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户老师曾经对桑麻说过一件事。
他说世界上有一怪物,活了很多年了,知晓世事,擅长控制他人,但总是神出鬼没,扰乱世事。他一生的使命就是阻止它,使其封印,还世间一个太平。
神户老师说他之所以游历世界,就是为了抓住它,他自己已追综多年,但依旧没能抓住它。
听起来倒是颇有几分讲神话故事的味道,叫人将信将疑。
临别前,她的老师对她说:“对不起,桑麻,只要你顶着神户这个姓氏,也许终有一天它也会找上你。”
“很抱歉,私自给你冠上了姓氏。”
当时的她一愣,只能笑着道:“没有的事,感谢您,老师,如果不是您的话我也不可能活着了。”
她真心感谢着她的老师。
关于那个怪物,这些年来游历的桑麻,倒也打听到过或多或少类似的事。虽然没什么人亲眼所见,都是些毫无根据的描述,但和她老师所说的倒是挺吻合的。
听起来还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呢。
桑麻曾经一度敬谢不敏地想。
“不……应该说是宇智波桑麻。”
然而,当下,当那渗人的声音在寂寥的树林夜色中恶意地挤出这句话时,桑麻不可抑制地轻轻屏住了呼吸。
还真的……被她给遇到了。
知晓世事的怪物……她老师追寻了一生的怪物……现在终于寻着神户之名过来找她了。
真是太好了……
桑麻隐藏在蝉鸣隐隐约约的树叶中轻轻勾着嘴角,她用手中的短刀轻轻拨开了枝叶,就见那浪人在不远处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借着月光,可见那浪人半面履着漆黑的东西,脸上更是咧着嘴角笑得诡异,依稀是个人影的模样。
桑麻见那浪人的动作颇有些僵硬,又想到了她老师的描述,猜测是□□控了。
这么想着时,那东西在晚风逐渐大起来的树林里笑得渗人,出声道:“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哪。”
桑麻将手中的短刀朝它掷去,不出意外被它躲开了。
那家伙侦探能力大概非常好。
前方的人笑得低哑道:“出来吧,我没想伤害你的意思,我来找你只是想和你谈谈。作为背负神户之名的人,你一定或多或少知道我的存在。”
桑麻一愣,诧异于这个奇怪的展开。但她还是从怀里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储物卷轴,从里面拿出一把未开鞘的长刀来。下一秒,她从树上一跃而下,当月光没了云层遮挡挥洒大地时,她也终于直面了那怪物。
桑麻踩着草叶笑道:“没想伤害?那刚才的攻击真是一份让人惊吓的问候。”
对方反倒笑得自然道:“不,你误会了,刚才那攻击是这浪人自己的意志,他的家乡烟明镇和家人几年前在宇智波与千手的战争中毁于一旦了,所以心生怨恨罢了,而我不过是遵循他的意志。不过你看,我现在都控制着他没攻击你了。”
桑麻微微眯着眼道:“他心生怨恨找我干嘛?迁怒?”
它又笑得诡异起来,桑麻见它没什么动作,她手中的刀也不开鞘。它笑道:“你会不知道原因吗?作为宇智波当任族长的爱人,他不迁怒你迁怒谁?”
桑麻道:“你知道的挺多的啊。”
它笑着继续道:“过去的事我可是都知道的,包括你是宇智波多榆的事。桑麻,我也没想到你还活着,还会以神户之氏复活。”
桑麻敛了敛眉。这家伙知道的……真的很多。也就证明,它过去一直在她附近徘徊。
“我观察过了,你和我这么多年来看过的其他神户之氏不一样,你很在乎身边的人,你也很爱惜自己的性命。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只要你不阻碍我,我也不会对你怎样。这可是很好的交易,毕竟和我作对,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桑麻一愣,微微笑了,感兴趣道:“确实,那需要我怎么做?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隐咧着嘴笑道:“我的目的是伟大的,当我的目的实现时你也会感谢我的,至于你需要做的很简单。”
桑麻笑着打断了它的话道:“你说的好像是挺简单的?”
