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原配女儿长大了,庶女也长大了,而她膝下无一儿一女,心就更不得劲了。
她开始将李家三个姑娘有计划的“培养”,老大养成了眼高手低的体弱才女,不食人间烟火,心胸狭窄。老二养成了喜怒无常暴跳如雷的粗鲁货色,惹是生非。老三养成了撒谎成性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风一吹就倒。
她颇有成就感。
这是按照她的想法去养的,她想让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她们就是什么样的性子。
看着她们在自己的手掌中翻滚,钱氏觉得心满意足,但是随着三个女孩的年龄越来越大,出嫁近在眼前,她有些恐慌。
将近十年都以她们为乐趣,若是嫁去了别家,她以什么为生?
丈夫吗?那个她说什么就听什么的,掌控他一点儿成就感也没有。
其中三个女儿,她最喜欢的,便是李瞳了,不同于老大和老三的听话,老二无论怎么教坏,性子都没歪,这样还没掰弯的竹笋,怎么能从她手上出去呢?
想到这,她不禁看向大女儿,有些责怪: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去跟李瞳说那种话……她何时说过要将李瞳嫁给汝南郡王了?
钱氏的打算一向很长远,她还要慢慢破坏李瞳的名声,让她一辈子待在家中呢。
沈橙直觉钱氏肚子里有摊坏水,初来李家,她原本准备跟李瞳合计合计,在哪日风和日丽的时候,跟她来一出苦肉计,将这门婚事,反推给李家大姐儿。
没有大的还没订婚,就将小的给嫁出去的。
但刚刚相处发现,李瞳虽然嘴里嫌弃自己的姐姐,一副恨不得杀掉她的样子,但是内心其实很维护她,而李瞳时不时瞧瞧她,再看看自己,眉眼间有些犹豫不决。
再看向李眉,见她不似往日那般尖锐,沈橙甚至在她的眼中,瞧见了一丝关切。
沈橙觉得应该有变故。
她起身告辞,拉着李瞳回了她的院子。
刚一进门,就听李瞳惊讶道:“我姐姐不对劲。”
沈橙询问:“哪里不对劲?”
李瞳:“哎呀,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不对………啊,你看,刚刚你讽刺她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说,要在往日,这不得又要捂着胸口尖酸刻薄怒斥你一番?”
多少东西都是在她刻薄中被抢去的。
沈橙:“……这不对啊,本来想着这苦肉计是用在你家阿爹身上的,毕竟最终这门婚事是你爹拿主意,但怎么看这样子,这苦肉计还没使呢,你姐姐倒是先关心你起来了。”
李瞳的阿爹李润,什么毛病都没有,用自家娘的话来说,那便是一个耳根子软,且容易被洗脑的人。
今天你跟他说这是对的,他坚信的点头,但明天换个人又说这是错的,他也觉得对。若不是李家世代传承,这偌大的家业早就没落了,也正因为如此,李瞳会在知道自己要被许诺嫁给汝南郡王的时候,以为自己家不行了。
有这么个爹,她随时准备着家里将她卖出去给人当媳妇。
这观念不知道是谁传给她的,但在她脑海里面根深蒂固,连着后面觉得“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的妖今天作”也无形中成了条件反射。
沈橙一向不精通于人情世故,但由于自己是个面瘫,她对于别人的眼神也十分重视,后来更是能从别人的眼神中抽丝剥茧,她很肯定在李眉眼中那隐藏关切的眼神不是错觉。
沈橙:“你姐姐在伪装!”
