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麻。”
耳际边,似有某个人在轻轻唤她的名字。
那声音,宛若从不知名的彼方传来,让人听不真切。她从黑暗中睁开眼,模糊间看见了少年纤细的身影,以及那一片瓦蓝的天。
眼帘中的那个人站在眩目的太阳底下,冬日的清风微扬起少年墨色的发,温暖的阳光自他身后倾泻而下,从他瘦弱的肩膀处晕开,勾勒出一副纤细的轮廓。
她虚了虚眼,想看清少年的面容。
只可惜,他的双眼隐入了阳光于他鼻梁前所投下的阴影中,她只能看见那个人削尖的下巴和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似是无奈,向呆愣的她伸出手来:
“你又在太阳底下看书了。”
那样清冷的嗓音,似曾相识,却虚渺得抓不住。
她不可抑制地瞪大眼,想要叫唤那个少年的名字。
忽然间,风迷乱了眼,刺目的阳光朦胧了昔日的光景。
眼前的景物开始发生转换,她从睡梦中恢复的意识也逐渐清明起来。
“多榆,多榆?”
当她看清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盏刺眼的澄黄的油灯时,空太爷爷正在一旁轻声地唤她。
“嗯?”她呆愣愣地转头看向年过半百的老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头发半斑半白的老人家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对这个十二岁的女孩蔼声说道:“下雨了,现在天冷,随便在我店里趴着睡着了可是会容易感冒的。”
“啊。”
她这才从木桌上支起身子,发现小小的甜点店屋外真的在下着雨,天阴暗得灰溜溜的,让老人家不禁亮起了油灯。
昏黄的光照亮了她和老人的周身,拖长了灯光下的剪影。
空太爷爷自她的面对坐下,挥手移开了桑麻还未喝完的丸子汤。看她似乎伸手还想喝,却在他“冷了,不能吃”的目光下悻悻地缩回了手。
醒来后,桑麻才感到了冬季午后的寒意,她不由自主地擦了擦冰凉的手,尽量将手靠近油灯,企图借用那小小的火苗来取暖。
老人家对她这般小孩子的举动感到好笑,布满皱纹的面孔在光亮下越发慈祥。
“刚才睡得那么熟,梦到什么好梦了吗?”
他问道。
“啊,梦到了冬日的阳光。”
她笑着答道:“只可惜一觉醒来却是冬雨呢。”
“哦?是吗?”
“嗯。”
她习惯性的垂下眼睑,眼睛盯着桌子上摇摇晃晃的光影,半响后,她起身拿起桌旁的红色油纸伞,对老人家说道:“还好我以前有种过菜,懂得点天气的常识,预计今天可能会下雨,所以带了伞呢。好了,空太爷爷,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哦。”
“多榆。”他出声叫道,已经行至店门口的桑麻愣了会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她。
“听说这个月时不时会下雨,少来些吧,你家在山上,路那么难走,一不小心可是会受伤的,到时你奶奶又要担心了。”
闻言,黑发黑眸的女孩只是调皮地眨了眨眼,随后咧嘴笑道:“才不要呢,我明天还要来!谁叫空太爷爷的店要开在山脚下,您如果不开在宇智波族中心的话平时根本没什么顾客吧,我可是要好好光顾您的生意呢。”
“那么,我先走了哟。”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老人家看着雨里逐渐模糊的身影,无奈地笑着。
而与此同时,已经踏着长长的石阶沿山而上的桑麻,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帘中一大片冰冷青墨的山景,眼睛有些发酸。
她被山间寒冷的风吹着,直到冷风刺得她脸颊发痛,她才从恍惚中发现,自己好像才刚从梦境中醒来。
有关于梦境中的一切,就像是昙花一现一样。
因为此时此刻的现实中,她名为宇智波多榆。
而且现在的时间里,世界也正处于战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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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在下着雨,没一点浪漫可言。
日本战国时代的这个冬季,世界常年来争战不休的烽火终于因种种原因暂时间地停歇了。
尽管现在世界各处在这不知何时又会战火连连的短暂和平中,依旧满是未能处理与恢复的残垣废墟;尽管夹在战争中艰难生存的人们,依旧难以平复各种各样难言的悲伤……但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里,这份难得的安宁还是不可抑制地成为了每个人心中的一抹淡淡的温暖与曙光。