它笑着道:“当然,没人比我更了解神户之氏了,我不会让你做后悔的事。”
桑麻也笑了:“说得你好像真的是很了解神户之氏呢。”
“可惜的是……”桑麻冷着脸缓缓拔出长刀来,一边将手腕置于刀边,任由缓缓抽出的刀刃割破了腕上的肌肤,鲜红的血顺着刀缓缓流下,染红了刀身:“你也应该知道,世界上也就我们能彻底杀了你了。”
对方一愣,阴测测地笑了:“那么,这是交易失败了吗?”
“你说呢?”桑麻淡淡道。所谓的交易从来就不成立,那个浪人说到底只是个普通人,如果它没告诉他她和斑有关系的话,那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所以打从一开始,它就只是要她死罢了。
语毕,它已然一改面色,狰狞着神色猛地攻了过去,凄厉大叫道:“你们这些背弃母亲大人的走狗!!”
“!”桑麻神色一凛,紧缩着瞳孔径直挥刀迎了上去,终于生气怒吼道:
“你才是,不要总是给我阴魂不散随意操纵别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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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这是刀尖不断刺进肉体的声音。
安由颤着身,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刺击声,只觉得脑袋里有无数个重重的鼓点在轰炸着她脆弱的神经。眼前迷离的竹林月色下,有纤细的人挥刀横斩着周围不断围攻上来的人,当下鲜血横飞,刀光剑影闪烁其中,破碎的肢体和尸块时不时甩到她瑟缩的脚边来。她缩在竹林的一角,颤颤巍巍地看着那些缠斗的人影,想尖叫但已经吓得连声都发不出了,脚下也已经软得挪不动腿了。
她咬着唇流着泪,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一刻钟前,她在旅馆找她师姐的时候,突然被一个身上带着茶香的女孩拿刀给威胁了:“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和我走。”
当即弄不清情况的安由只能乖乖听话,但对方在她乖乖听话后也确实没伤害她,还拉着她从后门跑出了旅馆直通竹林,冷声简言地解释道:“有人要抓你,乖乖和我走,我带你上安全的地方。”
一路上,安由也有尝试问些什么,但对方闭口不言,不加详谈,每当安由想多问时就总扬起刀威胁她。对方看身形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还蒙着脸,安由对她有一丝熟悉感,但一时也想不起在哪见过。虽然她人小,但武力值高得很,从刚才一入竹林就有人开始攻击她们了,都被她一一击杀了。然而,现在一大群人围攻她们,安由听她的话躲在她身后的竹林角落里,只觉得莫名其妙又害怕。
她颤着手抹开脸上溅着的血,只能在心里默念她师姐和老师的名字,试图寻求一丝安慰。
然而,有没能拦住的敌人越至她的眼前来,在月光下朝她扬起了刀。
安由微仰着头,瞳孔剧烈地颤动着——这种独自一人亲身经历死亡的害怕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她只在几年前与亲人家乡失散后流离于战场上时体验过,但现在,无论是她老师,还是她师姐,都没有再像那时初次见面般向她微笑着递出手来了。
正待她越想越崩溃即将迎来死亡时,又有一人影迎着飘飞的树叶突然闪现,泛着寒光的苦无往敌人的脖子一抹,眼前的敌人便应声倒下。
安由愣愣地抬头,竟看到了一抹颇为熟悉的背影——一个银色短发的青年。