李瞳不解:“………为什么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呀?”——而且更重要的是,抢她东西那股狠劲,可不像是装的。
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论,沈橙忍不住了,一巴掌拍桌子上:“今儿我闹了这么一出,你姐姐也露出了马脚,现在又夜深人静,正是人松懈的时候,我带你过去看看吧。”
李瞳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被沈橙拽着悄悄进了李眉的院子。
而另一边,李眉捂着胸口回到小院大口喘气。
她看着熟悉的院子,心中翻涌不断,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回来了,回到了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后面那些噩梦还没有发生。
丫鬟宁夏见她脸色苍白,犹豫着要去叫大夫,却被李眉叫住:“你出去吧,我没事的,都是老毛病了,没的惊了母亲和爹爹。”
她一点儿也不愿意见到这对夫妻。
上辈子,继母心理阴暗,不知什么缘故,暗中破坏了她们三姐妹的婚事,三人俱都被人设计被毁了清白,一直呆在李府,而外人还道继母宽厚。
没人知道自己被关在这个小院子的惊恐。
她缩在被子里,脑袋昏昏沉沉,一时又迷糊的很,不知道现在是上辈子还是梦里。
她一边想着怎么对付继母,一边睡了过去。
李瞳抱着沈橙飞进了李眉的屋子,趁人不休注意,两人躲在房梁上看下面李眉挥退丫鬟上了床。
然后哭了。
在梦里哭的。
李瞳震惊了,脸色极其古怪。
她甚至听见姐姐在梦里叫自己名字:“……阿瞳……”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沈橙,让她捏捏自己:“这是真的吗?她在叫我的名字?——我姐姐她真的很关心我?”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沈橙表示自己也听清楚了,她意味深长的道:“看来你家这淌水,挺浑。”
震惊啊!表面尖酸刻薄的少女在梦中委屈流泪,真相竟然是………
她觉得自己打开不了真相。
而李瞳已经开始猜测了。
李瞳:“莫不是她有什么把柄在继母手上,不得不对我横眉冷眼?”
沈橙保持沉默,不发表意见。
李瞳继续猜:“莫不是……她背负着什么,心中藏着事儿,故意与我为敌,是想将我撇清?”
沈橙:“………不知道。”
她道:“你姐姐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你庶妹今儿也没见着,但你继母绝对是一肚子坏水,整整她还是可以的。”
这事儿得师出有名,且一时急不得。
李瞳心乱如麻。
她央求沈橙带自己下去:“我想……我想近距离看看她。”
沈橙依言,将人带下地,李瞳看着鼻尖冒汗,眼泪连连的姐姐有些不知所措,沈橙将人推近些,看眼前一对姐妹情深。
她轻声道:“你走进些看……”
李瞳不由得有些紧张,这么些年吵过闹过,但是没看见她这么脆弱的时刻,她脚步缓缓,慢吞吞的挪到床头看了个仔细,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头皮有些昏沉,晕晕乎乎问:“她这是怎么了?”
往里里尖酸刻薄见不得她好的姐姐此刻正在喃喃自语,一声声深情呼唤,叫着自己的名字,并未自己流着眼泪。
李眉睫毛上沾着泪,因是侧身躺着的,泪水打湿了枕头,嘴唇有些发青,似乎在做着什么不好的噩梦,佝偻着身子,双手紧抓着被子,是一种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状态。
简直跟平日判若两人。
沈橙见李瞳迟迟不过去,又推了推她:“还看不看了?再晚些就该有人来了。”
李瞳有些犯怯,深呼吸一口气,走至床头,忍不住用手指刮了刮李眉的脸上的泪,她的手正要离开,睡梦中的李眉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眼泪水流的更猛了:“阿瞳......姐姐在这里,别怕......”
李瞳:“........呜呜呜”
沈橙:“.......”
苍天可见,她今天是准备过来闹事的,不是看这么肉麻的一幕的。
李瞳心中酸涩,彻底相信了姐姐有事瞒着自己。
毕竟她们是亲姐妹啊。
沈橙被迫看了一顿“姐妹情深”戏码。
两人回到李瞳的院子,李瞳小声哭泣,哽咽的道:“阿橙,你帮帮我吧,我姐姐也太可怜了。”
她有理有据的说出自己的猜测:“一定是我继母威胁她,抓住了她什么把柄-----又或者是用我威胁她,不管怎样,我姐姐是爱我的呜呜呜!”
