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劫之五

    白衣神君合衣休憩,帝君撑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就跟寒玉似的剔透。

    帝君闭着眼睛看不到那双紫瞳,少了一分冷厉,看起来倒像是凡间弱鸡样的文弱书生,想象不出来当年挥剑斩魔的风姿绰绰。

    帝君在睡觉,九怀没敢出声。

    九怀盯着文昌帝君的睡颜出了神,一双圆溜溜的狐狸眼睛凑近了瞧,连帝君低垂的睫毛都看的清清楚楚,浓密地扇下了一片阴影。

    九怀想起了百年前付承淮牵着她一起去看禹州灯会。那天真是个好日子,风和日丽,很适合出门。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不知那大禹国又轮换了多少桑田,还留不留下一点痕迹。就算留下了唯一的那一点,只能靠着史官的笔杆子写在厚重的史册里了吧。

    怕是再也没人记得鲜衣怒马的青年将军,镇守边疆,独自策马潜入敌军营帐,挥剑斩主将。

    铁汉倒是有颗柔情心,身边时常跟着一只小红狐,甩着尾巴跟在将军脚边。即使到了最后,还是护着自家的小狐狸。

    “用我一命换你一生如何”付承淮吃力地挡着飞箭,臂上早就深深的中了一剑,黑色的玄衣血渍渗出,倒也不是很明显。

    付承淮回头,平时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的付承淮,嘴角却有了弧度,他说:“来生记得还我。”

    九怀盯着文昌的嘴唇,很薄,唇色如樱,看起来很好啃,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味道,鬼使神差便贴了过去。

    是甜的,九怀咂巴了一下嘴。

    “帝君?”九怀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帝君毫无反应。

    那就再亲一口,可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论什么叫被猪油蒙了心,可能就是九怀现在的模样,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帝君的唇。

    帝君仍没有醒,睡得很沉,只能听到轻柔的呼吸声在耳边。

    九怀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幸福地连狐眼都弯成了弯月,像白糖糕的味道可真好吃。

    九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顺势舔了舔帝君整脸,完事之后拿毛爪子给帝君轻轻地擦了擦口水。

    应该没人瞧见吧,九怀心虚地张望了一下四周。

    深谙干完坏事要记得把屁股擦干净,神不知鬼不觉之道的九怀,蹑手蹑脚的跑了,顺爪带上了门,生怕吵醒了帝君,企图假装没人来过。

    九怀觉得,今天大概就是自己人生的巅峰了,再也不可能又超越此刻的存在。

    她居然偷偷占了一波帝君的便宜,这说出去怕是要震荡六界轮回,可以载入创世神史了吧。

    九怀现在沿着小路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打算去要碗莲心羹庆祝一下。

    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刚煮完,大概还在炉子上咕咚咕咚冒着热气,连狐狸尾巴都幸福地翘起了。

    “今天吃什么?”一团毛球在厨房门口探出一个脑袋。

    九怀平日里除了呆在帝君的脚边,也就在这个厨房里呆的时辰最久,大锅上新出一道菜肴都得她头一个尝上一口。

    她振振有词道:“我这不是为了给帝君试毒么!”

    “晚上的菜都还没出来了,你就又来报道了。”仙娥们心满意足地撸了一把九怀的狐头。“都是你爱吃的,笋干鲜鱼汤,鸡丝银耳桂花鱼,白扒鲤鱼唇,骨葱烧鱼皮……”

    九怀:???

    “怎么全是鱼,合着今天是全鱼宴啊,我还想吃香仔鸽呢。”九怀撅了撅嘴,不满地说道。

    “也不知道前几天是谁趴在鲤鱼池边流口水,念叨着要吃鱼。今日帝君特意吩咐下来,说你爱吃呢。”小仙娥懵圈地说。

    帝君贵为天体,早已辟谷,不宜多食人家烟火食物,这紫宸宫的厨房门从未开过,快要积起了一层厚灰了。

    余下的神仙们,皆是如此,当然有些凡间飞升的初到天界,改不了人间的习惯,也照例吃着三餐,在天上呆久了住惯了,到了最后也就戒了。

    可九怀嘴馋,偏爱人间食物,而且没有忌口,什么都往肚里咽,每天雷打不动都嚷嚷着要吃饭,摆了饭桌让她一只狐独自吃还不成,非要有人陪着一道才行。

    这九重天上就唯有这紫宸宫里每到饭点时分,袅袅炊烟升起,堪称仙界一奇。

    “不许挑食,怎么都将这青菜叶子全给扔出来了。”白衣帝君坐在饭桌上,捧着瓷碗,晶莹清白的米粒闪着透亮,香气扑鼻,进了一口饭菜。

    啧,没必要对自己这么狠吧。

    九怀瞧着帝君面不改色地将绿叶菜吞了进去。原本的她总要为自己辩驳几句,今日异常乖巧,夹起了尾巴老实地也吃起青菜来。

    她用毛爪子灵活地举着筷子,眼神不知不觉地就飘到了帝君的嘴唇上去,唇不点而红,倒是很适合亲上那么一亲。

    不不不,男色误国啊,我的心中只有正道。她晃了一下脑袋,把刚才危险的想法给摇散了。

    “不吃饭,盯着我脸看做什么,脸上又不生花。”帝君饮茶漱口,放下了碗筷。“过几日,我可能得出趟门,并不在宫中。”

    “帝君要去哪里?”九怀的尾巴咻得立了起来,紧张地扒住了帝君的衣袖。

    “不过去趟灵山而已,看得这般紧。”帝君摸了摸九怀的大尾巴。

    西方灵山上的尊者在南天门的公告栏上张贴了告示,广邀仙友前往鹫峰顶上论道。

    法会常年有,但名额实在有限,容纳不了那么多人,这个法会的门票一度被炒上天,连过道上的加座都一票难求。要知道要是入了这法会,若有所顿悟,修为精进指日可待。

    虽然踏入天道,但云泥众人,始终都在天道的最底下徘徊,久久不能突破。

    神仙也分很多种,最底下的天仙多为凡间修真者,仙元五万年,过了万年就耗尽,魂飞魄散不过世间的一颗尘埃而已。

    再上一级为金仙,仙元为十万年,但终究还是有限。

    唯独修到真仙以上,才能与天同齐,不再受寿元的束缚,真正地畅快人间。

    还有另外的便是孕天地灵气而出的都称为仙君,本就跳脱六界,不受约束,可谓天选之人。

    九怀从小最不喜欢就是这种法会了。佛陀们都上了年纪,最喜啰嗦,声音又平淡的毫无起伏,即便是那神魔大战这种激动人心的战役也能被他说得跟念经一般嗡嗡的响。

    “帝君,你一定要去么?”九怀仰头问。

    “韦陀的昙茶,甚得我心,况且如来盛邀,也不好拂了他的情谊。”文昌帝君回答道。

    “好,那我也要去。”九怀握了握爪子下定了决心。

    “你要愿意跟就跟着,就知道你要去,本就给你留了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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