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小说:荒瘠玫瑰 作者:陈阿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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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说是后天回,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谢西然就回来了。

    清晨六点,傅语诺听到楼下传来男人的声音,迷迷糊糊地还以为听错了,懵了两秒后猛地反应过来,叔叔回来了?

    掀开被子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跑到楼梯口,想了想觉得有点不太矜持,又悄悄退回来,躲在门后竖着耳朵偷听楼下的动静。

    陈姨问:“先生怎么这个时间到?”

    “昨晚凌晨的飞机。”

    “凌晨,那不是一整晚没睡!”陈姨狐疑,“是不是小姐又闹你?”

    谢西然不置可否:“阿诺呢?”

    “这会儿才几点啊,小姐还没起床呢。”

    脚步声蔓延至楼上,风尘仆仆的男人提着一个小型行李箱出现在楼梯口,往门里一望就对上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正是那个“没起床的人”。

    傅语诺被逮个正着,干脆推开门跑出来抱住他的腰,仰着脑袋对他粲然一笑:“叔叔!”喊完对楼下笑着望着这对叔侄的老仆人做鬼脸,“陈姨,我又听见你说我坏话了!”

    陈姨忙闪进厨房。

    “叔叔,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在他怀里撒娇。

    清早气温低,她穿着薄薄的吊带睡裙,裸露着一片白皙的肩背,谢西然用外套裹住她:“事情办完就回来了。”

    “不是说最快要后天吗?”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是怎么临时放了孙戴安的鸽子,只看着她光溜溜的脚丫问:“进屋吗?”

    冰凉的小脚丫踩上他脚背,她撒娇道:“叔叔抱我进去。”

    谢西然稍一施力轻松将她抱起,傅语诺趴上他的肩,两条细腿挂在他胸前乱晃,到了里屋,她一个翻身被倒放床上,手脚灵活地爬起来,被他用一团被子裹住,

    他扯着被子的两边将她裹严裹紧,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活像个俄罗斯套娃:“要再睡一会儿,还是我去帮你拿衣服?”

    她想伸手拉他,奈何手被严严实实地捂在了被子里,只好拿脑袋蹭他:“叔叔呢,叔叔要睡觉还是去上班?”

    头发都蹭乱了,他帮她抚平毛躁的鸡窝头,用手指顺她的发尾:“我今天不上班。”

    “那我再睡一会儿,”她动不了,只能使劲扭动身体,“叔叔和我一起睡吧。”

    谢西然看了一眼手表:“我要先去洗个澡,你下楼吃早饭,吃完饭再睡吧。”

    “嗯!”

    他松开她转身欲走,却被她抓住拉了回去:“怎么了?”

    她像个警惕的猎犬,鼻子凑到他脸颊、颈窝、手腕仔细嗅一圈,确定没有奇怪的香味,再笑嘻嘻地放开他:“没事,你去洗澡吧。”

    *

    傅语诺洗漱完去餐厅吃饭,陈姨瞧见她这么早下楼,奇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心情好,不跟她斗嘴,带着张喜气洋洋的脸在餐厅一边哼着歌一边吃饭。

    吃到一半,谢西然洗完澡穿着居家服从楼梯上下来,头发吹得干燥蓬松,额前挡着几缕刘海,瞬间年轻十几岁。

    她笑眯眯地就着自家叔叔的美色吃蛋挞,他将两个蓝色丝绒盒放在桌上,叫在厨房里忙碌的陈姨给他盛一碗粥。

    “这次买了什么?”傅语诺咬着蛋挞含混不清地问,手都没擦就要去拆礼物。

    两份礼物一模一样,一份是给她的,一份是给陈姨的。

    谢西然有一个习惯,每次出差都会给她和陈姨带礼物,给她自然是因为爱她,给陈姨则是出自主人家的宽厚,看似不经意的举动,不止把他和一般人区分开,也把陈姨和一般的帮佣区分开,这叫陈姨感到发自肺腑的窝心。

    傅语诺大喊:“陈姨!叔叔给你买了珍珠项链,你快来试试!”

    陈姨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出来,被她闹得老脸发红,嘴里说着先生怎么又破费,我一个老菜皮戴这种小姑娘的东西做什么,手却在围裙上仔细蹭了蹭才敢接过盒子。

    “在机场看到,觉得挺适合你们俩就买了。”谢西然笑笑,端起碗喝粥。

    “我也觉得挺适合你!”

