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A09.表达吧,青年!

    距离现在的四年前,有一段时间世界各国都处于争战之中。

    当时除了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参与外,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忍族牵扯其中,虽然各国各忍族涉及的利害关系十分复杂,但也因此相互牵制着,导致几十场先后发生的战争规模都不算大,只能说是普通的小战役了。

    而其中就有一场小战役是千手扉间主战的。

    但他带领的小队当时并不是以杀敌为主的,而是为了提前疏散附近的普通百姓,因为那个地方即将成为新的战场了。

    可是他才疏散到一半,就有敌人从别的战场转移过来了,甚至是新增了新的敌人,当时情况危急,千手扉间一个脚都没站稳敌人就挥刀横扫,无奈之际他们只能先进行防御抵抗了。

    可惜的是有三分之一以上的百姓没能成功逃脱,都在混战中被人不幸杀害了。

    而那些被杀害的百姓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个才不过15岁的女孩。

    那个女孩一身浅色调,很小很纤瘦,但眉清目秀的,白白净净的,笑起来十分可爱。

    她一开始见千手扉间带领忍者来时还很害怕,但当看到他们是为了疏散百姓时竟还大胆地跑过来给他递了一朵花。

    千手扉间因此对她有了初步的印象。

    但那样的女孩没能成功逃离,她死在了羽衣一族的手中。

    她死前的几分钟,千手扉间远远地看到了她狼狈地躺在一堆尸体中,原本白净的脸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她哭着朝远远的他伸出手,大喊着:“救、救我!求求、求求您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还……”

    然而,他没能赶上,她的话更是没再说出口就被羽衣一族的人随手扼杀在了喉咙里。

    那么年轻活泼的女孩子……

    她本应拥有普通而美好的人生……

    作为早早就在战场上打滚生存的忍者,千手扉间对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他向来理智的性情也并没有让他产生什么愧疚心理,甚至到最后,他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为她杀了那羽衣一族的忍者报仇,可能那忍者是被别人杀了吧。

    但他还是在战斗平息后幸运地找到了她的尸体,还很完整,只是后背有一道狰狞的长长刀痕罢了……

    罢了……

    他将趴着的人翻过来,看着她那双瞪大的浅灰色眼睛,见额头处淌下的血都流进了眼里,他想要是血迹再久一点不清理的话就会影响视力了,可是当时他的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后他就只是伸出了手,为她轻轻瞌上了眼。

    他甚至没有时间来将她下葬,因为他要马上赶往下一个地点进行疏散了,不然马上就会有更多像她这样的人遇难。

    临走前,他将她生前递给他的花放在了她胸口前。虽然那朵花已经不能算是花了,因为它被千手扉间随手塞在了忍包里,早在战斗中就被摧残得只剩翏翏几片可怜花瓣了。

    奇怪的是,他对她的印象很深刻。

    他想,一定是因为她生前送的那朵花十分漂亮的缘故。

    所以,当几天前在山上的屋子里看到那个名为“桑麻”的女子时,千手扉间感到不可思议。

    八分相似的脸,虽然看上去比以前成熟了,但终究只是长开了点。

    但他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四年前的那个女孩,毕竟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并不是没有,而且她看上去也不认识他。

    更重要的是,还活着……

    活人的触感,活人的温度……会说话,会动,会思考……如此生动真实。

    这是他特意寻到她住处后又与她来了几次接触后确定的事情。

    这样看来的话,是四年前那个女孩的可能性倒是小的很。

    只是在结果没真正出来前,他还是对此抱着莫大的好奇与兴趣。

    毕竟生命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而千手扉间就是个喜欢研究各种知识和忍术的人,其中就包括生命。

    虽然很多人都说忍者不能多谈生命。

    想到这,银发青年抬起一双凛冽的红眸面无表情地看了对面那个从刚才起就在说一大堆话的自家大哥一眼。

    扉间道:“你吃饭能不要那么多话吗?”

