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然吼了薛匪风两句,肚子越发饿了, 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他看着身上缠着绷带, 至今套不上衣服的薛匪风,眼底满布红血丝, 嘴唇干到起皮,模样又深情又可怜, 还瘸着腿。
若非清楚这人是个刚打胜战的将军、朝廷承认的王爷,薛匪风这副样子称得上落魄狼狈,惨到连媳妇都饿得弱不胜衣。
沈清然连忙叫常柏抬担架进来,把薛匪风抬到神医指定的地方去。
夫人一醒,拿将军毫无办法的常家姐弟立刻重新活了一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沈清然也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
沈清然快步走到薛匪风身边, 踮起脚尖抵着他的额头, 伸手摸了摸有些涨红的脸颊。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薛匪风只是静静看着,目光随着他的动作游转, 僵硬而执着。
薛匪风没受伤的手握住沈清然,似乎有很多话挤在胸膛里争先恐后地出声, 反倒有些失语,“然然,你饿了吧……常柏, 备饭!”
叫人备饭的声音倒是很洪亮。
沈清然摸着他的额头, 声音几乎溢出哭腔, “薛匪风,你低烧了你知道吗!”
就不能好好养伤吗!伤口感染会要命的!
或许不止是低烧,将军皮太厚他摸不出来,但这副不理智的样子浑然像烧傻了。
沈清然急得跺脚,薛匪风却没什么感觉,“没事,然然别急。”
听这句话,沈清然是真想打薛匪风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不过人都烧成这样了,打十巴掌也没用了。
他把薛匪风安抚好,在外面和神医一起商量方案。
神医久闻沈清然大名,见他醒了松一口气。
像薛匪风这样不配合不遵医嘱的病患,终于有能替他做主的人来了。
“薛将军发热了,情况比较棘手,这也是我说的性命之忧所在,若是一直不退热,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治。”
薛匪风多处受伤,新伤旧伤,还在野外淋了雨,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拖到现在才发热,已经算运气好。或者换句话说,情绪波动太大,薛匪风看见迟迟不醒的沈清然过于崩溃,身体防线也跟着坍塌。
沈清然不给薛匪风知道是有道理的,只是结果弄成这样,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退烧……”沈清然闭了闭眼,得有抗生素,他呼唤系统,“有没有口服抗生素?”
系统:“抱歉,跟育种无关的东西我们有心无力。”
沈清然恳求道:“不能通融一下吗,我有积分,一百五十五万,都给你。”
他在路上又赚了五万积分,一路扔着种子到的苍州。
“不行,我们不是淘宝系统。”系统暗示,“我们只提供育种相关的东西。”
沈清然接到暗示:“你们有微生物育种项目是吧,这个来积分快,我想育种青霉菌,但是时间过得有点久了,我忘了青霉菌干嘛的,我想兑换点成品看看。”
系统:“接到请求,请稍等。”
“兑换内容特殊,青霉素类,一板五十万积分。”
沈清然兑换了两板,直接去了一百万积分。
幸好他有足够的积分,不然只能眼睁睁看着薛匪风发热,生病买不起药,是世上再无奈不过的事情。
他第一次只敢给薛匪风服用一点点,见他没有不良反应,才敢按照正常成人的药量给他用。
薛匪风烧了一天,沈清然不眠不休地在床边陪着他,他昏迷时睡眠足够,陪床也不觉得辛苦,亲手给薛匪风换额头的湿布,用沸腾冷却的凉水给他仔细擦伤口附近的皮肤,给神医打下手,替薛匪风换药。
所有贴身的衣服,纱布,包括他自己穿的,都坚持要煮沸一遍消毒,才能靠近薛匪风。
夫人突然变得外贤惠,心细如发。常铭原以为能做到像薛匪风前几天那样,带着伤还一丝不苟地照顾夫人已经很难得,现在跟夫人一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薛匪风第二天便退烧,有沈清然在身边,安下心养伤,媳妇说不准动,就真的一点也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弹,连上茅房都得等沈清然不在的时候让常柏扶着他迅速解决。
将军对于养伤也很有迫切性,他最怕累到沈清然,一到点就催着他休息,以免又出现昏睡几天的情况。身体也争气,伤口迅速重新结痂,右腿慢慢消肿。
神医对薛匪风的改变叹为观止,一下子从他最讨厌的病人变成最配合的,药有多苦多恶心,面不改色一口喝光,施针活血化瘀,不论多疼,一声不吭,比稻草人还安静。
早这样他可以少收五百两银子呢。
神医想起薛匪风说自己治病太疼的话,真是怕媳妇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虽然确实很疼,但以前怎么没见他吭过声?换哪个大夫都得疼,这能怪他吗?