李瞳忏悔:“我对不起姐姐,我背地理扎过她的小人,还诅咒过她这辈子嫁不出去,我还往她吃的汤水里加过泻药-----阿橙,我这般恨她,她却那么爱我,我.....我真不是个人。”
沈橙:“........”
她真不知道这发展是怎么回事。
画风不该是这样的啊。
难道李眉真的一直在伪装?
她想到了自己的未婚夫。
同是天涯伪装人,应该能看明白彼此的心理之路。
而且.....李家这水着实有些深,她有些犯杵:要是再牵扯些不好的事情出来,她倒是不要紧,但是李家的姑娘们就难嫁人了。
这般两人心思各异,沉沉睡去,想着这事的对策,没想到第二日醒来,就听见丫鬟在外面请李瞳去钱氏的屋子一趟。
说是李家三小姐李黛和李润也在。
李瞳看向沈橙,有些犹豫,沈橙道:“别看我了,准没好事,我跟你一块去,我在,你父亲也不好说你什么。”
这倒也行,若是其他时候,李瞳倒是不害怕这些事情,不管是冤枉还是迁怒,她都习惯了,但是昨日李眉的事情她还没缓过神来,不想多生事端。
结果不等进门,就听见李父的怒骂声:“瞳姐儿,你给我滚进来。”
李瞳撇撇嘴,沈橙跟着进门。
见沈橙也在,李父果然不好再说什么,额头青筋暴起,似乎憋了一肚子话要骂。
三姑娘李黛在旁边哭的梨花带雨:“爹爹,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女儿只收到了二姐姐的贴身丫鬟给我传信,说是让我去寺庙一趟,我便去了。”
李黛昨日不在府中,去了大明寺烧香,理由是为死去的姨娘点长明灯。
李黛继续哭,她背对着门,跪在地上,并没有看见沈橙的到来以及自家阿爹的欲言又止,像是要推卸责任一般,语速极快:“二姐姐身边的丫鬟传信,我是信的过的,况且最近姨娘的忌日也快到了,我想着去寺庙一趟也是行的,就是不知道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而是要去寺庙中才能说。”
李瞳皱眉:“你胡说,我没让人给你传过信。”
李黛却很肯定,头也不回,昂着脖子:“我敢对质,二姐姐,就是你身边的丫鬟鸿雁,那日中午她去来我屋中,我院中的丫鬟婆子们都可作证。”
她接着又开始抹泪:“我念着二姐姐的话,去了大明寺,谁知二姐姐怎么也不来,我闲着无聊,便去寺庙后的石头林里闲逛,谁知,竟然......竟然遇见了靖安郡王......”
沈橙心中嘀咕了:这里面怎么还有白安的事呢?
只听李黛凄凄惨惨道:“女儿也不知道啊,我一个单身女子,他也是独身一人,要是被人看见了,生出误会多不好,女儿便惊恐的回头跑,谁知崴了脚,鞋子也脱落了,这才....这才停下来呼救的。”
李黛心中暗恨。
若是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她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跌倒了,正常人不该是停下来伸出援手,她当时就想了,这个靖安郡王虽然名声不好,但是怎么的也是个郡王啊,总比黑心继母给自己挑选的夫婿要强。
她心下一狠,不着痕迹的脱下了自己的娃子,露出一双白嫩白嫩的小脚。
谁知白安这厮却不按常理出牌,他看见了,也停下下来了,但是在嘟噜一句:“碰瓷”之后,开口大喊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跌倒了,来个人啊。”
手还蒙着眼睛,一副你别想赖上我的姿势。
李黛:“.......”