话虽说如此,但此时的宇智波斑的耳际边却只有一大片雨落的嘈杂,也根本没有看到或感受到什么太阳的温柔和曙光。
他在这个下着阴雨的冬日午后,独自一人来到了宇智波族地里的某一座鲜有人烟的后山上。
彼时雨下得正大,他没有撑伞便在满是枯败枝头的树林里打转。
四下一片寂然,没有什么生息。
空气中流动着清冽的寒风,混合着冰冷的雨水一齐拍打在了宇智波斑的身上。在气温极低的树林里,他不禁感到有些瑟缩,心中稍微为自己出门前匆匆忙忙忘记带伞的鲁莽行为感到懊恼,却也没有任何想要此时此刻回家的念头。
他讨厌今天的天气。
非常非常地讨厌。
倒也不是说他本来就讨厌雨天,而是因为儿时模糊得快要淡去的记忆中,那个被他唤为“母亲”的女人向来喜欢明媚又纯白的晴天或雪景。
而不是这个阴沉沉的、冰冷又淅淅沥沥吵闹的冬雨。
于是一想到这,他看着蒙蒙雨幕的目光又带上了几分阴郁,在他眼中,远处青山景象还是模糊得只剩下一幢幢灰黑的叠影,四周无数的树都掉光了叶子,只留下一截截不断向周围廷伸的瘦骨枝干,显得非常空旷又凄凉。
而在这之中,天地间的水汽氤氲着如同黛青色的雾霭,却把整幅冬山雨景渲染出了一种墨画的韵味。
但他的心情可没那么好,也没时间去体会什么似画之景的美妙之处。
他只想快点找到一两束花,可以拿去祭拜已逝世多年的母亲。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他可以好好地祭拜下母亲。
要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空再来,或者说,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来……
他这样想着。
在这个时代里,宇智波这个姓氏是一种战争火种的代表。
身姓宇智波的族人,生来便是忍者。
有着常人没有的骄傲和傲慢,以及许多忍者家族都没有的强大力量,这让他们在这个战乱的时期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强盛战力。
说实话,在这个时代中,忍者其实并不是什么受人待见的身份。许多贵族上流人士包括大名们都瞧不起甚至可以说是鄙视厌恶着忍者的,他们认为忍者是一种冷血粗鄙却强大的存在,即便花重金雇佣,也会为了更好的利益而背叛他们……
而忍者们则是被雇佣,为了在这样混乱的时代里能够更好的生存下去;去打仗,为了能够保护这个每个族人都爱着的家族……
几乎每个忍者家族都是抱着这样的态度。
渐渐地,忍者成为了战争的先锋,为了金钱,为了利益,为了生存……
忍者成了战争的中心。
宇智波一族也成为了数一数二强大的忍者家族。
被更多的人雇佣,打了更多的仗,受了更多的伤,死了更多的人……
同一时代中,还有一忍者家族也极为强悍,姓氏千手。
而强劲如宇智波一族却几乎每一场仗都会与千手一族对上。
两个都是唯一能与其对方对抗的强大家族,故每当雇佣宇智波时,对方也就一定会雇佣千手。久而久之,双方你死我活的局面愈演愈烈,每个人都无法原谅对方曾经杀死过自己族人的罪过与仇恨,于是宇智波和千手几乎成了宿敌般的存在。
战场无疑是残酷的,战争时代也更加残酷。在这种战火纷争不断的年代里,为了弥补不断失去的战力,以至于不在战场中处于劣势,家族里的孩子都是早早的就上了战场,有的甚至都不足七岁就死了。
所以说战国时代中之所以平均年龄如此低下,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如此。
而宇智波斑也不例外,他从小就以极其严苛的训练来鞭挞自己,让自己努力成为强大的忍者。他自己都记不清是几岁上的战场了,七岁?还是六岁?或者更早也说不定……
现在年仅十二的他甚至都已经能够与敌方许多身手不凡的大人们抗衡了。
尽管如此,他原本的五个兄弟在残酷的战争中,也只剩下他和最小的弟弟泉奈了。战争实在太过残酷,太过现实,敌人也很强大,是必须拼上性命去对抗的那一种。可以的话,他真的希望自己唯一仅剩的弟弟可以不用上战场。
只可惜,这也是个不现实的想法。
身为宇智波族长现今的长子,斑必须更自觉地承担起那份责任,无论是作为哥哥,还是族人……
所以说,斑为此感到很郁闷——
好不容易才有空而且赶上了母亲的祭日,但父亲却依旧在难得闲暇的时间里只为了下一次到来的战争作准备。虽然说斑没资格对为了家族辛劳的父亲说些什么,但才十二岁的少年还是不免感到了些许不满。
他因为战争,已经很久都没来祭拜过记忆中温柔的母亲了。
他可是连午饭都没吃,伞都忘撑,祭品都忘了带就赶过来了。
结果……
他看着荒无人烟的萧条后山,为父亲将母亲葬在了这里的做法感到气闷。
本想在这山里摘些母亲生前最爱的花送过去的。
但是,他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什么像样的东西啊!!!