    吵死了,打扰到他思考了。

    被他的眼神莫名止了话头的柱间立马乖乖扒起饭来,眼神颇为哀怨地看着他。

    他不就是最近高兴了点嘛,还不让人说了。

    扉间见他大哥这副模样也没再说什么了,本来他们兄弟俩因为平日族务繁忙就不怎么一起吃饭了,好不容易今天能在家里一起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又恰逢之前他大哥对心仪的女性求婚成功了,难免现在高兴有了话说。

    他这样阻止好像也不太好。

    说是这样说,但他也实在不想听他大哥一直说那些与他未来大嫂的甜甜蜜蜜,要知道他大哥前几天无故离族时的族务还是他处理的。

    好歹也是个族长,多说说严肃的话题不好吗?

    扉间这样想时,就见柱间难得正经地看着他,道:“扉间,我想和宇智波结盟。”

    “不行。”他想都没想就道。

    他瞬间一愣,为自己又止了他大哥的话头感到沉默。

    果然,他大哥又消沉地低下头了,但扉间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这个作为千手族长的大哥哪都好,人缘好性情豪迈,实力强大,善良又心软,对自己坚定的事物不懈地追求,但他除了爱赌博的坏毛病外,有个让扉间甚至是族里人都接受不能的天真坚持——

    他想让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联盟,缔造和平。

    这是他从年少时就一直坚持着的天真理想。父亲在世时他不敢多提,只敢在扉间面前提提,但就连年龄比他小的扉间都比他现实得多,实在不认为这是什么可能的事情。

    年少的扉间甚至觉得他长大后就不会这样想了,毕竟现实残忍,而他大哥也只是因为在最天真的年龄里意外交了个宇智波的同龄友人,所以难免更为天真一点。

    后来父亲去世了,他当了族长,他却更加坚持那个傻乎乎的梦想。虽然他实力强大又善良豪爽得了族人和族外很多人的认可,但时不时丢出一句令族人膈应的理念,也会惹人不满。

    毕竟千手和宇智波可是有了几百多年的血海深仇。

    所以在扉间训了他几次后他就不会再随便说了,但他依旧坚持这个理想,也依旧会对扉间说,每次谈及这个话题时整个人都是认真严肃的,心意十分坚决。

    虽然每次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否决就是了。

    但他大哥向来是个坚定了的事就努力追求的人,扉间有时还真会他觉得这个傻乎乎的梦想或许有一天会实现。

    当然,可能性小得很,堪比他一辈子单身。

    当这顿饭吃到尾声时,柱间忽然对他说:“扉间啊,不是我说你,你院子里的这棵槐树再不打理就要废了。”

    闻言,扉间执筷的手一顿,他不禁望向屋外的院子里,那里种了一棵苍绿的槐树。

    那是他十岁以前亲手种下的。

    初夏傍晚的天,那棵枝干粗大的槐树在火红的夕阳下已经长得能遮掉他们院子上的半边天空了,它种在格拉门打开的院子对面,有些伸展开来的枝干已经蔓过围墙,戳出院外了。他放眼望去,里里外外都是翠绿的叶子,天际边火红的祥紫余晖倒是与它一起在院落、甚至是长廊上都投下了一片点缀着些许别样色彩的树荫。傍晚的风一吹,那树影好像也簇簇地响动起来,偶尔从中飘出片叶子到他的脚边来,轻点着铺洒了满地的夕阳。

    扉间耳边是他大哥的声音:“我知道你忙,可再忙也要打理啊,要不是我用木遁支撑着,它可早就死了。”

    确实,这棵长了十几年的槐树虽然看上去粗大健硕,但再仔细看的话却呈现出贫瘠之态了。要不是周围有他大哥的木遁支撑着,大概没过多久就会枯死垮下来都不为过。

    他多久没照顾它了,不记得了。最近几年太忙了,他常年不在族地也就算了,就算有时回来也会忽视它忙族务。

    它太普通了,普通得都让他无法注意到了。

    显然柱间比起他更关心那棵树,他道:“没事也多照顾照顾啊,不然都要拔掉了,你看,那条枝干上还有我们以前亲手做的秋千的痕迹。”