“……”安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哑了声。
突然出现的人微微侧过头来,一双艳红的眼睛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便转了几下苦无加入了前方的战局。
留下安由在原地愣愣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感到迷茫极了。
与此同时,夜晚中流光溢彩的平和小镇上突然爆发出一阵轰然巨响。
巨响的来源是小镇旁的一片小树叶。当巨响响起时,树林里也传来一波又一波的爆炸。灰尘与沙砾瞬间冲上了天,镇上的人也慌乱起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混乱至极。
走在街上的宇智波斑迎着街道上澄亮的柔光微微抬眼,他看着不远处烟尘炸响的树林,面无表情地逆着混乱的人流往前走。
突然间有人注意到他衣饰上象征宇智波一族的团扇族徽,纷纷恐惧着脸避开来跑,仿佛他比那些爆炸还恐怖似的。
他不甚在意,继续走自己的路。
可是有不怕死的男人朝他冲来,愤怒地朝他扬起了拳头,红着眼大喊道:“是不是又是你们宇智波?!!你们这群就只知道为了战争……”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斑一把扯过一个转腕撂翻在地了。
周围有更大的尖叫声响起,斑充耳不闻,只是微抬着下巴耷拉着漆黑的眼俯视地上的男人。从那男人的角度向上看去,黑发青年的鼻尖以下的脸都被高高的衣领挡住了,他的右眼被长长的额发遮掩,只留下一只太过冰冷的左眼轻蔑地睥睨他。大概是他的轻蔑睥睨之意太过寒渗人,那人就这么被他的眼神冻得直哆嗦,但他还是红着眼呜咽着愤怒出声:“之前隔壁的烟明镇不也是这样吗……”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反倒小了,斑又瞥了他一眼后就没再理会他了。
他看了眼不远处继续轰响的树林,想着他要去的阁楼在相反的方向,短时间内是不会危及到的。这镇上也有处理这些事的人,他也没那么多雅兴掺和,这场小混乱他们能够及时处理好的。
说是这样说,但那爆炸却突然迫近到了街上来,空气中的巨大尘埃中还隐约能见燎绕的火舌,无数燃烧的火烛翻倒在街上,有些奄奄熄灭,有些却寻着易燃物烧得更旺了。
斑盯着那些跳跃的火焰一愣,微微侧过头时,他身边的荒废木屋突然爆炸开来。翻滚的灰尘中,火舌缭绕,隐约有血溅上了空气中纷飞的木屑。
有熟悉的人影执着长刀从浓黑的烟中越出,挥刀撕开了颇为滚烫的热气就越过他继续往前冲。须臾间,在那尘埃微微散开的、令人终于得以喘息会的缝隙里,那人影一双淡漠冷清至极的浅灰色的眸子不经意间与他缓缓放大的黑眸对了个正着。
斑一愣,终于清晰地对上了她那双此时此刻尽显淡漠与杀气的眼,但是她瞥了他一眼后,竟也毫无犹豫,径直提着刀就要往前离开了,他在那一瞬看着她那细发凌乱飘扬、却又是凌然离开姿态的纤细背影,感觉到了一阵该死的恍惚。
但不知为何,他动不了。
他想他是有阴影了,对她这样离去的姿态有阴影了……
或许她现在不是他想的那样,但他好像永远都阻止不了她这样凌然而自私的离开……
也是仅仅一个瞬间,她就没了踪影。
斑眼眸一凛,也跟了上去。
但当他前脚追上时,他刚好看到她将带血的长刅刺进一个高壮浪人的胸膛处。
血喷得老高,溅上了她的脸和发丝,那个浪人应声倒地,她背对着他喘着气,看上去累极了,听闻声响,她警惕地瞪着一双快要失焦的眼睛杀气满满地瞥了他一眼,却在见到是他后一愣,既而表情淡淡的,神色疲倦得很。
这里是小镇的东南边缘,也是一片槐树林的入口,在这里,槐树枝上缀满了雪白的花,纷纷扬扬落下的草叶中,桑麻微微侧过头对他道:“看见我杀人很惊讶吗?”
