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做什么,不是让敛秋带着你走了么?”傅承淮以剑撑地,浑身的血污,左颊上一道血口向外翻着皮肉。
我就是不放心你们,回来看看。九怀吱吱地叫着。
“放箭!”黑鹰一声令下,箭雨纷纷。“交出灵狐可保你一命,你当真要为了这畜生连命都不要了么?”
“别乱跑,就呆在我后头。”傅承淮将毛团护在身后,吃力地站直身子。
凡人的生命很脆弱,短短数十载,对于以天同寿的九尾狐而言只是弹指之间。凡人的刀光剑影,不过是在九怀的背上抓了抓痒罢了。
可对于付承淮不同,一介凡人而已。
“对不住了,付大将军,好好上路吧。”
付承淮,你醒醒。九怀嘤嘤地出了声,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蜷在付承淮的身边。
付承淮合着眼睛,没有反应,一如九怀时常偷看他的睡颜,仿佛睡得深沉。一只利箭深深地刺入心口。
九怀伸出毛爪子摸了摸付承淮的脸颊,擦去满脸的血污,还是那个记忆里的清冷将军。
怎么弄得这般脏兮兮的,还老爱说我呢,自己还不讲卫生。付承淮你醒醒,你再不睁眼我给你脸上按上你爪印了啊,你不是有洁癖嘛,你还说过明年还要带我去放花灯了,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一朵小小的爪印映在付承淮的脸上。
他可是将军,要长命百岁的。
既然付承淮对她也不赖,九怀发过誓要护他一世平安,要知道九尾狐的许诺也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得到的,就这么便宜了付承淮,九怀的大恩大德这付承淮可是要做牛做马来相报都不够的。
你还没报恩呢,付承淮,你可不许赖皮,要说话算数才是爷们。
那双紫瞳再也没有睁开过。
一排弓箭手越逼越近,首领黑鹰粗鲁地扯开护在付承淮身前的毛团,随意地踢了一脚付承淮的尸体。
即使生前是高高在上大将军又如何,受万民敬仰,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命还是如草芥。身前富贵通天,死了还不是如烂泥都,比不上像他们这样的亡命人,起码此刻他们都还活着,还能呼吸。
他轻蔑的嗤笑了一声,拎着九怀就打算回去复命。
天空天雷满布,一道一道闪电劈向地面,所到之处焦黑一片,东方业火燃烧,烧红了整个天空。
黑鹰被热浪糊了眼睛,他步步后退,依稀之间在那团烈火中有一个黑影,黑影渐渐抽长成型,模模糊糊看起来是个人影,却多了两块看不清楚的阴影在身后。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要让付承淮去死,为什么?”
九怀化为人身,她的胸腔中发出绝望的怒吼,在熊熊燃烧的业火中生成了二尾,赤红的双眼成了竖瞳,一袭红衣如血。
千军万马又如何,付承淮死了,你们怎么还可以活着,你们都要死,即便倾倒整个皇城又如何,你们都要留下来给付承淮陪葬。
九怀握着离尘剑,那是付承淮的剑,被她拾起握在手中,剑柄冰凉早就没有当初持剑人留下的体温。
皇城烟火漫天,焦横遍布,路上空无一人,宛若一座死城。九怀拖着剑,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一步一步踏入天子的皇宫。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弥舆咯咯地笑着。“狐仙大人,在人间终于玩够了,舍得出来了?”