沈清然站在薛匪风后面,察觉到他背上的肌肉都绷紧了,想起他醒来第一句话就听薛匪风说他疼,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对神医道:“神医先生,能不能轻点,咱都是血肉之躯,哪能刮骨疗毒还谈笑风生,将军说他很疼。”
神医疑惑:“有吗,我没听见。”
沈清然拍拍薛匪风的肩膀,“你疼不疼?”
薛匪风:“……”这可真是个两难的问题,他既不想示弱,让沈清然担心,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顺着沈清然。
“疼。”
事实证明,神医刚才真的趁薛匪风在媳妇面前逞强,偷偷打击报复了,“行,那我轻点。”
……
薛匪风因为胸前受伤比较多,现在又是大夏天,便不怎么穿上衣,很像耍流氓。
沈清然跪在他旁边,数他的伤口,“八道刀口,你挺厉害的啊。”
纤细的手指摸着心脏附近唯一还算完好的皮肤,带来比伤口结痂还痒的酥麻。
“这些都是小伤。”薛匪风握住他的手指,呼吸有些粗重,“很快就好了。”
“小伤?”沈清然没忍住捏了左胸那里一把,“这儿受伤才能叫大伤是吧,你故意气我。”
薛匪风:“这里装着我媳妇然然,我哪敢让它受伤。”
他把沈清然送他的绿豆藏在最靠近心脏的地方,战斗过程一直小心翼翼护着,生怕这里一受伤,鲜血浸没绿豆,让它们提前发芽了。
不小心一天催发个十几颗,然然要担心的。最后他还是让沈清然担心了。
“油嘴滑舌。”沈清然低头在跳动有力的地方印下一吻,轻轻阖着的眼睫像扇动翅膀的黑蝶,翅膀上浮光般的磷粉洒在胸膛上,烫得将军心口一紧。
“然然……”薛匪风骤然抱紧了沈清然,因为先前顾忌着伤口,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紧紧相拥。
“以后我们都不分开了。”薛匪风不断地亲吻着沈清然的耳垂,“一天也不分开。”
开战以来,他和沈清然足足分开了四个月,度日如年,写信小心翼翼,鸿雁难寄相思。
“嗯。”沈清然眼眶一湿,薛匪风敢牛逼得不要命,哪还能分得开。至于他要重新种的田,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
将军伤好的七七八八,以为能有什么不一样的进展时,媳妇突然变得阴阳怪气,具体表现在秋后算账上。
“我不醒,你就不治是吧?”沈清然叉着腰,之前看在薛匪风是个伤患的面子上,忍着没算账,现在终于能出一口恶气。
“别碰我。”沈清然拍开薛匪风拉他的手,捡起桌上的几封信,是薛匪风受伤之后写给那个在“天下山庄的媳妇”。
“大获全胜,毫发无损……”沈清然一边念信,一边戳着薛将军的胸口,“撒谎不眨眼,毫发无损也说得出口,我很好骗是吗”
大放厥词的将军注定要付出代价,他垂死挣扎,“你不也背着我偷偷养了六千匹马,都累瘦了。”
“那我好歹还告诉你我养马了,虽然数量没说全,跟你这有本质差别。”沈清然强词夺理。
薛匪风特别后悔,他应该在信里写他小拇指被割了个伤口的。
“我知道错了,我们以后坦诚相待,然然,既往不咎好不好?”薛匪风端起桌上的鸡汤,趁沈清然说话的时候喂他。
少说话,喂胖点。
“不好。”沈清然嘴巴里被塞了一口鸡肉,一算账薛匪风就喂他吃东西堵他的嘴,用心险恶得很。
他使劲嚼了两口咽下去,可不能再上当,他算账算三天了都没成功。
“你是不是觉得我好骗?”