桑麻对上他微敛的漆黑眼眸,笑了笑:“这几年我杀的人其实不少。”
她也是要活命的人,在这乱世里,她真的杀了不少人。
桑麻至今都记得她人生中第一次杀人,那是四年前的一个雨夜,她和安由外出遇上了山贼,当时她的武力甚至还没现在这种程度,安由一下子就吓懵了,全靠她一个扺抗着。
一开始,那些山贼要抢她们东西,桑麻乖乖给了,但是他们又要将她们抓起来卖到花街去,甚至出口成脏想要动手污秽她们,最后被她们反抗得火了直接扬刀就要砍人,桑麻当时也是被逼急了直接就把一个人打趴下了,还夺了他手中的刀直接将刀尖捅进了一个人的喉咙里。
当血喷出的那一刹那,桑麻隔着雨幕愣愣地瞪大眼看着那个临死前惊恐的表情,然后将那个已死的人猛扑在地。
雨淅淅沥沥地下,像在掩饰雨夜里发生的事一样。
当时的桑麻握着刀看着身下缓缓蔓开的鲜红血液,颤着手脸色发白,那是她真正第一次杀人。
她很害怕,但意外没有什么愧疚。
于是,她将刀从那人的喉咙处拔出,血立即潺潺流出,与身下的血泊一起混合。
当时她眼前的世界都是暗红的,她想她的表情一定很吓人,因为安由看到她的那一刻神色都是害怕的,但她知道自己还不能停下来,于是又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其他山贼砍去了。
她想她当时有些疯了,就只是拼命地挥刀,颇有点杀红了眼的趋势。
后来战斗的过程就模糊了,因为她杀着杀着就昏迷了,最后是在安由的哭声中虚弱转醒的。醒来时她发现已是黎明破晓之际,周围都是死人,她也受了不轻的伤。雨过后四周都是潮湿的,她嗅着空气中泥土水汽与血腥味,竟轻轻地笑了出来。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只要是想伤害她们的人,桑麻对杀人都不再有良心上的遣责了。
就像是推翻了她以前所受的和平思想般,她开始真正接受这个乱世带给她的不得以的改变了。
即便那是她不想要的改变。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想她能平静且无畏地面对很多事了,但当现在,他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这副刽子手的模样,她却觉得慌极了,心里一直以来隐藏得更深的疑虑与担忧终于还是被放大了。
她抬眼对上斑的眼睛,觉得他抿着唇看她的样子意外地平静,但她也没多开心,她道:“失望吗?我杀人什么的……”
会不喜欢这样的她吗?
斑沉默着没有回答她,甚至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奇怪,他是个久经战场的忍者,杀与被杀对他来说就是个喝水吃饭的日常问题,连惊讶都算不上,更别说什么失望不失望了。
她是觉得他会对她杀人一事感到惊讶吗?
可是,他早在她六年前死后就已经了解到她也曾杀过人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关心的问题。
他现在在意的只是她这副狼狈的样子。
可是桑麻却好像很在意,她拿着刀朝他缓缓走来,晚风间连摆动的袖子都带上了一丝凌厉之感,好像极力想向他解释什么道:“这人因为家人在战争中死了,所以迁怒我想要杀我,我才动的手。”
她不是这样冷血的人。
她想说,但又说不出口。
“嗯。”他轻声应了声,一边轻拉过她,然而,当他瞥见自己手套上的血时,他呼吸一窒,不禁加重了力气。
桑麻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她抬头时却在一瞬间就被他的表情给吓住了。
他拽着她手腕的手微微颤抖着,很用力很用力地抓着,桑麻觉得手腕好像要骨折了。他用力抬高她的那只手,举到他们彼此的眼前,对着她手腕上一道还在滴血的明显割伤冷声道:“你在干什么?”
他这样定眼一看,才发现她现在浑身都是擦伤,血迹斑斑,嘴角还有明显灼伤的痕迹。
黑发青年压抑着差点破喉而出的低吼,只声愤怒地冷声重复道:“你在干什么?”
桑麻从刚才开始就好像彻底被他给吓住了,刚才的紧迫和杀气全都没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她的另一手里还拿着滴血的刀,被他又一次冷声质问时竟吓得差点拿不稳。
斑看着她不知所措的表情,他想他吓到她了。他感觉自己应该把自己的眼睛遮起来,不然里面瞬间酝酿出的愤怒情绪会吓到她。
他觉得自己现在非常生气。
但是,不等他抬手,桑麻反倒先把手中的剑扔了,她抬起那只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和眼角,用很难过的表情道:“你看上去很难过呢……”
此情此景,让斑又想起了去年那个肃寒的冬天。
但他还是没放开她的手。桑麻用指尖轻抚着他的眼角,显得不知所措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斑……”
他瞬间一愣,张了张嘴想反驳自己没有哭,无奈的是一张口就尝到了自上而下流入嘴中的咸涩眼泪。
黑发青年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恍惚,他微微瞪大眼,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的模样比她刚才还显得不知所措。
他只得微低下头,想要掩饰掉所有的表情,但那样在桑麻看来反倒像只失落黯淡的大型犬,正奄奄地用脸颊和柔软的鬓发蹭着她的掌心,努力向她表达他的难过与悲伤:“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就不能多多珍视自己吗?”