    傅语诺咋咋呼呼地要给陈姨戴,陈姨羞得直躲,最后实在拗不过她,红着一张老脸戴上了项链,然后借口做工躲进了厨房里,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小心翼翼地拆下来收好。

    餐厅里,傅语诺拿出自己的那条催促着谢西然:“叔叔,你帮我戴。”

    谢西然拿纸擦了擦手,走到她身后撩起她的头发,帮她扣上了环,视线没离开过桌上的报纸。

    “好看吗?”她看不见,只好问他,手在胸前好奇地摸来摸去。

    “好看。”

    “你根本就没看我!”

    他这才把目光收回来看向她,明媚的眼睛,白皙的脸蛋,沾着碎屑的粉嘟嘟的嘴唇,他低头吻了一记她鬓角,用手指搓掉她唇上的碎渣:“不用看也知道,你很好看。”

    傅语诺侧头躲开他的视线,一刹那心跳加快。

    *

    收了礼物自然要显摆,傅语诺戴着项链去见何筝。

    “珍珠项链啊,好土气,”何筝面上不以为然,手却诚实地伸过去摸,这款式她没见过,忍不住看了又看,“多少钱?这么大颗也太招摇了吧,你小心被打劫!”

    傅语诺不让她碰:“你懂什么,这是珍珠项链又不是平安符,当然要招摇,越招摇越好,刚好配我的礼服。”

    “我天,你连配饰都选好了!”何筝惊呼。

    “是啊,你准备穿什么?不会是燕尾服吧,那更土。”

    “不知道,我等下去找老师商量,看看能不能咱们自己定。”

    “那你争取多拿一点自主权过来。”

    这次的表演从选人到排练都是学生自发组织,学校理应给他们自由发挥的空间。

    下课后,何筝为了大家的权益直奔老师办公室而去,傅语诺转道去琴房练习。

    刚到艺术大楼的走廊就听到一段清丽的钢琴旋律,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傅语诺向何筝打听过那个老躲着她的人,知道男生的名字叫许知凡。

    他因为家境贫困参加了学校的勤工助学计划,也就是学生通过辅助教职工的日常工作以赚取一些薪水,薪水虽薄却可以保证他们不因忙于社会工作而影响学业。

    她之前在医务室遇见许知凡时,他刚好是在给医务老师打下手,而前阵子在琴房遇见他,据说是因为他申请到琴房打扫卫生。

    琴房平时只接待乐团的人,使用率不高,工作轻松,傅语诺猜想他是为了那架钢琴来的。

    她不止一次撞见他趁大家离开后偷偷练琴,有时乐队排练,也能看见他悄悄坐在教室后排听他们练习,还听得十分入迷。

    她试着告诉他想练琴的话可以大胆地加入他们,没必要躲着大家,可许知凡是个沉默胆小的人,她几次想找他讲话都被他躲开。

    连续几次碰了一鼻子灰,她也就不管他了,好人也是有脾气的嘛!

    循着琴声,傅语诺停在琴房门口,按照乐队的申请,现在已经是她使用琴房的时间,可是里面的人今天似乎弹得太入迷,不仅忘记时间,更没有听到门口的动静,她不好意思上去打扰人,只好在门口干等着。

    许知凡的贫困可以从外表上窥见端倪,他身形单薄,经常穿着同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没有经过特意打理的头发总是软趴趴地耷在前额,那张脸倒是生得很好看,细眼,小嘴,五官清秀得近乎女气,是很受争议的文弱花美男类型。

    傅语诺在门口等了近十分钟,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声提醒对方,钢琴声戛然而止,许知凡似从另一个世界归来,他受惊般回头看了她一眼。

    傅语诺跟着吃了一惊,他脸上有伤,很明显是刚受的伤,颧骨破皮发红,估计明天起来就全青了。

    许知凡飞快地盖上钢琴盖,起身时膝盖不小心撞到椅子,很重的一声响,但他没有顾及,背起书包就要走。

    傅语诺蹙了蹙眉,挺有正义感地拦在他面前:“同学,你的脸怎么了?”

