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李大彪着急着往箱子里塞衣服。大姨太靠在门边，握着一把绢扇。
“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做什么？”
李大彪合起了皮箱，“快快快，帮我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带。”他招呼大姨太，“闺女快回来了，我得赶紧走。”
“你又做了什么事情？”大姨太干脆扔了扇子摁住了李大彪，“把事儿说清楚了。”
“哎呀，来不及了。”他也不管是不是有东西没收拾好，提着箱子就要下楼。
刚出门口呢，就看到唤晴挽着张筱春的胳膊俏生生的站在那儿，“您老这是要去哪儿？”
李大彪手里箱子一松，没有扣紧的皮箱落在地上，“嘭”的一声散开了。
……
初夏的晚上，还是带着凉意。白日里的暑气渐消，风吹来，还带着些些清爽。
唤晴让人在花园摆了桌，白日里父女二人交心叹了许久，后来李大彪把唤晴赶了出来，又和张筱春谈了半天。
出来时，两人表情都不算好看，也不说难看。唤晴有些担心张筱春，但是看李大彪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在花园吃个饭。
李大彪也没拒绝，还请了张筱春入席，这让唤晴更紧张了一下。
七个姨太太中除了大姨太其它人都没让入席，唤晴使了眼色让大姨太先带李大彪入席，她晚了两步跟在身后。偷偷扯了扯张筱春的袖子。
张筱春本就是故意板着脸，看到她紧张，也忍不住破了功。靠近了她一些，就伸手把她扯袖子的手握住，轻轻捏了捏。
唤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快入了席，两人各自泰然的松开了相握的手。
“坐吧。”
唤晴坐在张筱春身边，李大彪瞥了一眼，没说话。
等开了席，他眼神往唤晴那儿一瞟，“闺女，老爹问你个话。”
“嗯？”唤晴放了筷子。
“这小子说他的钱大头都在你那儿？”
“嗯。”
李大彪发难，“你怎么知道他都交给你了？”
唤晴被问住了，看了眼张筱春，低头想了想，“反正他一个月的钱比着我花费是差不多的。有时候别人请了他去，一个月下来好几千的都有。不定数。”
李大彪问大姨太，“晴姐儿零花一个月多少？”
“每个月一百大洋，其它衣物首饰另算。有时候要钱了直接从我这儿拿的也有。”她想了想，“要说具体那就说不准了。四五百是往大了说。”
“哦，那这些年算下来，你小子也存了好几万大洋了是吧？”他想了想，“赚钱能力也还行。”
唤晴心里偷偷翻了白眼，这事算账呢。
“你们俩要是在一起了，到时候住哪儿？”他又问，眼里觑着唤晴。
“北平。”她毫不犹豫，毕竟呆了那么久。
“不成。”李大彪摇头，“要是你住北平，你舅舅那个人口水沫子都要把你淹死。”
“我管他做什么？又没吃他家一天大米。”她小声嘀咕。
张筱春低着头，给她夹菜，这些事情，他不好开口。
李大彪顺了气，又看张筱春不顺眼，举起酒壶，“来，小子。喝。”
张筱春不敢不接，他唱戏要靠嗓子，平日里几乎滴酒不沾。但是这杯酒，怎么也不能抚了面子。
一杯酒下去，白净的脸上染了几缕红霞。
李大彪好继续劝酒，大姨太和唤晴劝不住，只好多少给点夹菜。到了后来，李大彪喝点不省人事，张筱春还是那副微醺的模样。
“我扶他上楼，你们慢慢吃。”大姨太用不争气的眼神剐了眼抱着酒壶的大帅。
唤晴倒是对张筱春另眼相看，等大姨太走远，才对着张筱春惊叹，“你竟然把我老爹喝倒了？”
张筱春其实还是有些醉意的，但头脑还算清醒，揉着额头，无奈的举起袖子，“你闻闻，臭不臭？”
唤晴这才明白，他使了障眼法。
“开始几杯还喝的，后来他灌我酒，怎么也不能喝了。偷偷就倒在了袖子上，也亏了这一杯杯的不多，天色暗我也离得远，要不然还真被发现了。”
“不过这件大褂算是糟蹋了。”唤晴看着被他抓的皱巴巴的袖子，轻笑。
“哪里糟蹋了。”张筱春忽然靠近唤晴，带着笑意，“这可是战袍。”
他又皱眉看着桌上有些冷掉的饭菜，“你带我走一圈呗？晚上吃的多了。”
唤晴起了身拉他，张筱春踉跄了两步，又稳稳的站住了。两人拉着手在月光下绕着花园走起来。
“你和我爹说了什么？”
“嗯，不能告诉你。”
“那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
“和你爹说了些你小时候的事。”
唤晴翻了白眼，“他倒要从别人嘴里知道我的事。”
两人走了一会儿，张筱春突然开口，“我想，不唱戏了。”
“不行。”想也没想的拒绝。
“你听我说完……”好奇又无奈。
“说完了也不行。”脚步不停，唤晴平视前方，“等你什么时候走不动路，张不开嘴了再和我说不唱戏的事情。”
“不是你爹逼我的。”他解释。
唤晴停了脚步，“我知道。”
她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对着张筱春，“但是，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么大的牺牲。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对方能够变得更好，而不是互相迁就，看谁为谁做的多。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为我做的牺牲太大。”
张筱春没说话，其实从一开始决定两个人在一起他就有这个想法了，退居幕后不代表不唱戏。虽然会不舍，但更多的是为他们的未来考虑。
不论是北平还是哪里，在所有人看来，他配不上唤晴，虽然在对方的眼里，他们的地位是平等的。
唤晴靠近张筱春的怀里，“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你够好，没有谁会觉得你配不上我。所以，你应该做的，是让自己成为更好的张老板，到时候配不上的人，说不定就是我了。”
“不会。”他蹭了蹭她脖子，“你不会的。”
夜色深沉，星月交辉。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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