“没有。”薛匪风喂他。这是他卧床养伤最喜欢做的事情了,每天打发常铭去附近的山上抓个野鸡野猪,顿顿食补不能停。按照神医的要求,薛匪风现在还不能下地,他行动受限,沈清然嘴上说着算账,但从来不会离开他半米之外。
就像现在,他的然然也顶多就是摇头躲着他的投喂,而不会选择后退一步,让薛匪风够不着。
就很乖。
乖得想让人欺负。
沈清然口齿不清道:“你要是想要好忽悠的媳妇,你去找别人吧。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懂得可多了,你要是以为我没什么见识你就错了。”
薛匪风见沈清然是在认真地提这件事,便也正色道:“我知道,我喜欢的,也是那个懂得很多的可以偷懒但又主动承担责任的沈清然。”
沈清然愣愣道:“哪个?”
“现在这个。”
四目相对,沈清然明白薛匪风的意思了,他有些开心的勾了勾嘴角,马上又压下去。
他太小肚鸡肠了,一点也不希望薛匪风因为自己连原主也一起喜欢上。
他们是两个人,他才不要把薛匪风分哪怕一点点给别人。
那今天就不算帐了,明天再来吧。
所以有时候算账不成功,应该从自身找原因。
“朝廷那边有什么动作?”
薛匪风冷了脸色,“说迎我回朝,论功行赏。还让我把薛厉风带上。”
薛厉风一个叛国逆贼,他原地诛杀也不为过,不过是因为新都的皇城兵马掌握在皇后亲弟弟手里,和皇后太子自成一派,皇帝早年过于信任他们,现在只得硬着头皮要求薛匪风把太子带回来。
远来是客,薛匪风懒得去趟都城那潭死水。
沈清然点点头,现在形式一片大好,皇帝连个封太子的诏书都吝啬,没必要去。
名正言顺固然重要,自身安全更重要。
“哥——”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切浮夸的哭嚎,薛谨风一旦离他哥一百米之内,就完全无法维持邪魅端庄的形象,迅速地从马背滚了下来。
他哥不会命不久矣才急急忙忙地把他叫过来吧!
那弟弟怎么办,嫂子怎么办?
薛匪风有些头痛,他被找到之后,常柏就立刻派人通知薛谨风,可是弟弟由于太过担心哥哥抄了近路,派去的人怎么都追不上。
“弟弟真好。”沈清然一拍床板,谁还没有个弟弟了?
新都被皇后亲弟的兵马守着,旧都在薛谨风手里,他们何必要去新都。
老祖宗定的龙脉所在,薛匪风入主之后,再迎回皇帝和百官,理所应当,反客为主。
到时候东西四个城门,百官一个个排队述职,正好,薛匪风厌恶的朝廷蛀虫,京城大门直接就不让进。
“哥——你怎么又瘸了!”弟弟很不会说话。
“快好了。”
弟弟不相信,“你肯定是骗我的,不然为什么叫我过来!”
“真的。”薛匪风加重语气,“不信问你嫂子。”
弟弟扑倒在哥哥身边:“我不信,你经常骗嫂子的!”
薛匪风:“你闭嘴!”媳妇刚哄好。
沈清然:“……”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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