禹璋已不成人样,全身被吸干了精气,只有一层薄薄的皮包着骨头。他双手放在膝前,静静地端坐在大殿龙椅之上。
黑袍青年的左袖空荡,他伸出一双修长的右手插入禹璋的眼眶,挖出眼珠细细地嚼着。禹璋毫无生气的身子因为疼痛而跳动了一下。
“断了脚的爬虫罢了,不过得缘让你生了四条腿,还真把自己当真龙了,也不问问龙族答不答应收了你这个四不像。”九怀提着剑,轻蔑地说。
“不过,修炼了那么久也不见长进,被一个凡人就能砍了一只手去,可见也不是一个资质佳的,劝你切莫在修仙路上一条道走到黑,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狐仙真会说笑,像吾等卑贱的精怪自然是入不了大仙的眼睛。当年我在西域菩提树下听经,得了机缘巧合才入了道。可惜光靠每日吸日月之精吐纳,实在是太慢了,哪里比得上驱使月纥王替我杀了那么人,吸收无尽的怨气来的痛快呢。”弥舆举起自己的右手仔细打量。“这么多年才修成这么漂亮的人身,却让黄毛小儿给破坏了,真是该死。”
“真怀念在北疆的日子,那月纥王做成的傀儡真听话,不像这个大禹的国君,三天两头冲破我的钳制,神智清楚,差点坏了我的大事。要不是为了禹璋的真龙之气让我休养生息,早就一口吞了了事。”
弥舆呆在头上的兜帽滑落,头发遮住的另一半脸竟然是密密麻麻的蛇鳞,金黄的蛇眼痴痴地盯着九怀。
“那日黑山谷底相见我就知道,你并不是凡物。你竟能寻着本座的妖气找到谷底来,旁若无物地穿透了我的结界,将他叼走。那身上的那一股子纯正的仙气真香啊,我至今都忘不了。要不是本座受了点小伤,哪能让你苟活至今,直接吃了你便有千年修为在身。”
“好大的口气,你也不怕撑的慌,消化不掉当心烧心。”九怀怒极反笑,一声冷哼。
“要知道付承淮虽然骁勇善战,但寻常的凡人怎么可能能伤到我,那把剑上肯定是淬了你的仙气,才能重伤到我。”弥舆仰天大笑,化出原形,粗壮的蛇尾在身后摆动。
“不过这可能也是你我的缘分吧,我悟道多年迟迟不能突破,不知道狐仙的内丹能否助我一臂之力顺利登仙,也不枉我费尽心机来得到你。可惜了付承淮,本座也当他是个人才,不舍得伤害,只是他愚钝不通时务,要是早早交出你,怎么会白白送掉性命。”
“妖道,我怕你是没命再等了,你要动什么都可以,唯独不可以碰付承淮。”九怀一剑笔直地劈向弥舆。“还有,付承淮的名讳不是你这种妖道可以直呼的,我嫌脏。”
“小狐狸,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怎么是我害了将军的性命,让他没了命的是你啊,要不是要护着你,付承淮怎么会没命,不过付承淮到死也不会知道原来他拼死守护的狐狸居然是个仙家,都说仙家能生死人肉白骨,怎么不见你救他,倒叫他拼死护着你。”
弥舆轻巧地双指夹住剑刃,青筋布满的脸上露出一丝贪婪。
“不过狐仙大人你也不用急,付承淮去了,你马上也可以陪他去了,你们到地下一起作伴。等挖了你的内丹,我就可以成仙了,到时候我一定让禹州百姓给你们立碑建庙,本座还是念着你们的好的。”弥舆忽然身影飘散,一张大网从天罩落。
“嘶。”九怀想要挣脱,碰到网边,钻心的疼痛从指间传遍全身,麻痹的无法动弹。
“我知道你是仙家,可是那又如何,你身上的封印烙的可真深,现在的你至多是有点法力的灵狐,连那精怪都不如,连救你那将军都做不到,你还算什么仙。”弥舆咯咯地笑着。
身后的皇帝如枯槁一般的提线木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了起来,摆出各种滑稽的姿势。
“没有我弥舆不敢做的事情,挡我路者都得死,所以付承淮得死,你也得死。”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要取我性命,你这妖道起码要修炼个万年再来夸下这海口。”
九怀一头长发,无风自动,立起剑由上向下往下劈,只听刺啦一声,整张天网一分而散,成了片片碎片飘落在地,忽而如烟。
“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能逃得出来,这个锁仙网能锁住所有的神仙,这个是我从一个身殒道消的地仙手里得来的,你怎么能例外。”
弥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瞳孔慢慢放空,血痕从头顶上慢慢淌下,划过鼻子下巴,整个身体被劈成了两半。
“因为我不是仙,我是神。”鲜血沿着离尘剑的剑刃滴滴落在地上,成了水洼。“你用什么来锁住我?”
九怀猛地跪在了地上,勉强用剑身支撑着身体,冲破长老的封印,强行提升到半神的境界。九怀的肩膀被生生地削去了一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金色的狐血。
“付承淮?付承淮呢?”九怀着急的环顾四周,终于看到付承淮的尸体安安静静地躺在不远处。
她笑着抚着付承淮的脸庞,轻轻的蹭了一下,生怕弄醒付承淮一般,动作很小心。
“付承淮,过来,你看这次又是我带你回家了,你怎么老是有那么多麻烦呢,再这样我可要收保护费了。”
“付承淮,我觉得你给我下辈子下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清我的恩情了。不过我也不是那种黑心的债主,允许你分期慢慢还。走了走了,说这么多做甚,我们还是回家吧,这个凡人可一点都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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