闪过之后,凉子就从她身边消失。纱雾收手不及,扑了个空。
大风忽起,薄薄的睡衣根本不御寒,纱雾打了个冷颤,冷静地看着并没有逼近打算的鹤丸。
“为什么做这种事?”
“这种事是哪种事?”
纱雾本来想说“杀我”,不过转念一想,如果鹤丸要杀她的话,那她根本没可能逃到这里来。情急之下,她异常冷静地回答:“拿着刀追我。”
鹤丸被这个回答逗笑了,但空气却就此凝结。
纱雾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鹤丸就已经出现在她身边,冰凉的刀刃隔着一线的距离从她身前划过,睡衣的腰带与扣子应声断落。鹤丸凝视着她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笑容弧度更大:“该怎么说呢,想狠狠地欺负你,这种回答很糟糕吧?”
纱雾双手环胸:“可以踹你吗?”
“如果你想裸/奔的话,大可以试试。”鹤丸道。
“为什么在这里和我说这种没什么意义的对话?”纱雾问。
“因为夜晚很长嘛,一下子结束就太无趣了不是吗?”鹤丸反问道。
不行,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有个问题。”纱雾说。
“什么?”
“你会变成这个样子,和间桐悠夜有关吗?”
“哈哈哈哈,还以为要问什么呢——”鹤丸大笑起来,“要感谢他,不然我也不会发现全新的自己。我很喜欢自己这个样子喔。”
“……你品味可真够烂的,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平时的那个样子。”纱雾道,“对了,鹤丸,你会变成这样和月亮有关系吗?”
鹤丸一愣,纱雾趁机扭头就跑。
尽管背后就是大门,不过旁边却是通的。本丸的入口是一座古朴的山门,通往各处庭院的道路在这里只有鹤丸所踩着的石板路,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其他地方就无处落脚。
越过半人高的花丛,纱雾踩在荒草丛生的坚硬土地上,拼进全力向前跑。
连接各处楼宇的除了道路之外,从这种现有人迹的地方也是可以过去的。不知道这些地方以前是用作什么的,但现在一片荒芜。
手里捏着纱织给的吊饰,纱雾一边分析眼下的情况,一边努力奔跑。
之前掳走凉子的黑影就是往这个方向去了,不知道凉子现在是否平安……
而且从鹤丸的反应来看,她多半是猜对了。这或许与鹤丸后背上的病恙有关系,让他性情大变的原因便是红月……但究竟是月光的照射,还是因为月光出现之后现下的环境,不搞清楚这些的话是没办法阻止他的。
自己最初见到他时,那种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也就是说,虽然性情大变,但应该是可以恢复正常的。
但很奇怪的一点是,现在这座本丸里,身染病恙的只有鹤丸一人。但听他的意思,似乎其他人也会受到绯月之夜的影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果其他人也和他一样的话,那三日月、小狐丸应该会找过来说些讨人厌的话做些招人嫌的事才对,但事实上他们到现在也还没有出现。
越是思考,谜团就越多。尽力维持呼吸的平缓,纱雾跑进竹林里,想在里面获得片刻的喘息之机,顺便想想怎么解决现在的麻烦。她决定先把重心放在救出凉子这件事上——至于鹤丸,甩掉了吗?
破空的利刃从耳边飞过,耳朵上火辣的热度传来,温热的鲜血流到肩膀上。尖利的声音呼啸而来,纱雾就地顺势一滚,但势头却被生生止住。
她回头一看,一段青葱的竹节将睡衣牢牢定入土地,睡衣的质量太好,纱雾那一下完全没有任何将之撕裂的征兆。
倒在地上,纱雾翻过身让自己从地上坐起来。她抬头看着已经气定神闲逼近的鹤丸,思考了一下自己裸奔能逃掉的可能性有多少。但她马上就意识到这太难了,因为她无意伤害鹤丸,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做的实在有限。
鹤丸低头看着纱雾,她肩膀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他有些痴迷地移不开视线,甚至为此兴奋起来。
“为什么要逃跑呢,主公?”
“不是逃跑,因为有别的要做的事。”纱雾道,“我要去救凉子啊。”
“明明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有空去管别人吗?”
鹤丸在纱雾旁边蹲下来,手指尖掠过她耳朵上新鲜的伤口,血液的味道沁入鼻息。他舔掉手上的血斑,眸子里猩红的光芒越发炽热起来。
强烈的疼痛让纱雾几乎流出眼泪来,她在缓过来之后深吸口气一巴掌拍在鹤丸脑门上:“别碰,痛。”
鹤丸摸了摸自己的头,歪头不解地看着纱雾:“您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你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纱雾也学着他的样子歪头看过去。
“为什么要害怕呢?”
“你不是对我说过吗——?”
“直到最后一刻,都会用生命来保护我。”
“我不觉得你那个时候在说谎。”
“那么,告诉我吧,鹤丸。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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