桑麻一愣,既而轻轻瞌下眼,抿唇应道:“……好。”
她就是想好好活着,所以才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她就只是想快点把自己的事情解决了,然后回来陪他罢了。
结果又让他难过了吗?
但是……
“没事了……”她微笑着轻轻踮起脚尖拥着眼前这个人,觉得失而复得:“已经没事了……”
她刚才已经将那个家伙封印起来了……神户之氏的宿命终于可以结束了……
她……终于可以……
“喂桑麻!”斑微微瞪大眼搂住怀里瞬间瘫软下去的人,簇簇的林间,清冷的月光洒了满地,她闭着眼面色发白,他有一瞬的惊恐,斑紧张地将她放在草地上检查了一下,发现她只是过于劳累昏倒了。
但他还是紧紧搂着她,帮她擦了脸上的血迹,像六年前那个冰冷的大雨午后。
现在很静谧,只有清冷的月光和清风,隐约有蝉鸣……黑发青年半跪在草地上瞥了眼不远处的死人后帮她拂去了发间沾上槐叶,当他打算将她横抱起来离开时,身后竟有人在他毫无察觉地情况下踏着簇簇的风声叶响而来,他一瞬间就警惕起来,拿起了地上染血的长刀,但来人将近,伴随着又轻又淡的声音:
“宇智波斑,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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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六年前的某一天,年少的斑与他尚且健壮的父亲面对面坐在静谧的和室里,他父亲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厉声问道。
那时的斑,觉得自己对宇智波火核的父亲说错了一件事。
——对于他喜欢上人质公主的事,他父亲并非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撞见他傻乎乎告白的那个傍晚乃至后来都没有时间谈及罢了。
终于在某个夏日的夜晚,当他带着满身与外界绚丽烟火格格不入的寂寥与落寞回家时,发现他父亲正站在院子里等他。
他父亲道:“夏日祭玩得开心吗?”
当晚,他们进行了一场不太愉快的谈话。
在他父亲厉声质问他的前后,年少的斑一直端正地跪坐在榻榻米上,神色是出其的认真,他毫无畏惧地直视父亲凌厉的眼睛,里面有不让步的坚持。
“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闻言,宇智波田岛面容一凛,他用更加犀利的目光里里外外将自己的儿子重新审视了一遍,又再次确定了他那一旦认定什么就要死磕到底的不屈有多难打破。
这一点,像极了他的母亲。
他父亲道:“斑,因为你是我极其信任的人,所以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族现在与大名的关系并不稳定,本来多榆她母亲还在的时候,其联盟就出现了一点问题。到现在来,两方的联盟已经有很多还不甚明朗的隐患在内了,所以我们才会坚持要让朝原大公主来这里当人质好有几分保险。况且,别的不说,就这次遇刺,已经可以肯定大名那边有人想要破坏两者的联盟了,到底是大名的意思,还是有人暗中挑拨?这些我们都还没调查清楚。在这种节骨眼上,你心系那个女孩还和她说,不合适。”
果然是这些事啊……
那时的少年想。
“我喜欢她。”
斑目光凛冽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出口道:“我就是喜欢宇智波多榆而已。”
无关家族,无关大名,无关利益……
无关她的身份,也无关她的好坏……
他觉得不管是她还是他自己都没有做错什么,就只是那么刚好的、那么突然的,她出现了,而他喜欢上了……
他继续出声说:“我就是这样喜欢她……”
因为“而已”,所以纯粹,也渴望更多……
“……”
“……”他父亲冷着脸无言沉思了许久,也打量了他许久,好像想以这种方式找出他一丝不坚定的破绽般。
但是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孩子是出了名的倔强,事实上也是。
宇智波田岛一直觉得斑是个很有天赋的忍者,但某种意义上斑真是个坦率又直白的孩子,如果说人的眼睛会说话,那他倔强着直视他的眼睛就好像一直在说着我超喜欢她我非常非常地喜欢她!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双本应只注视着战场的眼睛,逐渐出现了一个非常绚丽的世界……