    说着说着,他那向来笑得爽朗毫无阴霾的大哥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情,然后再抬起头来时又是一副认真又严肃的模样:“扉间,我果然还是想和宇智波一族同盟。”

    “……”扉间这次意外没直接否决他。他沉默了半晌,看着院子里那棵在夕阳中犹如老人迟暮的槐树,艳红色的眸子在火红的微光中一片冰凉,只声冷淡道:

    “那就拔了它吧。”

    “……”

    当晚,千手扉间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站在屋内,前边一点的那扇格拉门半开着,外面的阳光在廊上明明灭灭,蔓延到了他的衣角来。他透过半开的门扉,可以清晰地看见院子里的景色。

    一片湛蓝的天,一片浅绿的草地,一堵不算高的围墙,还有一棵长得半高的槐树。那棵槐树看上去还很精神,生机蓬勃的,离地面最近的一处枝干上还绑着一个很新的秋千,秋千安安静静地挂在那不算宽的树萌下,上面落满了叶子,还有阳光透过槐叶间隙投下的光斑。

    他隐约间还可以听见树上传来的蝉鸣。

    忽然间,秋千在不大的风中晃动了一下,那上面盛着的槐叶也随之落下几片,槐树上的叶子也簇簇落下,像下了一场小型的绿叶雨。

    在那之中,一个黑发的小女孩倏然从树干后冒出半个脑袋来,她眨着乌亮的大眼睛看着他的方向,一头微炸的长发配合着她娇小的身型莫名像一只体型稍大的猫咪。她好像躲在树干后想做些什么,一双乌亮的眼睛泛着期待的眸光,又转溜得极其无辜。扉间看着她那一身树干遮不下的华美衣饰,只觉得那件鲜红的和服有点刺眼。

    扉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院子里的景象,就见那小女孩看着他的方向忽然笑得极其灿烂地从树干后蹿出来,踩着精致的小巧木屐朝他跑来,结果跑没几步就来了个平地摔。

    他一愣,下意识想去扶她,她自己没爬起来,但是却抬起头看着他的方向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委屈而轻柔地唤了声:

    “扉间。”

    千手扉间一愣,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然而,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先行响起,伴随着一个银发红眸的小少年与他的擦肩而过:

    “公主殿下,您怎么又来了?”

    他一瞬间就像被什么力量固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于是只能冷淡地看着那个小少年越过他,走上前去,却在门前止了步。

    那是小时候的他。

    而那个被年少时的他尊称为“公主殿下”的小女孩的目光自始自终都追随着那个小少年。她见他站在屋内没有要下来扶她的意思,倒也自己乖乖地爬起来,鼓着白白胖胖的小脸用小手拍了拍和服上的草屑。

    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以后,她抬起头来对小少年笑得明媚,嚷嚷道:“扉间扉间,我们来玩吧!我今天特地来找你的!!”

    小少年没应声。

    她说完后见他没反应,一愣,竟又跑上前几步来,想爬上走廊来拉他去玩。走廊并不高,但她的和服太碍事了,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于是索性蹬了蹬腿就不爬了,径直跑回那树下去,绕着那秋千兴奋地转了两圈后,又将上面的落叶用白嫩的手扫掉,便朝年少的他开心又期待地喊道:

    “扉间扉间来玩嘛,陪我荡秋千嘛,你答应我的了,你不是说过会推我吗?对了还有柱间哥,他在吗?我好久没见他了,可以找他一起来玩!!等下荡完秋千后我们一起去吃冰糖葫芦!你知道我最爱吃冰糖葫芦了!冰糖葫芦就像扉间你的眼睛一样漂亮!!我们……”

    千手扉间不禁看了身旁的自己一眼,发现那个小少年微蹙着眉,紧抿着嘴,一张青涩的脸上满是冷漠,还对那个怀着期待、正兴奋得喋喋不休的女孩冷淡道:

    “俞姬公主,别闹了,要人陪你玩的话找您府上的人就好了。”

