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抢先问:“怎么了,可是周管家找我们?”
她们二人同为舒王院子里的婢女,尤其孟绣更是贴身伺候,周管家向来不管修竹院的事,遑论找她们二人的麻烦。但是知秋自觉今日做了件出格的事,正虚着呢,平安也是修竹院的人,若不是周管事,他又何必到大门口来截她们二人呢。一时间心内忐忑更甚,知秋把手垂在身后,拽了拽孟绣的衣角。
训斥倒是小事,倘若周管事不肯留下小桃子,那问题就大了。她偷眼去瞧孟绣,仍是一贯的清冷之色,不自意的,知秋渐渐放下心来,好似有孟绣在身边,什么事都能安定许多。
平安笑嘻嘻地:“不是不是,是王爷来信了。”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封黄色的信封递到孟绣面前。
知秋虚惊一场,深深吐了一口气,埋怨道:“平安,信回了修竹院也能看,至于到府门口堵我们吗,吓我一跳。”
平安挠了挠头,讪讪地挠了挠头:“孟绣姐姐这几日太忙了,我老瞧不见人,这才想着到王府门口来堵姐姐们。”
一封远从厉州而来的书信,且是舒王亲笔,知秋八卦之心突起,大宝哥哥说的果然没错,王爷对孟绣姐姐的情谊不一般,于是兴致勃勃地看向孟绣。
奈何孟绣并不想接这封信:“王爷的信为何给我,我只是一个奴婢,没那个资格。”
平安对孟绣隐隐的抗拒置若未见,直接将信封塞到孟绣手里:“带信的人特意说了,是给孟绣姐姐的。”他嘻嘻一笑,说完也不等孟绣反应,便飞速地溜走了。
孟绣拿着那信,不知如何处置,拿在手上就像个烫手山芋。
上头的封口还在,没人打开过,孟绣扫了眼门口的灯笼,很想把它扔到灯笼里烧掉,知秋防备地看了她一眼:“绣姐姐,你可别想毁了这信,若是王爷回来问起你,可不是好混过去的。”
孟绣无奈,只好允诺:“等我回去再拆,知秋,带小桃子下去收拾收拾吧,就先住在你屋里。”舒王在时,孟绣就睡在他床畔的脚榻上,现在舒王不在府上,孟绣便又回到了落雪院的那个屋子里。
周管事不在府中,孟绣回到屋里,将门轻轻带上,燃了一盏蜡烛,从袖子里拿出被攥得皱巴巴的信封,信封上无字,孟绣皱着眉扯出来一张纸,不过字数寥寥——
“厉州月圆,若有桂花糖藕相配,不逊燕京。”
孟绣看完便将信纸塞了回去,不知说些什么好,身处那样的险境,内交外困,齐彧可真是心宽,还能在赏月之余想着桂花糖藕。
她的母亲是锦州人,是以她很会做甜菜。
皇长孙,哦不,现在应该是皇太孙了,喜甜食,偏偏口味刁钻,孟绣常常下厨房做吃食,而其中又以这道桂花糖藕最为擅长。
当年齐彧去太子府上,孟绣便做过这道桂花糖藕。
齐彧还真是把她摸得一清二楚呢。
只是桂花长在秋天,藕也产在深秋,桂花蜜倒是可以做好一直存着,可是藕却得是新鲜的。
太子府的藕便是取自两广地区,以冰块保鲜,一路快马加鞭运送而来。
孟绣努力甩掉脑子里那些乱糟糟,扰人思绪的想法后,倒了一杯水含在嘴里,仰着头,水是凉的,没放茶叶,放在口中温一温,不至于闹得肚子疼。
第二日赶早找到了周管事,孟绣先是诉苦——修竹院无人可用,恰好遇上小桃子,再是赔罪,手中恰好有余钱,便擅作主张买下了那孩子。
岂料周管事只是摸了摸胡子,笑道:“孟姑娘做主就好了,修竹院的一应事务,王爷走前都交给了你,不必同我交代。”
孟绣愣住了,她以为齐彧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周管事,不好了!落雪院出事了!”小厮急急忙忙,一路跑一路嚷,周管事方才还笑盈盈的脸一下子沉下来,训斥道:“出了什么事,难倒要叫嚷得阖府皆知吗?”