斑气闷的用脚下的木屐踢飞了一块碎石,看着它咕噜咕噜地朝一崖边的草丛里滚去。
这一看还真不打紧,只是眼尖的斑恰好透过了草丛的缝隙,瞅见了远处稍下一点的半山腰的山路小径旁的一点红。
那是一枝从山路树丛里伸出的一枝梅花,在萧条又黯淡的山景里尽显那样鲜艳的色彩,美丽突兀得让斑喜出望外。
他不由得飞快地朝那里奔去。
不多时,待他走近之后,他才发现那截在灰败荒芜的山际中开得艳丽的梅枝是从一层层掩着的草木灌丛中廷伸出来的,而顺着其中再往前看进去,就会发现在层层掩蔽的深黑野草中,隐隐约约露出了一点屋檐木瓦的轮廓。
斑感到有些惊讶,同时也暗自提高了警惕。他不由自主又往前踏出几步,伸手拨开了眼前碍事又长得老高的草木,向前倾了倾身子,在对未知事物的探索心下企图看清里面的全貌。
然而,映入少年眼中的景象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仅仅如第一眼中看见了隐隐约约的屋子一样,里面真的只是展现出了一座隐在草木中的木屋罢了。
说到这个木屋,其实只是日式的传统住宅,并不大,看规格大概也只是普通一家人住的房子。它外围的梁木没有什么华丽或精美的装潢,甚至连层油漆也没有抹,因此在这种风雨交加的天气里,雨水都快渗木三分了。而从样式上看去,这大抵是老一代的屋子了,还真的是很老旧,已经有了些许久远的年代。
这座残破的屋子倒是有用竹篱围起一圈不大不小的庭院,旁边还有一扇简陋的竹门,只不过连着围篱一起被疯长得老高的野草灌木挡住了,让人不易在这罕无人烟的山野中发现。
看样子是座没有人住且被遗弃挺久了的废墟了。
现在宇智波的族人们大抵都搬到了山脚下的族中心去定居,除却一些要长期做放哨任务的族人外,大都是不会独自住在这种远离族人的后山里的。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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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木屋里面的庭院处原本大概是有一小小的鲤池,不过现在那里只剩下一个漆黑的池底,就连池边的石块也已经长了一层厚厚的青苔。恰逢现在下雨之际,只有些许水流蓄在底部沉淀着。
刚好有一阵风吹过,把那吊在了木廊上的破碎贝壳做的风铃吹得“铃铃”响。
整座屋子在雨幕中显得阴沉极了,唯一亮眼的,大概只有那一株开在了竹篱边的妖艳的梅花树了。
斑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他赶忙折了那枝伸的最长的梅枝,只想赶紧离开去祭拜母亲。
少年小心翼翼地折下了那枝开满红梅的细枝,一个没拿稳却掉在了地上。他弯下腰,因雨水的沾湿而滴着水垂落的黑色鬓发轻轻地顺着削尖的脸庞,搭在了淋湿的肩膀上。
他在捡梅枝的过程中,顺道拾起了一块石子,与此同时他的眉头越蹙越紧,甚至于连隐在刘海下轻瞥着身后的黑色眸子也越发阴沉起来。
像是印证了他的某个所想一样,没一会儿,他的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的木屐“嗒嗒嗒”的走路声。
身为出色忍者的斑自然早就察觉到了这样毫不掩饰的动静,他慢慢地直起腰顺便微微侧过身向着后方,冷笑一声,用平日里练习着打水漂和手里剑的右手轻轻垫了垫手中的石子,暗自警惕着,作着随时将有可能是敌人的家伙一击解决掉的准备。
在这样的年代里,即便是在自家族地里也不可轻易放松警惕。
这也算是斑从小受到的教育之一。
好在,来人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对方一身宇智波一族特有的深色的高领长衫,看身形应该是个年龄与他相仿且颇为瘦弱的女孩。她一手撑着一把相对较大的红色的油纸伞,另一只手垂在了身侧隐在宽大的长袖里,整个人姿态随意且放松。
不远处朝着斑走来的那个人,大抵是因为伞撑得较下的缘故,使她的整张脸都隐在了正不断沿着伞檐滴水的油纸伞下,斑只能看见她及腰处的一头凌乱的黑色尾发。
对方只是个小女孩,而且应该是宇智波的族人。