    小女孩的话随着他出口的第一个字就停下了,她表情愣愣地看着他,小小的肩膀垮了下来,那身繁复的华丽和服穿在她身上却好像在这一刻压得让那小小的身影都令人心疼了起来。

    但是身边的人可不管这些,他微蹙着眉,颇为精致的眉眼在淡淡的阳光中更是冷淡极了,他继续道:“您总是偷偷跑来这里让我们很是困扰,还请您不要总是这样任性。”

    小女孩好像才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扁着嘴,一只手抓着系着秋千的绳子小声地委屈道:“可……可是我真的不喜欢那里……那里都是坏人……”

    语毕她又蹬着木屐从那里跑上前来了,但依旧碍于和服爬不上来,于是她双手趴在廊上,仰头用亮晶晶的眼睛年少的他,又笑着重复道:“我们先不要管那个了,我们来玩嘛,扉间,那秋千你给我做了我还没玩到几次,我们来玩嘛~”

    千手扉间听到身旁的人叹了一口气,道:“多榆,别闹了……”

    可是那孩子笑容却小了点,道:“你别叫我那个名字,像以前一样叫我就行了。”

    小少年却没好像听到她的话,又这样重复了那句话一遍。

    她终于气得涨红了脸,从廊下猛地爬了上来,还不小心掉了一只木屐,径直冲到他眼前来,但却只是拉起他的手,就要将他从屋内拉出去,一边还开心地笑道:“我们来玩嘛!”

    不知为何,千手扉间轻轻笑了。

    可是下一秒,他却看见年少的自己在被她拉得迈出一步后猛地在门前止了步,然后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将她推出了屋内,还猛地关上了门。

    嘭的一声。

    不知为何,千手扉间可以想象那小女孩现在站在门外一定是一副表情空白得令人心疼的模样。

    他也莫名有点心疼。

    一扇门,阻隔了两个人。

    然而,那个面容漠然的小少年却在格拉门关上后就微低着头倚着门,没有任何动作。

    千手扉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秒后就将目光投向了门的方向。

    他想那小女孩现在一定是又跑到那秋千下了,然后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晃悠悠地荡着秋千,一下又一下的,配合着她唱得跑调的歌谣。

    为什么他会知道呢……

    他有些恍惚地想。

    也是这一刻,他的双脚好像终于获得了力量般走出了门外,果不其然,他看见那个小女孩就坐在那,还蹬掉了脚下剩下的一只木屐,正面无表情地荡着秋千,一下又一下的,还哼着歌。

    扉间走了过去,但她那双原本明亮的黑眸死寂着,要么看着紧闭的门扉,要么就仰头看着湛蓝的天,却完全没有分一丝注意力给近在眼前的他。

    扉间却蹲下身来轻轻抱住了她,轻声道:

    “好了,不难过了,桑麻。”

    闻言,小女孩静了一瞬,她抬起头看了眼葱绿而正值蓬勃的槐树一眼,既而在扉间耳边轻声道:“扉间,这棵槐树要死了。”

    “嗯。”

    “你为我种的这棵槐树也要死了。”

    “……嗯。”他终于用力地抱紧了她。

    “到最后,你依旧没陪我荡那答应了的秋千。”

    “……嗯。”

    “你也没陪我去夏日祭……”

    “……嗯。”

    “扉间你真是过分……我不喜欢你了,我决定讨厌你了。”

    “……嗯。”

    “下次再见到你,我绝对不会再理你了……”

    “……嗯。”

    “就算你帮我干什么,或是买冰糖葫芦讨好我都没用哦。”

    “……嗯。”

    她的声音又静了,一会儿她又道:

    “……就算你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见你了。”

    “……嗯、嗯。”他终于有点哽咽了,抱着她的手也微微颤了起来。

    然后,小女孩没有再和他说话了,反倒是又轻轻唱起了那首跑调的歌谣:

    “小鸟被囚禁着~猎人捕了它~让它看着天空~永远都飞不出去~~~”

    “小鸟被囚……着~猎人……了它~让它……天空~永……都飞不……去~”