他父亲微微愣然,近乎无奈又无力道:“你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
“你以后不出意料是要成为族长,你要带领着族人在这乱世中前进,你现在这种想法和做法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不顾大局、任性至极。现在的你根本就是在为自己找软肋,更何况对方说不定还是大名那边的人,未来会出现什么变故谁都不知道,不管是作为族人还是……父亲,我都希望你最好快点改变这种危险的想法。”
斑微愣。
他父亲放缓了语气,罕见地卸下了一个族长应该武装的威严与绝然,更像是一个历经风霜的长者:“朝原多榆,你能知道她过去是怎么样的吗?她或许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她或许有着你也无法干涉的想法……”
——嗯,她刚才看烟火时才和他说她有喜欢的人……
“这些都会使你受伤……或许我想得太复杂了,她就是个才华横溢但不涉世事的公主,但你能为她带来她想要的吗?”
“你是一个忍者,你和她的世界不同,你觉得你们的世界观相同吗?”
——……嗯,她是不一样的,与他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甚至与这个战争不断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斑轻轻愣住了,他父亲继续道:“你杀人她介意吗?”
他攥紧了自己的衣摆,抿着嘴道:“她、她没看过……”
“你以后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她能接受吗?说句难听点的,我们这些人死后是下地狱的……”
“……”他知道的……
“我现在就问你,如果有一天,发生了什么事,你能为她舍弃家族或身份吗?”
“……”抉择吗……
“这些你都没考虑过,你就只是凭着一腔热血,你太感情用事了,斑。”
他一愣,他知道他父亲说得很有道理,但他不甘心,也不想妥协,他试图辩解什么:“可是母亲说过……”
但他父亲淡淡地打断了他未开口的话:“这不仅是为你好,也是为了她好不是吗?”
他张了张嘴,既而轻轻点了点头:“……嗯。”
“……斑,你要记住,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能想得那么美好的,你所设想的有她的未来,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出现。你只是正好处于这个年龄,你只是喜欢现在的她而已……”
“……”
“所以,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
“宇智波斑,你在做什么?”
记忆中的声音在重演,黑发青年微愣,面色冷漠地抬眼望去,就见在槐树林的柔光尽头,一个黑发凌乱飘扬的美丽女子正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冷淡着一张姣好美艳的脸看他,那双熟悉又陌生的漆黑眼眸正轻瞌着,却盛着满世界的月光淡漠地注视着他。她身上那袭淡色的和服衣袂在烦闷的晚风中翻滚出过去的某个夏天所拥有的、令他心悸的热浪。
他不可抑制地瞪大眼。
她见他这样也是一愣,既而显出无奈的微笑来:“你刚才,是想要攻击我吗?”
“……”他攥紧了手中的刀。
她朝他走来了,脚下的木屐轻扣,凌乱的黑发在风中编织出一张记忆的网,她的袖摆好像灌了风般鼓动起来,树叶悉数落在了她的伞面上,她眼角微挑,执伞的右腕处系着一条雪白刺蓝的丝绸发带,随即扬起伞将其尽数抖落。在那之中,她承载着光华与沉寂的眼眸直直地看向了他,伞外飘扬落下了幽幽墨叶,伞内人却好似毫无察觉,她只是目光沉寂又淡漠地看着他,又突然微微眯起了那双好看的眼,好似打量,也似不甚在意地注视着他的一切。
但是,她又轻轻道:“斑,你在做什么?”
黑发青年愣愣地看着她,突然觉得怀里的人是那样陌生,他想松手,与此同时,有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着:
“说到底,你喜欢的,其实只是过去的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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