这一认知判断让斑稍稍放松了警惕。
而来者似乎也早在未停下步伐时就发现了斑的存在,他敏锐地察觉到,她在注意到他时微微愣了下站定,随后便小幅度地抬起了伞檐。
阴沉的天空还在没完没了的下着雨,浓云飞快地掠过天际且压着低低的瓦檐,在这样灰蒙蒙、湿漉漉的恼人天气里,空气中不间断回响着雨音以及风的呼鸣。冬雨中的山野,在这个寒露时节里透着一股如雾般微凉的画韵,也借由世界落下的雨滴,拼凑出了零碎的旋律。
在那其中,也混合着对方在还未抬起伞来就先一步传来的问语:
“你刚才,是想要攻击我吗?”
声音很轻,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几乎听不清。
斑被她准确的直觉和忽如其来的直白一噎,顷刻间,女孩已抬起了伞。
她此刻正微瞌着眼眸,轻抿嘴角的脸上有一丝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淡然。明明乍看之下是个仅仅十来岁的孩子,甚至连那张姣好的脸庞都还有些可爱的婴儿肥,可却透着一股独属于少女的青涩和神秘感。
而更加引他注目的那双眸子,与同色的乱发相比似乎更加乌黑,也许是因为正值雨季的原因,她的眼睛如同有水雾在里面悠转般显得朦胧而温柔,宛若覆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光华。
她就那样,用那双迷人的眼睛,带着审视又平静的目光,擦过了滴水的伞檐,毫不遮掩地朝他看来。
不知为何,那样的目光让他心慌,他忍不住将手中的石子往身后藏了藏,连原本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算得上是冷然的面容也不禁染上一层心律不齐的紧张。
【哪、哪有女孩子那么直白的啊?】
大概是少年的自尊心让他觉得自己这样莫名地逊毙了,终于,少年滚动了下喉结,又像是为了提高气势顺道企图掩饰掉心虚般故意拔高了音量,在她越发狐疑且清明的目光中犹如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张牙舞爪地炸毛道:
“哪、哪有!你哪只眼睛看到了?!别随便诬陷人啊!我可不会随便攻击族人的!”
“哦?是吗?”
她倒是对他的态度表现得一如刚开始的平静,也没有成心在这个话题上为难他的意思。
他不禁放松般地呼了一口气。
只是,对方又忽然话锋一转: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刚才是在摘我家的梅花吧?”
语毕,她的目光还下移瞄了他拿着梅枝的左手两下。
“……”
瞬间明白她在说什么,斑表示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表情刹那间带上了些许纠结的意味,似乎是对“竟然还有人住在这座破房子里而且自己摘她花还被主人抓到了”的认知感到懊恼和难堪。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你以为出差的父母不在于是毫不掩饰地通宵打游戏却被突然杀回来的父母抓了个现行那样苦逼又尴尬。
理所当然的,她把少年那毫不掩饰的郁闷看得一清二楚。
“噗。”
她不禁为他看似傲娇又坦率的矛盾性格轻笑出声,甚至觉得他一开始看似冷然得如同对待敌人般,现在又展现出了一幅少年人的孩子气的反差让他这个人显得丰富极了。
而这一点,那个同为宇智波的人却从没在她面前表现过。
少年的自尊心极高。
这几乎是每个宇智波族人的通病。
于是乎,斑对她忽然的发笑感到有些不明所以的气恼,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就见她忽然笑弯了眉眼,接着便听她开口道:
“不过算了,看在你是要去扫墓的份上,我决定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了。”
“你、你怎么知道?”斑方才的情绪完全被惊讶代替,他微张着嘴,不可思议。
“嘛,猜的。”她倒是一脸无辜的神色,乌黑的眸子里透出淡淡的光彩,好似在笑一般。
虽然那股笑意感觉不太正经。
“骗谁啊你?!!”
