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晴和张筱春在北平的大饭店定的亲。请的人很多,有达官显贵,也有文人墨客。
张筱春的戏在北平算是一票难求,爱捧他的老板大有人在。这宴会表面上办的也算是风风光光。
但次日一早,就发生了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看吧,我就说他会作。”大姨太拿着北平早报,气的不行。“当初是他不认你,现在还敢拿辈分压你,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唤晴倒是抖开了报纸细细看起来。“啧,梨园戏子攀附帅府小姐。”她轻笑,“写的也没错啊。”
“什么没错!”大姨太伸手指点,“他还说你丢了他的脸,也不看看,当初小姐要回家可是他登了报说要断绝关系的,现在到说你丢了他的脸。他倒是好大的脸,天天抽大烟,逛花楼。放着自己夫人闺女吃糠咽菜的。”
说着还不解气,“你说他,啊,前几年说断绝点时候多干脆,什么话都往报社里登。这么些年一次都没来看过你,现在倒有脸用长辈的口气给你说教。我呸!”
“你生什么气。和这种人置什么气?”唤晴和了报纸,还是笑嘻嘻的,“你当他这是和我打擂台呢?他这是丢了脸要从我这儿找回来呢。”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大姨太奇怪。
“我这个舅舅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冷哼了一声,“你知道那个何家班最近捧得那个角儿吧?当初也是聚福班出去的,辫儿哥的一个师兄弟,唱的也算过得去,我也没大听过。之前班主生了病,直接就跑了,被何家班给收过去,还改了名。”
“如今也被捧了角儿,我那个舅舅不知道怎么的就看上他了。一个月前给他摆了席面,送了一斛珍珠,听说还是我那舅妈的陪嫁压箱底儿。”
“他们家里闹翻了,前儿个我同学学给我听的。后来南边儿一个福建的客人,好像和他不对付。听了辫儿哥的戏,也送了珠子,但不是珍珠是东珠,有龙眼那么大。也办了席面,好巧不巧的压了他一头。现在怕是自己觉得丢了脸,拿我做筏子呢。”
大姨太拍着手倒好,又垮了脸,“他惹的祸,到让你被奚落了。”
唤晴靠在沙发上,“怕什么,看谁丢脸罢了。”
她伸手拨了一个电话,对着那边絮叨一阵,大姨太就伸手指她。苦笑不得,“你个丫头,可真真儿的坏。”
晚上,北平晚报的主版就刊登了一则三个字的告示。“你是谁?”落款李唤晴。
主编也是个人才,还在下面登了一张照片,是唤晴舅舅在几年前的断绝书,还在下面添油加醋的补了几句他们从未有所交往。
自里行间的,让一众看官笑的不能自已。
张筱春是在第二天才知道的,他那时候在看房子,好不容易敲定了一个三进的四合院。
“昨天他们说我还不知道,买了两份报纸才清楚。”张筱春牵着唤晴在四合院里走,“你那个舅舅……”
“理他做什么。”唤晴四处看着,“这地儿空的很,可以栽上些果树,到时候两边栽些花花草草的,一年四季也不单调。”
张筱春应了,“随你爱怎么弄,反正这是咱的房子,你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又转了话锋,“你爹怎么说?同意你出来住?”
“不同意也没用。”她偷笑,“我总想买个你和的家。”
两人说说笑笑,定了房子的装修整改后又去了酒楼吃饭。
“晚上你有上台吧。”唤晴看了眼表,“要不我陪你去小园子?”
“也成。”他拉着唤晴招了黄包车。
小园子人不多,张筱春拉着唤晴给他上妆。唤晴也不推脱,这也是常有的事。等到上了妆,换了戏服,唤晴就往包厢去了。
到了楼上突然发现手包落在后台,她又转了回去。刚要伸手撩帘子,听就到陶筱亭带着些怒气,“师哥,你到底听明白没有!”
师兄弟之间的事情,唤晴也不好打断。抽回手,想着等会儿戏完了再取。
“何云的事情就别说了。”张筱春还是沉沉稳稳的。“该怎么做我清楚。”
“你清楚,你清楚你就不会答应和李小姐结婚!”