    明明是在耳边,但她的声音却越来越远了,也越来越模糊,变得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不真切:

    “小……被囚……着~猎……了……~让它……天……~永……都……不……去……”

    “小……~……~让它……天……~……都……不……”

    “……不……”

    “……”

    ……

    千手扉间是被院外的动静惊醒的。

    他醒来时才是半夜,天都还未亮。他是个优秀的感知型忍者,哪怕一点动静都能察觉到,更别说是夜深人静的当下了。

    这个时间点一般没什么人敢冒然闯别人家,但当他赶到声源处时就见两三个族人在那里拔院子里的那棵槐树。

    当即他有些不悦地看着他们,让他们给他个解释。

    一个族人赶忙道:“扉间大人,您傍晚不是吩咐我们说把树拔了吗?我们刚好等下一大早就要出任务了,所以提前来了,很抱歉还是惊扰了您。”

    是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没什么好反驳的。

    但扉间还是有些不悦道:“那也要挑个好点的时间。”

    那两三个族人应道:“是,下次不会了。”

    哪来的下次……

    银发青年看着那已经倒塌的苍天槐树,表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是为了方便,他们将它从树干的部位截肢砍断了,只留下一点根部,好连根拔起。皎洁的月光下,那棵槐树丰茂的大树却静静地躺在地上,像个濒死的人。周围槐叶落满了院子,有些甚至随夜风飘上了屋顶上。

    他看见那从被截断的树干上淌出的鲜红汁液,只觉得像是满地的血。

    或许真的是血也说不定。

    扉间想。

    不管是这棵槐树,还是她,都是被他亲手杀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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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麻,我带你去个地方。”

    正值三更之际,睡梦中的桑麻忽然听到有人在唤她。

    她顿时一惊,睡意全无地睁开眼看了下声源处,就见那个昨天才求婚成功的黑发青年在月色下半蹲在窗台上,任由月光渲染出轮廓来,他的声音被夜风带到了她的耳边来,令她安心非常。

    桑麻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睡眼婆娑地喃喃道:“什么啊,是斑啊。”

    语毕她微眯着眼,翻了个身便继续睡。

    斑一愣,既而无奈地笑了。

    她也太没有警惕性了。

    他轻手轻手地翻下窗去,踩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走到她床边,看着她睡得迷糊的侧脸,轻轻拨开了她脸上凌乱的发丝,又俯下身去,咧开嘴凑到她耳边笑得有些恶劣地轻声道:“再不起来的话,我就要亲你了。”

    与此同时,他的手已经伸入了被子里,那只微凉的手顺着她的背脊缓慢地游走着,时不时搭在她的腰际上轻轻摩擦着她的衣物,终于让桑麻又是一惊。

    她猛地抓住他作乱的手,微微侧过头有些恼羞成怒地看着他:“宇智波斑,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她才想起房间里还有另一个的存在,不由得紧张地看了眼对面的安由。桑麻见安由睡得熟、没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后松了口气,随即微微眯了眯眼,看向眼角都带着笑意的黑发青年,语气有些危险道:“这么时候你来找我干什么?”

    斑看着她有些生气的脸却没有任何慌张,反倒是有些好笑。

    起床气依旧那么重。

    斑没有回答她,只是径直将她在昏暗的房间里横抱起来,她小声惊呼下,第一反应便是挣扎,但挣扎无效后只得赶忙红着脸拉住身上不整的单衣,在他怀里微红着脸,想发火又不敢大声地轻轻道:“你、你干嘛?!!”

    斑低下头瞥了她一眼,又轻啄了她凌乱的发丝一下,才打趣道:“感觉我们这样有点像偷情。”

    桑麻一愣,为他的这个说法感到些许不悦,她认真道:“才不是,我已经答应你的求婚了。”

    她刚说完就对上他再次垂下的粼粼眸光,她瞬间知道自己在口头上被他下套了。

    果不其然,这个抱着她的家伙笑得十分狡黠道:“那是不是应该早点进门了?”