孟绣欲告退,毕竟事涉成侧妃,她和舒王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并不好插手。
周管事道:“既如此,孟姑娘先回去吧。”
孟绣从善如流,也不知落雪院出了什么事,这小厮怎么风风火火地,急成那样。
天气渐渐热了,近几日都是难得的好日头,燕京城多雨,前些日子更是一直阴云密布的,小雨断断续续下了有一个月,舒王书房里的书都长霉了。
往年舒王都会吩咐人将书籍搬出来晒一晒,今年舒王去了厉州,但若是任凭书发霉而不处理,舒王回来,怕是会气得够呛。
毕竟是书房重地,孟绣告诫小厮们不许动书桌上的东西,只许搬书,修竹院的小厮都是舒王亲自挑选的,亦都是可信任之人,是以也不必担心所托非人。
孟绣便在里头擦一擦东西。
舒王书房里有一个画桶,里头放的都是历代名画师的大作,也有舒王自己的画作。
有一些上长了霉斑,孟绣正要将画都展开拿出去晒,平安喊道:“孟姑娘,这些画你不能动!”
孟绣的手刚触及画,就缩了回去,只因平安突然喊道:“王爷下了令,谁也不许动那桶里的画。”
她吓了一跳,无知无觉地将心中疑虑问出了口:“可是这都长了霉斑,若不摊开来晒一晒……”她问的小心又谨慎,平安却仍像一只炸毛的公鸡:“总之……王爷下了死令,谁也不许动。”
平安也是无奈,不晓得王爷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只是平时侍奉王爷时,就见他很宝贝这些画,从假手于任何人。
“我知道了,你忙去吧。”她略带尴尬地笑了一笑,平安一步三回头,生怕她打开了那里面的画,若是被王爷知道,他们这些人定少不了一顿板子。
平安劫后余生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见孟绣去擦花瓶,才将心又放回了心底。
舒王书房里的书极多,今日忙活了一整天也不过才晒了一半,明日还得继续晒。夕阳西下,天边晚霞绚烂,人家常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只是不晓得边塞的夕阳会比燕京城的更绚烂些吗?
孟绣将书房门锁好,晚上知秋开了小灶,做了她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排骨是我朝厨房的张嫂要来的,她还给了我鸡蛋,大白菜,红柿。绣姐姐,这红柿可是蛮人传来的呢,也不知是个什么味道,为了这些菜,我可没少给张嫂打点,绣姐姐,你一定要多吃些。”
小桃子也已穿上了合身的衣裳,知秋给她扎了两个小包包,看着很是灵动,小桃子见孟绣来了,麻利地去盛饭。
“小桃子可能干了,绣姐姐,你今日在书房忙了一整天,定是饿了,我特意做的,喜不喜欢!”
有时候孟绣很羡慕知秋,有大宝那么个老乡肯帮衬着她,人又灵巧,嘴也甜,虽然寄人篱下,日子却照样过得高兴。
“你是给小桃子洗尘呢,往后她可是归你照顾了。”孟绣夹了一块排骨在小桃子碗里,这孩子大约是被折磨得怕了,只敢吃些素菜,几乎就是扒饭。
抬眼瞧见孟绣一脸笑意,小桃子鼓起勇气,咬了一口孟绣夹的排骨,酸酸甜甜的,是肉味。
她又咬了几口,全都是肉,小桃子高兴极了,也笑了出来,刨饭时还呛着了,知秋哭笑不得道:“你慢些,又没人同你抢!”
“今日见落雪院的人突然多了不少,也不知是怎么了。”
知秋讳莫如深,摇了摇头,她人缘好,素日里什么小道消息都绕不过她去,知秋咳了咳,挡着嘴巴,凑到孟绣耳旁,小声道:“成侧妃不知得罪了谁,被推入井中,落雪院的婢女找了她一整天,才发现她躺在一口枯井里,衣衫不整的。”
孟绣蹙起秀眉:“你确信不是旁人捏造的?”
知秋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今日去厨房拿菜,路过落雪院门口,亲耳听见周管事说的,为了王府的声誉,知道这事的人都得封口,还好我躲在树后面,不过绣姐姐,这事天知地知,你我二人知,切不可外传。”
既是要封口,想来不是杀了便是远卖了。
小桃子方才吃得撑了出去溜了溜,知秋才敢对孟绣说,此刻她回来了,看见两个姐姐面色都不太好的样子,还以为自己回来的晚了,吓得哆哆嗦嗦地问:“知秋姐姐......可是小桃子回来的晚了,让二位姐姐担心了?”
孟绣强笑道:“与你无关。”
成雪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好不容易爹有出息了,自己也嫁到了舒王府,竟出了这样的事,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既然周管事有意封锁消息,那我们也不便知晓内情,只需当做什么事都未发生过就好了。”
知秋很以为然,在这富丽堂皇燕京城,人心叵测,最重要的便是明哲保身。
近几日来府里都很高兴,说是舒王又立了大功,皇上命人将流水的赏赐抬进舒王府,以示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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