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好提溜着一个鸟笼出门，鸟笼漆黑，外面还罩着一块黑布。
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巷子里几乎见不到一个身影。她系着一身银灰色的披风，眯着眼慢慢走。
鸟笼在半空中左右晃着，有时候动作大了，她也没有半分在意。
不知道打哪儿吹来了一阵风，哗啦一下掀起她半身衣角。方晴好停了脚步。
半眯着的眼稍稍睁开些，紧了紧衣领，又晃荡了起来。
笼子里发出了一声响，她手里一抖，又安静了下来。
打不远处来了一个人，看身形，不高，一米七左右。
晃晃悠悠的。
方晴好眼也不眨的从他身边走过去，那人似乎抬眼看了她，然后侧了侧身。等她走远了，这人从原地转了身过来，嗅了嗅空中的味道。
“好甜。”
他左右看了看，脚步不由得顺着味道跟了过去。
尽头是一棵树，没开花，却不知道怎么的就香气四溢。男人站在离树不远处使劲儿的闻了闻。
方晴好提着鸟笼站在树底下，“不过来吗？”
男人看了看她，有些提防。
她的眼睛已经全然睁开，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流光，声音带着蛊惑，“过来吧。”
男人仿佛抵受不住，身子微微向前倾。然后，在抬脚的那一刻，转身往后跑。
风，在这一刻大了起来。
一只黑猫从角落扑出来，一下把他摁倒了。
“放开我！”男人不住挣扎。
方晴好走上前，掀开鸟笼的黑布，伸手进去抓了一只白色的小鸟，一把塞进了男人的脖子。
鸟不见了，那人也不动了。
“啧，小丫头做事越来越利索了。”
黑猫从男人身上跳下来，两步一跃，跳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你怎么才来？”方晴好把鸟笼一扔，“行了，这就是只没碰见鬼差指引的新鬼，下次把你们鬼差给培训好了，别再让我三更半夜的出来帮你们抓鬼。”
她嘴里嘀咕，最近这一带老是有新鬼徘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这丫头，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来人摇了摇头，“得了，这次是我们的失误，也是累你跑了一趟。算黄芪欠你一个人情。”
晴好翻了白眼，“我道是谁，谁要他欠，虎了吧唧的家伙。都丢了几次魂了。”说着，扔了鸟笼过去，“让他帮我把小东西抓满了就算了。”
来人笑了笑，“行，老规矩。”
男人招了招手，把那只新鬼带走了。黑猫乖顺的回到了晴好身边。
“自己玩去，我回家了。”她摆摆手，紧了紧衣领，从另一个路口走了。
才拐了一条街，就被人喊住了。
“好好。”
方晴好扭头，嗬，还是熟人。
“郭老师。”她弯眸一笑。
跟在老郭边上的张云雷心跳漏了一拍。这个笑……
“怎么，又办事啊？”老郭和她爷爷关系不错，也模糊的知道方晴好的一些事情。
她笑眯眯的点头，“哎。您还没回呢？”
“刚下班。”他摇摇头，“今儿小辫上台，给他上上课。”
“那是辛苦您了。”方晴好捎带看了眼张云雷。
三人走了一段路，“搭我车回去？”
“那就麻烦您了。”她确实有些累，走了好几里的路就是为了引那只新鬼，如今有车搭，她倒是开心。
顺手从兜里掏了两个平安福塞过去，“您带身上，最近这边不怎么太平。”
老郭接了东西，也给张云雷一个，“带上。”
张云雷本来想顺手塞裤兜的，听了这话只好把它戴在脖子上。
“最近晚上都出来？”老郭问，“可要小心点。”
方晴好应着。其实她做的事没什么危险。平时就是绕着四九城转悠，看看有没有闹事的人和鬼。她方家的地盘也就那么大，多少只鬼多少个人，她眼也不眨的都能说个一二三四。
只是这几天轮到新入职的鬼差办事，这届鬼差人数少，业务不熟，偶尔就给落掉那么一两个，她也只能跑跑腿加加班。
方晴好和老郭说着话，张云雷就在一边跟着听。
等三人慢慢走到了车边，他才反应过来。
这丫头他认识啊！
小时候那个神棍丫头！跟着她爷爷神神叨叨的，天天给他讲鬼故事。他还把这些故事讲给郭麒麟听，吓得大林晚上不敢睡觉。
登时，他的眼神就变了。
这丫头，长大了变得也不一样多了，小时候也不见得多好看，现在……他偷瞄一眼，立刻收回视线。
这眼睛，这鼻子，啧。
“还是去方家园儿？”张云雷拉上安全带问。
“嗯，老地方。”
张云雷其实就是这么问一句，他对方家园的地址也不熟，曾经去过那么一次，就是剪他长生辫的那次。
他对那时候的记忆也不熟悉，恍惚记得，剪掉辫子的时候，好像有人说他幼时命途不好，长大颇要受一番磨难。
车子开到方家园，张云雷从窗户透过去看了一眼。
大门外两头大狮子活灵活现，门口挂了一张桃符，画着他看不懂的图案。两边挂着红色的跑马灯，距离有些远，他没看清上面画的是什么。
门一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拄着拐杖等在不远处，面目严肃，但眼神锐利。他吓得立刻收回了目光。
方晴好关了门，对上老人，“大爷爷。”
“回来了。”老人拄着杖往里走，“事情办好了？”
“是。”
“方才送你回来的是谁？”
“说相声的那位郭老师和他的徒弟。”她微微低头。
“以后，离得远些。”大爷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几只老鬼是你和你爷爷的耳目，但不证明他们能够一直在世间游走。六儿，你是个好的，别学你大哥。”
方晴好一口气堵在心间，但只能低头遮掩神情。“是。”
“嗯，回去歇着吧。”
晴好看他背身走远，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躺在床上，想起大爷爷说的大哥。
他大哥自小资质好，先天的阴阳眼。五六岁开始就跟着大爷爷学习。
其实四九城的鬼怪特别温顺，没有几个恶鬼。能够留在人间的鬼魂们都是有着深厚福泽的，他们都只是想要多看看这个世间，只有一些不懂规矩的新鬼才会捣蛋。
她大哥和老鬼们的关系最好，但……想想如今双目已盲的大哥，晴好叹了口气，都是各自的缘法。
想起张云雷身边缠绕的鬼气，方晴好也是知道大爷爷是为了她好，但平安福已经送出去了，就再没收回来的道理。
这家伙最近厄运缠身，肯定是碰见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即使那东西不是在方家的地盘，但他俩总有一份交情在。
翻个身，算了，明天再去看看吧，至少知道那是哪里的东西，她不能出手，可有人能收拾那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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