    桑麻自顾自红了脸,明明昨天才求婚。

    他也不逗她了,将她轻手轻脚带到了洗漱的地方,轻声道:“简单洗漱下换身衣服吧,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桑麻一愣,想着这个时候他是要带她去哪,思来思去她得不到结果也就不再去纠结了,开始洗漱换衣。

    但洗漱的过程中当她将单衣扔下水里后才发现自己没拿换的衣物又是另一回事了。

    最后她换上了斑递给她的一件无袖和服就同他出门了,走之前还给安由留下一张写着“我出趟门,很快就回来”的字条。

    当然,不久后安由起床时脑洞大开误以为她和那个银发青年去幽会的事也就暂且不提了。

    斑要带桑麻去的地方好像挺远的,但当他们赶到时天还没亮。

    途中,他背着她穿梭在幽暗的树林里,初夏的凌晨微凉,桑麻不禁抱紧了他的脖颈,也还有些困,于是迷迷糊糊地埋首在他的黑发中,昏昏欲睡,他的声音轻轻传来:“冷吗?”

    她又抱紧他的脖颈,轻声道:“还好。”

    他几不可闻地笑出了声。

    快要到达目标地时,桑麻诧异地看着前方不远处那幢在朦胧夜色中雄伟而灯火通明的建筑物,还没开口问,身旁的人就解答了她的疑惑:“是一个大名的府邸。”

    桑麻一愣,还想说些什么时他已经横抱起她,带着她偷偷潜进了大名府。

    一路上很顺利地潜了进去,最后斑护着她坐在大名府大厅的一根粗大的屋梁上,他们隐在灯火照不到的阴影中,看着底下的觥筹交错。

    桑麻实在不知道斑带自己来这里是何意。

    很显然,大名府现在正在为庆祝什么而设宴,张灯结彩,歌舞平生,桑麻看着周围铺展开来的轻纱红缦,只觉得眼帘中明灭的火光如放大的明艳鼓点,摇摇曳曳间便晃花了她的心绪。华服贵人在底下欢声笑语,她忍不住眯了眯眼,企图更加清晰看清这底下的场景,然而她才刚瞅见底下的一方观赏用的小水池,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遮住了眼。

    她一愣,黑暗中便听见他的声音:“别看得那么认真……”

    语毕,她能感觉到他吻了吻她微凉的唇,好像十分难过道:“很抱歉,这些本来可以属于你的,我毁了你以前的一切……”

    桑麻在他的掌心里颤了颤眼睫,很想告诉他这些本来就不属于她。

    它可以属于朝原多榆,也可以属于宇智波多榆,但永远都不属于二津桑麻和神户桑麻。

    所以别难过,不用为她难过,也不用对她自责。

    但还没说出口前,他便移开了手,桑麻眼帘中幽光乍现,浮光掠影中,他的身影已然是她的整个世界了。

    她微微笑了起来,忍不住在他微愣的目光下凑近他,他竟还被她的忽然靠近吓得往后动了动。

    桑麻一愣,心下为他这个久违的有趣反应感到好笑,又向他前倾过去,忽然想逗逗他,便轻声道:“宇智波斑……”

    果然,他一听她叫他全名就紧张得毛都要炸了。

    每次她一叫他的全名就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但还不仅这些……

    斑从方才起就愣愣地看着她凑近的眉眼,特别是当她蓦地抬起眼来时,见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里跳跃着周围明媚的火光,却平静着,沉寂得像一潭映着粼粼幽光的温柔活水。但现在这平静的水面有了动静,伴随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促狭与狡黠,那潭水终于起了波澜,好似荡开了一圈圈涟漪,像一杯醉人的酒,在引诱他沉沦。

    他的心脏就那样跟着咯噔一下。

    怎么办……又是那样的眼神……

    心底里沉寂已久的声音又敲起了熟悉的警钟。

    即便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但在那样的眼神下,他还是不禁想要后退来掩饰开始不断加速放大的心跳声。但他处于屋梁上,无路可退。

