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跑得这般急匆匆,地藏知道你又溜出来了么?”
忘川河畔风大,应玚裹紧了自己身上的黑袍,在只剩了半截的阴界大门前堵住了一只迈着小短腿,全速冲刺的小白狗。他拎着谛听的球尾巴将它提了起来。
“瞧这个样子,肯定又是离家出走。怎么又想去幽都啊。”应玚刮了刮谛听的鼻子。“别去了,扑个空而已,她不在家。”
谛听的圆眼睛聚起了水汽,哀伤地叫唤着。
“你是很想她么?她在天上呢,过的很好,这几日肯定不会下来看你,听闻西方法会邀了帝君,连她也跟着一道出了远门。何况你也不能上天,你没有入了南天门的令牌,贸贸然跑上去还不被那些天兵天将捉住了,炖成狗肉火锅。”
谛听瑟缩地抖了一下后腿,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她在天上呆久了,每天快活得很。她,把我都忘了,更不会记得黑漆漆的地府里还有只小白狗等着她回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应玚心满意足地吓唬完小孩之后,踱步来到了地藏殿中。
地藏菩萨扶在案前奋笔疾书,长长的经文都从案上拖到了地上。他头上扎着一根布条,下笔如有神助,手速唰唰的快的吓人,不愧是单身这么多年练就出来的本事,。
“是阎王来了,怎么谛听又溜出去了,你把他扔窝里就行。真是养大了不留人,专往别人家跑,亏得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它长大,小没良心的。”
“地藏菩萨说笑了,谛听天生灵体,从黄泉化形而出的时候便是现在的模样,只是碰巧菩萨路过的时候捡了漏,抱起了回去想当个坐骑,不过瞧谛听这个体型怕是有点困难。”应玚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脚边不过巴掌大的白团子。
“那个时候捡回去总以为还能再长长大的,谁知道定了型,再养上万年都这么大。我可真倒霉,你看文殊的坐骑是青狮,普贤为白象,观音是那金毛犼,一个个体型都那么大,威风凛凛,菩萨堆里就我的最拿不出手,小短腿走不快自己还得抱在怀里,究竟是我骑它,还是它骑了我。”
“万般皆是命,菩萨还看不破么。我瞧着菩萨今日很忙啊,都腾不出手来请我饮杯茶水。”应玚交叉着双手,轻松的说。
“阿弥陀佛。看着阎王无所事事的模样,真让贫僧佛心不定啊。最近活太多了,要超度的鬼都排着长队,都能从我这个大殿排到鬼门关外了,我这个抄经文都来不及,熬了好几晚夜了,真是折煞贫僧了。”地藏菩萨黑着脸说道。
“菩萨慈悲,应某佩服至极。”应玚双手合十。
“小女君还没从天上回来么?我看谛听在家里闹腾好几天了。看来她是打定主意要赖在紫宸宫里了。那日我见小女君扛着剑吭哧吭哧地闷头伐门,就知道她是个心性执着之人。”
“嗯,大概不回来了。”应玚闷闷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看样子是吃闷醋了,这么多年过去,阎王还放不下啊。”地藏停下了笔,转了一下酸痛的手腕。“都说修仙得断绝七情六欲,才能了断因果,可我瞧着这个地府里哪个不是痴情种,还都给你们修成了正果。要是让那些断情绝爱的拼了老命挣扎在修仙路上,还不得其道的人知道了,还不得气死。人比人气死人,贫僧总算是体会到了。”
“一直都是她,从未放下。”应玚淡漠地说。
“还记得阎王初入地府那日,一个小小阴魂竟然能够避开了阴差的守卫,一路摸到我的无量殿里。”
“我也一直记得,她是我活下去的信仰。”
阎王跟地藏菩萨告了辞,回到了偌大的阎王殿里。他拿出一纸泛着黄的文书,黄麻纸上的墨迹都晕开了,大部分的字都已经磨损看不清楚,唯有“婚书”两字朴贸工稳,清晰可辨。
即墨城里有一家应家包子铺,夫妇二人是外乡人,家乡闹灾荒逃难来了这里,凭着老家一手好手艺,支了个小摊卖起包子来。
应家两口子是个实在人,做出来的包子皮薄肉多,掰开一半,浓厚的肉汁滴滴答答地淌到地上,香飘十里,每日排队买包子的人都能从摊前排到城门外去,就连隔壁乡镇的人来慕名而来,不打包个几十个包子回去不罢休。
应家夫妻日日寅时就起床揉面剁馅,准备出摊。二人起早贪黑打拼了几年,终于在即墨城里置办了一个小店面,挂上了应家包子铺的招牌。
招牌上的五个大字,笔势豪纵,□□超逸,是应家夫妻膝下唯一的亲子亲笔书写的。
“阿嫂,你也算熬出头了。招牌写得漂亮,这应家小子有出息,怕不是要出个状元了。”街坊四邻皆来祝贺,你一言我一语。
“都是靠大家的捧场,不然哪里来今日的好日子。”应大嫂撩起围裙,揩了揩眼睛。“有什么出息的,总是捧着这小子,不过比别人多认得几个字罢了。”
“阿嫂谦虚了,我从小就见着应小子聪慧,以后可是要有大出息的。”一个长须老者一捋胡须,拍了拍坐在一旁的抿着嘴的腼腆少年。
“我不求他以后出人头地,平平安安的就好,这一生是我亏欠了他的。”
“今天是包子铺正式开门的第一天,你说啥子呢,都给扯远了。来来来,今个高兴,大家都来尝尝这新出炉的包子。”应大哥是个精壮的中年汉子,一身腱子肉,皮肤黝黑,露着牙笑,给众人派分着大肉包。
屋内的少年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撑着左颊,微微一笑,望着门外的人群。
“九九过来。”应玚把手背在身后,手里捏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大肉包,招呼着一个在院子里挽起袖子劈柴的小小少女。这些柴劈完了都得垒好了送去柴房,蒸包子得热水上锅,旺柴下灶,每日都得备好足足的柴火。
“阿玚,我吃饱了的,别偷偷给我了,这些都得留着卖的,让阿妈阿爹瞧见又得说你了。”少女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气喘吁吁地说道。
“中午才见你吃了两碗饭,又干了一下午的活,肯定是饿了,他们忙着招呼街坊呢,注意不到这里。刚出炉的还冒着热气了,你不是最喜欢这个了么。”应玚笑眯眯地拿出手绢替她拭去汗珠。“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般粗鲁,抬起袖角就擦脸。”
劈柴的少女唤做应九九,俏丽活泼,年纪和应家的儿子一般大,平日里就在店里帮忙做点杂事,时常进进出出的,街坊邻里都以为是应家夫妻好福气,一气生了对龙凤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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