    他立刻低下头要往旁边绕。

    这副排斥的模样叫傅语诺脾气有点上来,她几次热脸贴冷屁股都被忤了面子,也挺丢人的。

    她追着他挪了一步,又挡住他,朝他背后努嘴:“同学,你拖把没带走。”

    许知凡顿住,转身去找拖把,等他再提着拖把再回来时,傅语诺终于没有拦在门口,可是门也打不开了,他急切地拧了拧门把。

    她站在钢琴边一边放下书包一边对他说:“门被我锁上了。”

    这间琴房这段时间归乐团排练所有,钥匙在她手上。

    许知凡沉默了一会儿,哑着嗓子说:“……开门。”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听见他说的第一句话,傅语诺感觉还挺稀奇,但很快又觉得不对劲,他的嗓子很沙哑,像被人烫了喉咙似的。

    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办,许知凡突然提高嗓门:“……开门!”他耳根涨红,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

    傅语诺感到一丝害怕,倒不是害怕他会对她做什么,而是他这副模样实在令人担忧,她拿出谢西然常备在她身边的小药包,壮着胆子走过去说:“……医务室已经关门了,你先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吧,这样容易感染的。”

    他不接她手上的药包,傅语诺只好威胁:“你不处理伤口的话……我不会给你钥匙的。”

    她将创可贴塞进他手里,正要翻找药水,身体被人猛地一推,整个人朝后栽倒,药包散了一地,钥匙从口袋里摔出来,傅语诺痛得长嘶一口气。

    许知凡没料到她这么容易推倒,怔怔地看她几秒,飞快地捡起钥匙,打开门跑出去。

    慌乱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她尾椎骨痛得难以动弹,傅语诺扶着腰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才龇牙咧嘴地抓着门爬起来。

    打电话给谢西然,委屈吧啦地诉苦:“叔叔,我摔伤了……”

    谢西然吓了一跳,放下手机就赶过来,傅语诺怕被他看出端倪,在他到之前还忍受着剧痛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收起来。

    他来得很快,小心翼翼地抱她下楼,直奔医院。

    傅语诺是个很会恃宠而骄的人,平时有点小磕小碰必要赖在他怀里呜呜呜造作一番,这次伤到了骨头,反而不怎么嚎,乖乖地伏在他怀里不讲话,不止司机老罗看出不对劲,谢西然也看出不对劲。

    到医院后拍了片,幸好骨头没有移位,但有轻微的骨裂,伴随软组织挫伤,建议留在复健科治疗。

    傅语诺趴在病床上揪了揪谢西然的衣摆,糯糯道:“……不想住院,我想回家。”

    她伤成这样,谢西然的脸沉得厉害,看她的眼神都带了点狠,弄得她怂兮兮得不敢多说话。

    被推进理疗室做了半天的超音波治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谢西然抱着她进屋,等在家门口的陈姨被叔侄俩的模样吓到,一叠声道:“快送上楼躺着去,我去熬粥!”

    傅语诺想出言安慰陈姨,看到谢西然的脸色后自动闭上了嘴,她是不能随便受伤的,谢西然会生气。

    小时候她贪玩,在谢西然的办公室里磕伤了眼皮,伤得其实不重,但看起来凶险,眼睛肿得睁不开,鲜血流了大半张脸,后来安普的办公桌全都安上了防护套。

    受伤的傅语诺像待宰的羔羊,无能为力地趴在床上,谢西然一口一口耐心地喂她喝了粥,拿纸巾擦净她的嘴,惩罚性地下了重手,磨得她嘴唇红艳艳的一片,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动作马上又放缓了,丢掉纸巾用手指抹去她嘴角的油渍。

    她立刻笑起来,讨巧地喊他:“叔叔……”

    手指沿着唇角摸到她眼皮的浅坑,小时候受的伤,现在还留着印记,淡粉色,因为坑实在太小,这疤其实并不明显,要凑近了才能看见。

    偏偏他常常与她亲密接触,她喜欢闭着眼睛接吻,他每次都能看到一块粉色的小疤像蝴蝶一样簌簌颤抖,刺眼又甜蜜。

    谢西然抚摸她的手势很温柔,语气却冷冰冰,像盘问下属:“怎么受伤的?”

    脑筋飞快转动,她抓住他的手说:“自己摔的,地上有水,不小心滑倒了。”

    “好端端的地上怎么会有水?”

    “不知道……叔叔你别问了,唔,我屁股又痛了,你快给我揉揉。”

    说着就要拉他的手往自己被子里塞,谢西然挣脱开,对上她无辜眨动的眼睛:“……我去拿药给你抹。”

    “嗯嗯嗯!”

    等人出去,傅语诺舒出一口气,她是很难在他面前说谎的,可要是招出许知凡,不知道他会怎么惩罚那个小可怜,傅语诺放松下来后才有时间思考今天医生交代的话——

    至少卧床休息两周,平时不可久坐,坐下时需使用垫气圈保护,每天需在家属帮助下做局部热敷和按摩……局部热敷?按摩?家属?

    傅语诺大脑一凛,如遭雷劈,光着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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