    这或许是一种条件反射了,还是说他为此一次又一次地心动着……

    有关于她的一切……不是她就不行。

    她是如此平和、如此生动、如此明媚的……

    果然,她笑得恣意起来,流转着烛火与幽幽光华的眸子微眯,像一只准备恶作剧的无畏的猫咪一般,笑道:“宇智波斑,我要亲你了。”

    嘭嘭嘭。

    原来,他的心脏还能这样有力地活着啊……斑觉得自己不能再看她了,否则会心率过快而死的。他也不确定自己发热的脸是否绯红,但他想周围烛火摇曳,她应该是看不出的。

    但他不确定,也不舍移开视线,索性不亲她了,却将她一把拥住,让她埋首在他怀里。

    ……这样就看不到了。

    否则自己这么多年了依旧这么不成熟的一面就让她知道了。

    桑麻被他禁锢在怀里,听着他加速鼓动的心跳,无奈地轻轻笑了。

    本来还以为长大就不可爱了都不怕逗弄了,结果是这样啊……

    这家伙,害羞起来真的是意外可爱呢。

    这样想着时,底下传来了柔和的歌声,她从他怀里蹭了出来往下看了一眼,隐约间看见一个身穿华服的美丽女子从一侧的长廊里踱步而出。流光溢彩的大厅里,当贵族们为她的艳丽而惊艳的同时,斑的声音也在头顶上淡淡地响起:“今天是她的诞辰。”

    桑麻一愣,随后不是很在意地应了声:“哦。”

    黑发青年蹭了蹭她的发顶后终于将她松开了,她直起身,便听见他又轻笑着道:“等下会有她的一场舞蹈表演。”

    “……”这次桑麻索性就不理他了。

    斑盘腿坐在屋梁上,一手撑着脸微微侧过头看着桑麻介于微亮的烛火与阴影中的明媚而柔和的脸,轻轻笑了。

    吃醋的样子,也很可爱。

    但还以为她反应会更大一些,没想到这么平静啊……真的是让他有些挫败失落的同时也无可奈何着。

    从以前她就是这样了……总是对这种事表现得这样冷淡又不在意。

    明明只要她表现出一点点动容或委屈,他就能够更大胆地拥抱她了。

    所以说啊,年少的他怎么那么蠢呢?

    斑垂眼看着底下的场景这样漫不经心地想。

    但是果然不舍得她受一点委屈,还是说清楚为好——

    这是一位大名的府邸。

    一年前,斑偶然间接到了这位大名的任务。在帮他完成后,大名的女儿——一位柔弱得好像都快跑不动了的公主却在他要离开之际找上了他,并请求他教导她忍者在水上行走的方法。

    当时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让她自己找别人去,水上行走这么简单的事随便找个忍者教教就好了,还要来浪费他的时间。

    但公主委婉地表示她父亲不让她学任何有关忍术的东西,他说怕她受伤,除非是她请得动大名鼎鼎的宇智波斑来教导,他才能放心地让女儿学习忍术。

    放心交给他来教导?

    当时斑听后嘲讽地嗤笑了下。

    怕是更不安全。

    大名的要求有脑子的人一听都知道是想让这位傻乎乎的公主知难而退。当今与忍者这身份接触的人谁不知道宇智波斑这个人高傲冷然又捉摸不透的性情,本来想要请动他的人世上就不多,况且还是为了这种什么小家子气的过家家。

    大概是见斑一点都没想教导她的意思,公主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道:“我只是想要一年后在水面上跳舞给心爱的人看。”

    她还表示自己可以把所有储蓄都支付给斑。

    但斑一开始实在是很不屑,觉得这位公主真的无聊透顶又幼稚,有那个钱和时间不如多学一些有用的东西保护自己。

    只会跳舞又有什么用?

    大概是当时斑轻蔑的态度太明显了,公主竟因恼怒而壮了胆子,闪着泪花倔强地看着他大喊道:

    “我为心爱的人做这些事有什么错?!!”