少年跳脚地愤慨道,却在她看似“难道不是吗”的目光中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这个女生真奇怪,他觉得自己根本根不上她的脑回路。
于是没一会儿,他就败下阵来。
斑撇过头,对着她一脸郁闷得无奈至极的模样,眼角的余光却意外瞥见女孩那仿佛恶作剧得逞般的,明媚的笑容。
那抹与方才见面时平静的神色完全不同的亮眼笑容,使她白瓷般的脸庞连同凌乱的发梢一起,让斑觉得这个冬日明媚得晃眼。
蓦地,他的心脏就那样突兀地咯噔了一下。
不过她也很快就收回了笑容,连同刚才眼里一同闪过的坏心眼。
果然她刚才是在捉弄他。
敏感如斑一瞬间就意识到了。
而就在他下意识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她又重新迈开了步伐直直地朝他走来。
“你……”
她一边开口说,脚步也没停。
她的语调又轻又慢,而且有些飘乎,少年必须竖起耳朵才能努力听清,因此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盯着女孩逐渐染上笑意却随着话语而带着些许无奈意味的眼睛,以及那轻轻张合着的嘴唇。
“这么冷的雨天都不撑伞,太让人担心了,不要总是这样勉强自己啊,少年……”
她在他面前极近的距离处这么说着,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离他如此近了。
而他竟被吓得后退一步。
下一秒,她柔软却冰凉的手忽然覆在了他手执石子的手上。
咚。咚。咚。
胸膛里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并且在逐渐放大那种鼓动的声音。
被一个陌生女孩触碰,少年在一瞬间全身的感官似乎都被调动了起来,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细腻又带着潮湿水汽的手轻柔又冰冷,却似有电流流过他的手让他全身忍不住颤栗,而近在咫尺的女孩,正微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看着他,脸上带着恬静的神色,他好像能够嗅到她身上隐约缠绕着的梅花香……
他神色僵硬着,脸在冰冷的雨水中却逐渐有些发热,连同下意识想要避开的动作也显得浑身僵直。
并不是头一回和女孩子有肢体接触,从小到大,族里都不缺乏较为优秀的同龄女孩,或为了切磋武艺而抱团打滚东拉西扯,或遇到一两个羞涩的小女生对长相越发俊朗的自己表达着或多或少的年少爱意。
但是这是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具体的他又说不上来。
就像是忽然遇到一份未知的惊喜,那种兴奋又紧张的感觉一样……
然而,与少年心乱如麻的心情不同,她只是将红色的油纸伞近乎强硬地塞进了他的手中后,便在他一愣神的功夫里拨开了前方繁茂的野草,通过一扇竹门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脑海里还残留着她临走前微扬着浅笑的面容,以及那句跟在话语后面的尾音:
“一个个都总是这样……”
斑就这么呆愣愣地盯着那簇野木草丛看,仿佛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用拇指摩擦着手中的伞柄,发现木制的伞柄上刻着“桑麻”两个字。
而手中握着的油纸伞早已经隔绝了从天而降的雨水,但他方才强烈的心跳这才稍稍平复了些,与此同时又逐渐升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在浅意识里,他觉得这种状态糟糕极了,被一个刚见面且什么都没做也没说些什么的女孩影响到这种心慌的地步……
【这是不行的,被人牵引了情绪什么的……】
他想。
于是,他看着变得更为阴沉的天色,制止住了自己想要往草木灌里走的脚步,脸上一瞬间又恢复了刚来时平静的神态,转身便毫不犹豫地朝母亲的墓地走去。
至于手中的油纸伞,则是不知为何沉甸甸得让他不自觉攥紧了伞柄……
这个中的缘由,谁又知道呢?
只能让还尚且懵懂的少年自己去发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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