就这一句钉住了唤晴的脚步,她皱着眉靠近了后台。
“筱亭!”语气严厉。
唤晴发现,其实张筱春在外的样子和和她在一起时是有不同的。他从来不会对自己这么严厉。
“师哥。”陶筱亭声音软和了下来,“你听听外头怎么说的。之前你和李小姐的事我虽然想过,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何云那个家伙已经抢了我们不少客人了。还有些客人来看戏,那不是看戏啊师哥,那都是看你笑话的!昨天何云到了咱们的地儿怎么说的,说你靠女人上位,师哥,你就不能……”
“不能!”张筱春打断他的话。“能够被抢走客人,说明我们的戏不够漂亮。”
他眼神坚定,“筱亭,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觉得唱戏归唱戏,生活归生活。哪些人是为了我的戏来的,哪些人是为了我的脸来的,我心里清楚。”说着他轻轻搭了陶筱亭的肩,“筱亭啊,如今戏园子这么多,真正喜欢戏的人还有多少人?我们要做的,是让喜欢我们的人,变成喜欢戏剧的人。这样的客人,才是永远不会被夺走的。”
说着,他笑了起来,“你以为被何云夺走的那些客人怎么样?她们要是有哪天真的喜欢上了戏曲,那么,高低贵贱,自然就分了出来。要是只喜欢那个独身一人的戏子。那何云这个角儿,也有消失的一天。”
“可是……”
“我知道,你是想说,他叛出师门,又来诋毁我,但那又如何。他真能一辈子不成亲吗?等成了亲,怕是比我现在还不如。但是我唱戏唱的比他好,聚福班也比何家班好。我还有你和筱云这么个好师弟好师妹。再说,晴晴也支持我唱戏。这些,都是他不能比的。你呀,眼光放长远些。”
唤晴听到这儿,也没往下听去,转了身回了包厢。心底的那个想法愈加确定了。
等到了晚间儿散了场。张筱春提了她的手包来接她。
“回家吗?”
“想走一走,你陪我?”
“好。”
两人沿着长街慢慢走,唤晴侧头看向张筱春,“我想出国。”
张筱春愣了一下,“什么?”
唤晴停下脚步,“我老师想推荐我出国学画。”
张筱春低头看她。
“非去不可吗?”
唤晴抬头,“我希望你能陪我去。”
张筱春移开眼神,“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张筱春。”唤晴忽然叫了他名字。“你有没有想过,吧曲艺发展到国外?”
张筱春怔住了,眼中蹦出了不可置信。
“你……”一张口,声音不似以往圆润,反倒是低沉沙哑。
“辫儿哥。”唤晴上前一步抱住他,“我们去国外吧。虽然困难了些,但至少不会有这么流言蜚语的。”
“晴晴,你知道……”
“我知道我的话有些异想天开,”她笑,“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试。”
“艺术无国界。”她眼里闪着光,“你值的最好的。”
唤晴有这个想法不是突如其来,也不止一次了。
家里的低气压,校园的流言蜚语,和今天听到的话,让她觉得自己和张筱春经受的委屈和压力其实一点儿也不少。
可为什么呢?
就因为他是个唱戏的?
但是唱戏又如何?这也是艺术!
于是她想到了老师那句话,艺术无国界。曲艺是中国的国粹,是中国独有,她曾带过一个外国朋友来小园子看过戏。那个朋友虽然不能理解戏词,但是他觉得很神奇,很喜欢。在外国没有这种表演,所以,何不大胆的往外冲呢?
其实出国的事情,是李大彪提出来的。他说可能又要打战了。希望唤晴能够有一个更安静和平的生活环境。
张筱春被这个消息冲的有些迷糊,他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送唤晴回家。
唤晴也不着急着他答应,转头去做了另一件事。
何云敢当面羞辱张筱春,这是唤晴不能忍受的。她当然要帮张筱春找回场子。
于是,从第二天起,只要是何云的戏,台下都有帅府的兵到喝彩。也不其它时候,也不吵也不闹。就是这么一排人拦着到喝彩。
戏班子被闹得没办法,找人说理。
“没别的,就是何云得罪了我们家姑爷。要解决不难,公开在报纸上实名登个道歉函,然后到我们园子给道个歉就得了。”
这是把人家面子往地上踩。但也没办法,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本就是你没事找事得罪了人,你没那个本事把人踩死了,那该还回来的,可就翻着倍儿的还了!
到这时候,关于唤晴和张筱春的留言才算是平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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