    “……”

    他诡异地沉默了,看着公主发红而显得倔强的眼睛,有一瞬间,他想起了那个年少时傻傻一头冲的自己。

    真好……她还有能够拼命去爱的人……

    他想。

    为什么他就没有了呢……

    当时一瞬间升起的嫉妒与恨意让他觉得公主那张陌生而无辜的脸都面目可憎起来,然而,最后鬼使神差的,他答应了,为期一年。

    本来斑就忙,根本没什么时候教导她,所以和她见面的次数也少,但毕竟时间长,她又好学,斑也会教,在经过一系列魔鬼训练把基础打好以后,那个一年前柔弱得连鸡都抓不住的公主现在已经能在水面上把舞跳得十分好了。

    然后,她在一个月前就向身为半个老师的他发出邀请,想让他看看徒弟的成果。

    斑又是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他可没有时间去看她的表演,而且对于斑来说,只要她真正想让其看到的人看到就好了,他去不去都是无所谓的。

    但是最近他蓦然改变了主意。

    想带她来看,看看那位公主跳舞。

    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心情与情感与那位公主一模一样,都想为心爱的人努力去做任何不可能的事。

    想让她知道,他能够为她赴汤蹈火的爱意。

    虽然他觉得如果不明说的话她根本就不会知道他的用意。

    但他还真的没有明说,就只是简单地说了下他与公主为何会有联系的过程,但桑麻听了后却眨了眨眼,既而轻轻笑了:“什么嘛,说人家幼稚,你以前也幼稚得很呢。”

    斑愣愣地看着她。

    她懂的……

    狂喜的情绪一瞬间满溢胸膛。

    她能够明白他的心情与用意的。

    斑终于忍不住一把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将她紧紧抱住,一边用略为削尖的下巴摩擦着她的发丝,低哑的声音轻声笑道:“嗯,在我看来她很幼稚,但在她心中这是最值得的事,我也一样。在你看来那或许很幼稚,但对我来说很值得的。”

    “……”桑麻一愣,轻笑着仰起头蹭了蹭他的嘴角。斑轻轻感受着她发丝的柔软触感,想着她刚才是不是说要亲他?

    虽然知道是恶作剧,但是该占的便宜还是得占,难得她这样主动。

    底下的众人正欣赏着公主在水池上的舞蹈,她轻扬着衣袂在水上跳着舞,伴随着荡起晶莹水珠的画面,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但公主的目光自始自终都只看着一个方向。

    黑发青年见怀里的人微眯着眼企图看清的可爱动作,轻笑着评价道:“她的步伐还不是很稳。”

    对于斑来说,不算合格。但他又道:“但是跳得很好看。”

    至少公主望着的方向,她所心仪的那个男人也在笑着。

    闻言,桑麻一愣,也轻轻笑了:“那真是太好了。”

    心意传达到了,真是太好了。

    不管是那位公主的,还是斑的。

    底下流光溢彩,觥筹交错,但桑麻却没什么兴致再关注了,她和斑坐在屋梁上静谧的阴影中,轻笑道:“你既然收到了邀请,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看呢?”

    谁知,黑发青年却道:“因为我说了不会来,如果被她知道我来了多没面子。”

    桑麻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这家伙这么傲娇的吗?!!

    他抱着她轻轻地笑着:“而且想和你两个人在这里就好。”

    桑麻看着前方精致华美的楼阁之上有一扇半开的窗,外面的风透过那个不大不小的窗口吹进来,微微吹动了几缕轻纱,斑问:“冷吗?”

    其实比起赶路那会,现在真的不算冷。

    但桑麻却道:“有点冷。”

    于是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她也轻轻笑出了声来。

    他们坐在高高的屋梁上,不再管底下众宾欢饮的繁闹与灯红酒绿,就两个人一直相拥看着窗外,直至远方山际的天微微亮了。

    黎明的曙光划破幽暗的夜色,带来这一天的第一缕光。柔和的微光毫无偏颇地透过那扇精致的窗口洒进了楼阁里,先是照亮了他们的位置。

    他们相拥无言的影子被日出拖得很长很长,这一刻,他们都觉得能与彼此看尽这世界的日升日落,一直到生命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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