但接下来更让人欲哭无泪的事情来了:只见石头林中走出来了一大波中年大叔,其中还有自己的爹爹。
李黛当时简直想死。
后面的事一顿兵荒马乱,她被他爹急急的送回了寺庙休息,今儿一早就回了府。
李黛想来想去,这件事情只能推给向来背锅的李瞳身上。
且也巧了,自己只是想去大明寺松散两天,继母最近看她的眼神总是不对劲,她想着避出去,将继母的注意力转移到李瞳身上,谁知却有了这样的变故。
她极力洗清自己:“爹爹,女儿实在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啊,咱们家本来就是世家,我眼皮子还没那么浅。”
李润想想也是。
他将目光转向脸上不屑的李瞳,一肚子火又上来了,也不管沈橙是不是在旁边,劈头盖脸就对李瞳一顿骂:“你安的什么心思,让你姐姐去大明寺?这是不是计划好的,故意毁你妹妹的清白?”
李瞳:“.......”
她站着不动,神色肃穆,:“我说阿爹,你这脑子越来越不清楚了,先不说三妹妹去大明寺是否是我传信,就是她去庙中闲逛,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再说了,那靖安郡王碰巧出现在那地方,难道也是我能左右的?”
李润被气倒了。
他大叫一声,拍桌怒骂:“你这个孽女,有你这么跟自家阿爹说话的吗?你给我跪下!”
李瞳不甘心的跪下了。
沈橙给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不走了。
李润看了她一眼,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将炮火对准了李瞳。
而钱氏和李黛却是心中惊讶:李瞳从来不会辩解,今儿虽说话冲的很,但也是在给自己开脱了。
李瞳背挺的直直的,她抬头看了眼沈橙,见她一副“;老子给你撑腰”的姿势(沈橙:“.......”),再想想昨夜哭成那样的李眉,心中一股气怎么的也止不住:“三妹妹嘴巴一张一合倒也罢了,她本来就是个撒谎精,我不与她计较,且这回听你们所言,她该是名声尽毁了,也算得到了惩罚,但是阿爹你,却怎么能这般连证据都没有,就听了一个撒谎精几句话,就认定是我做的呢?”
沈橙暗暗点头,觉得李瞳还没蠢到家。
李润被问住了,他想了想,还是大声道:“难道你妹妹还能冤枉你?”
李瞳声音也大了:“她冤枉我也不是一两次了,你不问是非冤枉我也这么多年了,那些小的也便算了,怎么,这回你们父女两个是想将这个屎盆子栽我身上?我告诉你们,没门!有本事,你们就去逼靖安郡王娶了她啊,你问问靖安郡王,为什么不扶她啊!”
沈橙:“.......”
刚夸过就又忍不住想骂她了,这般没脑子的杠实在不符合沈父教她的杠精精华。
看来将来这个小弟还得□□。
其实她都能想象的到彼时李黛倒在白安面前时,白安的心理活动。
那就是千万不能扶。
沈母曾经将平安巷的一众小萝卜头连同她一起抓在小院子里专门授过课。
比如:如何保护自己的清白之路边的娇花你不要扶系列。
沈母:“要是有姑娘在水里叫救命怎么办?要是她们摔倒了,要你抱着她们回屋去肿么办?”
沈母语重心长的道:“这些都是套路啊,都是碰瓷啊,都是阴谋圈套啊。”
“扶一下,媳妇娶回家,抱一抱,成亲少不了----”
底下一众小不点被她的押韵打油诗说的神情严肃,尤其以白安最甚,他觉得自己一个郡王爷,是在座同巷同窗们目标最大的一个,在下课之后,打开自己的小香囊,掏出一把桂花糕,讨好的朝沈母询问好的方法:“要是实在不巧遇见了,那该怎么办呢?”
彼时沈橙也在旁边听。
只听沈母照例先喃喃自语一堆听不懂的话:“当然是先拍照留证发微博了-----不过这也没手机?难道还能画张画?”
然后再思索对白安道:“那你试试喊喊?”
沈橙尚未回过神来,听见李瞳继续嚷嚷:“还说我身边的丫头去传的信-----那丫头还是母亲给我的呢,我还怀疑是母亲故意的哩,一箭双雕的好事,哼!”
旁边看戏的钱氏:“.......”
她觉得自己也该早点下手了,不然手里的兔子们要跳起来咬人了。
正好,这次栽她手里,一箭双雕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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